第19节
  朱大夫让他小心搬运陆纭纭进马车,他让巧玉和盼姿留下,贺章之不愿走,因为他手还捂着胸口,如果手拿开血液会流的更甚,朱大夫让他留了下来。
  陆纭纭闻了麻沸散之后,人彻底没有了知觉,胸口的微微起伏,让人明白她还有生息。
  朱大夫准备好了一切,他对贺章之点了点头,然后拿出被酒清洗过的刀具,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拔箭。
  箭羽已经被剪的只剩下箭头,贺章之单手握住那支残箭,手上用力拔出,他紧绷着脸,不敢错过陆纭纭任何的表情。当残箭拔出时,陆纭纭的唇色变得更加惨白,整个发丝也被冷汗浸湿。他把残箭扔在了一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六棱花的箭头被血色包裹起来,甚是可怖。
  朱大夫处理着后续,白色的棉布用了整整两沓才止住她的血,还好穿刺的没有朱大夫想象的那么深,但即便如此,陆纭纭也要静养几个月了。
  马车里弥漫着血腥味,朱大夫用袖口擦擦汗水,叮嘱道:“老夫等下开几副药方,记得要让夫人每日服用。如果她后日还没有苏醒,夫人怕是会....”
  贺章之颔首,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懂。”
  朱大夫抿抿嘴角,下了马车。
  贺章之倚着车厢,俊逸的眉眼满是愁色,他握着陆纭纭的右手,神情哀伤,呢喃着:“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所以请你,一定要醒过来。”
  巧玉偏过头,忍住落泪的冲动,纭夫人这么好的主子,可一定要长命百岁!
  贺章之叮嘱她们二人好好照顾陆纭纭,随后就跳下马车。
  他看见被绑成死猪一样的弓箭手,面目表情的按着他的头往树桩上撞,砸的他额头烂了大片,鲜血直流。贺章之让人把他捆在树上,他不是喜欢射人吗,那就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贺章之拿了十支箭,处处射中要害,直到最后一箭,他瞄准了弓箭手的胸口,眼眸含着杀气,随着“噌”的一声,箭羽钉在了树上,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将他和梁宥晟的尸体拖出去喂野狗,其他人火烧。”贺章之掰断了弓箭,神情淡漠,他身上的长衫还有暗色的血迹,衬的他阴鸷冷情,贺章之遥遥望着北边,三皇子,这个仇,我记下了。
  这本该去向靖州的人马在官路上停了下来,扎营休息,贺章之简单吃了几口便回到马车继续守着陆纭纭,见她还未苏醒,心情愈发的焦躁。
  巧玉给陆纭纭擦着脸,一双眼睛红肿,贺章之见状让她下去休息,巧玉摇了摇头,拒绝了他,说道:“公子,奴婢想守着纭夫人。”
  贺章之叹了叹气,弯腰摸了摸陆纭纭的长发。
  巧玉跪坐在一边,看着陆纭纭虚弱的样子,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贺章之皱起眉头,责备道:“别在哭了,等你收拾好情绪再来伺候你主子。”
  巧玉无奈只好离开了马车,她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小声哭了起来。
  贺章之用干净的帕子学着巧玉之前的举动给她沾湿唇瓣,勉强有了水色粉润,贺章之在她唇瓣轻轻落了个吻,虔诚祈祷她一定要醒来。
  被他们牵挂的陆纭纭此刻正躺在一朵云之上,她蜷缩着身体,因为她闭着眼睛,所以根本不知道那托着她的白云边缘开始了渐渐消散,而她胸口的伤疤却在一点一点的被填满。陆纭纭面色变得不再苍白,她紧锁的眉心好似得到了春风的吹拂,温柔的让她想要在此溺毙。
  直到,她听见了有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陆纭纭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悬空,然后下沉再下沉。
  “砰”,好似掉进了水潭中,她挣扎着终于苏醒。
  “唔...”
  陆纭纭的声音非常的微小,正在假寐的贺章之瞬间坐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所以当看见陆纭纭那双睁开的双眼时,贺章之再也没有了什么儒雅斯文,咧着嘴笑了起来,“纭纭!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陆纭纭胸口疼的让她直皱眉头,她全身无力极了,连动手指都是一件难事。
  这时候她想起了一切,也想到了自己中箭的原因。
  陆纭纭欲哭无泪,我到底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要让自己这辈子如此受惩罚!
