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这本是装饰用的人工小河,水只有半人高,底下积了不少淤泥,朱瞻培掉进水里也没受伤,只不过全身都湿了,帽子也掉进水里,狼狈不堪。
  “六弟,你怎么这样不小心?不过是看只水鸭,怎么还把自己给看到河里去了?呼延锦,还不赶紧去给鲁成王擦擦?当心孤治你的罪。”
  朱瞻基这边还没说完,呼延锦早已走到朱瞻培的身边,弯腰去给他摘粘在身上的败叶水草:“哎呀,快去拿干净衣裤,鲁成王的裤子都给划破了,要是有伤,还得赶紧处理……”
  朱瞻培真是恼火到了极点:有没有伤自己不知道吗?要你手往我腿上摸?可皇太孙就站在旁边,还关心的往自己腿上看,他又不好发火。
  呼延锦一点不客气,两下就把朱瞻培的裤腿捞起来,露出了他的小腿。
  两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朱瞻培的小腿肚子上还真有伤,不过,那是陈年旧伤,伤口是一个月牙形的白色印子,虽然撑得比较大,但一眼就能辨出,俨然就是指甲形状。
  “还好没有受伤,真是万幸。快把鲁成王扶过去更衣,春水寒凉,可别闹病了。”朱瞻基关心的说,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朱瞻培吃了个哑巴亏,衣服不换了,也不想去请安了,只将内侍找来的披风往身上一裹,由内侍扶着出了宫。
  看着朱瞻培走远,朱瞻基和呼延锦对视了一眼,笑道:
  “果然是柳云娘的儿子,白让他顶替,姓了那么多年的‘朱’。你告诉花荞,让她不用担心,这个人死定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到明珠那里坐坐。”
  他见呼延锦欲言又止,以为他是在想,上次在明珠那里发生的事,心里还有芥蒂,便安慰他说:
  “她们这种女人就是这样,但凡有些姿色,就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想占她便宜。孤都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你何必耿耿于怀?
  况且,我看得出,花荞心悦于你。公主、郡主嫁高品大臣,是与太祖定制不符,但规矩都是人定的,让孤想想,如何为你破这一个例。”
  朱瞻基拍拍呼延锦的肩,笑着走了。
  呼延锦本想对太孙说,明珠姑娘有问题,可一是他还没拿到证据,二是太孙又扯到他和花荞的事上,自己反而不好开口了。
  今日太孙将皇上赏给自己的一处皇庄,交给了呼延锦,这个庄子离皇城近,关键是庄上种的都是供皇室用的瓜果,一年下来,收入也很是可观。
  交给他,就是让他帮着花荞打理,以后,好做她的陪嫁。
  那天认了兄妹,朱瞻基便让萧炎送了不少银票过去,见呼延锦与花荞虽然住在一处,但分居两户,也就勉为其难不必搬家,将来花荞做为郡主出嫁,自然会有她的郡主府,也用不着她操心置办。
  回了府里,呼延锦将刚才巧遇朱瞻培,两人如何将他推下水,趁机看到了他腿上的疤痕,一一告诉了花荞。
  花荞叹了口气说:“那这事就没有一点错了。只是……他是阿娘的亲生儿子,阿娘也是可怜,我怎么也不忍心看她的儿子丢了性命。”
  “这个朱瞻培心都坏了,不可能还有活的机会。阿娘还有一个儿子,说不定,过几日你便能见到他了。”
  呼延锦笑着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她手上还留着几道墨迹,这两天,她都在给母亲抄往生经,准备头七的时候送到安国寺去给方丈诵持。
  “花荣他们要来了?”花荞惊喜的问。
  “我见了陶青翼,他年里就来了,是过来拜年的。他说,师傅他们过了元宵后就出发,只不过,漕河有一段又堵起来了,要换船换马比较麻烦。算算日子,他们也快到了。”
  呼延锦说着,将怀里的那一份皇庄的地契,和庄上佣人的卖身契都拿出来,递给花荞说:
  “这是太孙给你的,有空我带你过去认认门。”
  “‘知雨庄’?这个庄子还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那咱们等下雨的时候再去。对了,小高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还是要查查明珠的来历。太孙经常和她在一起,万一……”
  呼延锦点点头,这也是他担心的事。
  好在今日要去竹林雅居,他要找父亲问一问。
  第199章 见檀郎青羽言又止
  兰才人殁了的消息传到魏府时,魏谦和易呈锦正在吃饭。
  易呈锦只知道兰才人是朱瞻培的生母,不知为何,突然得了宠,现在又重病暴毙了。
  “朱瞻培少了一个好帮手,兰才人到底是生母,帮他会不遗余力,太子妃名义是嫡母,可她自己就有三个儿子,不可能再去为朱瞻培做什么。”
  易呈锦除了有些可惜,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可坐在对面的魏谦却食不下咽。
  他没有想到,朱瞻培如此决绝,竟然出手杀了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养母,自己也许太低估他了。他想起一件事,停下筷子问:
  “去年让你带人去宝应,杀了那个出逃的宫女和她的孩子,没出什么纰漏吧?回来只听你说办成了,我也没追问。”
  易呈锦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的问道:“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问。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纰漏?”
  “她家里有几个孩子?”
  “一个女孩,一个男孩。怎么?孩子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我就想起来问问。”
  魏谦并不打算告诉易呈锦,李敏贞当年换子一事,尤其是现在。可易呈锦不信,他不相信魏谦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件事。
  那时,魏谦让自己去杀柳云娘和她的孩子,他听了也很吃惊,怎么会如此巧合?要他去杀掉那个叫“阿锦”叫得很好听的女人。
  从京师到宝应,他思考了几遍,自己和呼延锦、花荞算是朋友,柳云娘是呼延锦的师娘,花荞是他师妹,若是真把他们都杀了,他和呼延锦之间的仇就解不开了。
  但若是他只杀了柳云娘,却放了花荞、花荣,说不定,呼延锦还要领自己这份情。至于义父这边,他并不认为一个逃跑的宫女,在外面生下的孩子有多么大逆不道,糊弄过去也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花荞他认识,什么时候要杀她们姐弟,那不是举手之劳?
  到了花家一看,花荞刚好不在,他便让人去杀柳云娘,自己在一旁阻止花家父子过去救人。甚至他看见花荣看他的眼神有异,他也没有杀了他。
  正是他这一念之仁,留了花荣性命。至于花荞,她和呼延锦正好一起回到宝应,他更没打算去杀她。
  他留在宝应等着见呼延锦,想说这事,可呼延锦一见他就开打,自己也只能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推掉柳云娘被杀与他的关系。
  那么现在,魏谦为何会突然问起柳云娘的这两个孩子?
  魏谦吃了饭便往鲁成王府里去了,易呈锦正要起身去竹林雅苑,忽听小厮来报,说有位陶姑娘来找少爷。
  哦?青羽来了?这还真是瞌睡遇枕头!易呈锦微笑起来,抬脚便亲自到大门去迎她。
  “阿锦!”陶青羽欣喜的叫道。她刚刚从扬州过来,放下行礼,还没来得及去找花荞,就先到魏府来见易呈锦。
  “你怎么不先写封信来,我好去码头接你。”易呈锦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陶青羽,突然见到这位红衣红裙的姑娘,又点燃了他在穹隆、在南都魏府,两人亲密无间的记忆。
  他牵着青羽的手,进了东厢的书房。
  “回了京师我就没停过,说好了去看你,却又一直抽不出时间。你在扬州还好吧?有没有跟花荞联系?”易呈锦将陶青羽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陶青羽在家里等,在路上想,就盼着见了易呈锦好