  陆纭纭看着贺章之那张俊俏的脸,一想到自己的伤全是因为他,陆纭纭表示自己可能要罢工了,她不想再做千娇百媚,身娇体软的外室了,真真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呀!
  第28章 购买有惊喜.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自从陆纭纭苏醒之后, 巧玉等人都大松一口气,特别是巧玉直接当着陆纭纭的面前哭了起来,双眼红红, 就连鼻尖都是红色, 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似的,哭得稀里哗啦, 着实把陆纭纭给心疼的直皱眉头。
  陆纭纭不方便起身,只能软着声音安慰巧玉, 她也没想到巧玉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所以陆纭纭很有耐心的哄着她。
  她的温柔细语令坐在床边的贺章之十分的不满, 他嫌弃地看了眼没有仪态的巧玉, 嘴上数落着:“巧玉,瞧你哭的这模样, 着实有点难看。”
  贺章之说完这话后,体贴的给陆纭纭掖了掖被子,然后把陆纭纭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塞了进去, 直接断了她和巧玉的接触。
  巧玉从小伺候贺章之,这还是头一次被贺章之这么嫌弃。巧玉用袖子擦掉眼泪, 她瘪瘪嘴巴, 一下子就戳中了贺章之的小心思, “公子未免也太小气了点吧, 奴婢昨日就想来见见纭夫人的, 可公子说不要让奴婢打扰纭夫人的休息, 奴婢这下等了第二日来见纭夫人。奴婢忠心耿耿, 哪成想会被公子这般嫌弃。”
  贺章之神色尴尬,低头干咳几声,借此想要忽略巧玉说的话, 他仿佛没看见陆纭纭眼神里的打趣,对爱说大实话的巧玉急声催赶她退下。
  贺章之今日收拾的仪表堂堂,白衫玉簪,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他等巧玉离去后,直接起身关上了门。贺章之重新露出微笑,从容淡定地对陆纭纭说道:“巧玉这丫头都是我娘把她给惯坏了,净会说些没大没小的话。”
  陆纭纭抬眸,你这话说的臊不臊?说的跟你不惯着巧玉似的。
  她嘴巴有些干燥,抿了抿,贺章之见状便端来茶杯,上面还插着一支竹管,专门让陆纭纭用来喝水。
  这场景陆纭纭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可就算如此,陆纭纭也得感叹一句:这男人还算有良心,懂得亲手照顾自己,古代男子做到这一步,也实属罕见呀。
  这支竹管是贺章之亲手做的,她知道陆纭纭现在起身不方便,所以特地做了这个小玩意儿。
  陆纭纭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她冲着贺章之弯眸一笑,精致的面容温柔,没有抹口脂的唇瓣略显惨白,但是陆纭纭那乌发玉颜,瞧起来并不憔悴,反而添了几丝我见犹怜。
  贺章之弯腰给她端着茶杯,缎子般的黑发从肩头滑下,他的眼睫很长,不似女子那般的浓翘,因着眼尾上扬,所以他的眼型偏向于桃花眼,但他的眸子望人却不深情,少了桃花眼的精髓感,可正因为如此,更显的他清隽文气。
  陆纭纭敛住眼底情绪,自己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美男子,怎么会因为一个侧颜差点儿痴了眼呢?
  贺章之见杯里的水很快空了,说道:“还想喝水吗?”
  陆纭纭摇摇头,整个人塞进被子里,只露出那张小脸,就这么俏盈盈的望着贺章之,说道:“公子这般体贴,真是让我...心颤呀。”
  贺章之淡笑,他把茶杯放回桌子上,双手刚在膝盖上,他腰板儿直挺,好似青竹般。“合该是我应做的事,你元气大伤,更是因为救我,所以这点子体贴算不了什么。”
  陆纭纭从被子里探出手,然后搭在他的膝盖上,眼眸灵气,笑得甜甜,说道:“能救下公子,我真的很开心。”
  人生在世,缺不得演戏呀。
  不过现在想想,自己当时那么做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救了贺章之,那他就承了自己的一份情,不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贺章之总会记得自己的这份情,总的来说是个便利。
  可如果是贺章之受伤,他就没有多余的精力顾着自己,其次还会拖延回靖州的时间,鬼知道继续待在洛州还会不会发生别的意外,所以这么想着,好像那支箭射中自己是最好的结果了。
  啧...
  陆纭纭心里很是不平衡,凭什么自己要这么善良的给他考虑这么多!果然是被他那张脸给骗住了吧。
  这么一想,陆纭纭迅速地收回了手,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贺章之正要说出口的温情话也被陆纭纭这一搞给噎住,他无奈地笑了笑,这次换做他伸手牵着陆纭纭,问道:“怎么把手缩回去了?难道是不想牵我的手吗?”
  陆纭纭用小指挠了挠他的手心,眼神娇羞,咬着唇说道:“太大胆了,我怕公子觉得我不矜持。”
  贺章之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勾唇浅笑,牵自己的手觉得不矜持,那你现在挠自己的手心又算是什么?果然女子都是口是心非的性子。
  “考虑到你的身体,这次回靖州改为走水路。若不是太子给了我时限,我定要让你在洛州静养一段日子再启程。”贺章之心里更是愧疚。
  陆纭纭没有别的情绪,她也不赞成继续待在洛州,那里毕竟有一家子极品还有个脑子有包的女主,她压根不想留在洛州。至于自己身上的伤,好的慢一些才对,这样才能赚够贺章之对自己的心疼。
  说起崔婧雁他们,陆纭纭想到了准备来惹麻烦的陆余庆,也不晓得贺章之是怎么处理的他。
  贺章之听到陆纭纭的问话,笑容不变,解释道:“我只是让贺良把他送了官,关上几天让他长长记性。”
  陆纭纭有些可惜,就这啊,一点也不心狠手辣,真是太对不起你的反派人设了吧!亲亲。
  贺章之低头亲了下她的眉心,说道:“之前喝了药,是该睡一会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陆纭纭还真有些困意,陆纭纭乖巧地点着头,然后闭上了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
  贺章之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门外候着巧玉和盼姿两人,她们正小声商量着这几日该怎么在船上好好给陆纭纭补补。
  贺章之刚出门,就感到了一阵湿凉的风,吹的他长衫鼓鼓,但这水面上的风转瞬即逝,贺章之捋了捋差点被吹乱的玉佩穗子,说道:“她睡下了,你们两个仔细伺候着,万一渴了或是别的,你们也能照应着。”
  “是,公子。”
  贺章之在路过巧玉的时候,警告地说了句话:“你这丫头若是再不听话,我就让孙嬷嬷给你找门好亲事。”
  巧玉瞪圆眼睛,难以置信这会是贺章之说的话,真是太小心眼了!自己不过是一不小心说了实话,竟然这么对付自己!
  她心里凶巴巴,嘴上怂唧唧:“是,公子,奴婢以后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巴的。”
  贺章之甩袖离去,巧玉捂着嘴笑了起来,盼姿有些好奇他们到底在打什么谜语,巧玉只能大概解释了下,盼姿顿时笑了起来,难怪公子会这么计较,谁让巧玉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呢。
  她们所在的这艘船是贺良之前就准备好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过贺良隐藏了身份,说他是贺章之的随从,陪着自家公子去靖州做生意的。船夫也没有多想,只是看着被贺章之抱上船的陆纭纭时,眼底露出几分好奇,直到贺良透露出陆纭纭是生了病,他这才尴尬的笑了笑收回了视线。
  贺章之的其他手下则快马赶回靖州,跟着他上船的都是精英,武功高强者,所以气势上就跟普通老百姓不太一样。这让船夫对贺章之等人更是态度良好,知道贺章之没丫鬟伺候的时候,便急忙喊来自己的小女儿过来打下手。不过这都被贺章之拒绝了,说不喜欢生人靠近,这让船夫讪讪,觉得他看出了自己的目的。
  贺章之刚回自己的房间,还没推门就闻到了一股陌生的胭脂味,很浓且劣质的味道。贺章之皱眉,然后原路返回,看见了在走廊上和巧玉说话的贺良,气得贺章之撩起袍边,露出长腿,一脚踹上了贺良的屁股。
  “哎哟!哪个不长眼睛的敢踹我?”
  贺章之淡说道:“是我这个不长眼的。”
  贺良一转身,笑容瞬间收回,摸了摸后脑勺,不明所以的说道:“主子,我没招惹你啊。”
  贺章之抬手就是一拍他脑袋,说道:“不好好守在我门口,跑来和巧玉嘻嘻哈哈,你这小子信不信我把你扔军营里!”
  贺良缩了缩脖子,跟个小媳妇似的跟在贺章之的后面,巧玉非但没有心疼,反而幸灾乐祸起来,仰头大笑拍着大腿,盼姿见状,无奈地捣了捣她:“小声点,别吵着夫人。”
  贺章之对贺良使眼色,贺良嗅了嗅鼻子,然后推开了门,只见圆桌上一个豆蔻少女在趴着,贺良认出这是船夫的小女儿,他翻了个白眼,走过去直接踹了她坐着的凳子。
  主子踹我屁股,那我就踹你凳子!
  在贺良眼里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这词,所以那少女“哎呀”一声,摔了个不雅的屁股蹲儿,倒在了地上。
  少女名叫白若蔷,这名字还是船夫请了秀才取的,只希望他的小女儿能够长的娇柔漂亮。
  白若蔷抬头就见到两个男子看着自己摔屁股,羞得一张脸红扑扑,她连忙爬了起来,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睡着了,她弯腰道歉道:“二位公子,都怪小女昨夜做绣活忙的太晚,一不留神就睡着了。本是得了爹爹的吩咐来给二位公子打扫房间,哪知道小女实在是没出息,竟然贪觉。”
  贺良揉了揉鼻子,懒得跟她多计较,打开了房间里的窗户,然后催促她离开。
  贺章之也用手挡住口鼻,因为白若蔷的胭脂粉味实在是浓郁,都有点熏人了。他看也不看一脸娇羞白若蔷,对贺良说道:“你在这边候着,等到房间里什么时候散了香气,你再来寻我。”
  虽然贺章之没有责怪白若蔷,但他这副语气已经足够让白若蔷感到难堪,白若蔷垂着的小脸通红,跪在地上怎么说也不肯起来,她仰着水雾雾的眼眸,说道:“公子何必这般贬低小女?我家境不好,只能勉强买得起这胭脂,公子嫌它劣质,可殊不知买下那盒胭脂,已经花费了我的全部家当?我和公子无冤无仇,怎能如此羞辱小女?”
  贺章之后退几步,他听完白若蔷的话颇为错愕,你买不起胭脂水粉跟他有什么关系?还没跟你算账进房间的事,你竟然还想着倒打一耙!
  贺章之撇撇嘴,吩咐贺良处理好这件事,他还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跟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女子计较。
  白若蔷的控诉对象已经迈步要走,这让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她连忙提起裙摆想要过去阻拦他,故意颠倒是非误解贺章之的吩咐。
  白若蔷凄凄道:“公子这是要向我爹爹告状不成?我知道我身份卑微,没有资格和公子说这些话。可是我真的只是想要为爹爹分担一些事,他正忙着掌舵,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给公子们收拾房间,所以小女才会贸然闯进公子的房间,这一切都是小女在为公子好啊。本想着趁公子还未回来小女便离开,哪知会发生这个意外。求公子饶了小女这一次吧,不要向爹爹告状,要不然爹爹发火了,肯定会把我随便嫁给别人的!”
  贺章之生平头一次有想要骂娘的冲动,他的修养一直良好,但在见到这么不要脸皮的女子时,他真的动了想要打女人的都冲动。
  贺章之甩开白若蔷的手,然后抬脚就是一踹,利落干脆,简直让白若蔷防不胜防。白若蔷倒在屏风上,刮的一地狼狈,她捂着腹部,脸色的红润彻底褪去。
  白若蔷这下子是真的慌了,她双眼充满恐惧的望着发火的贺章之,她哭的无比凄惨,这次是真的哭了,而不是之前的那种矫揉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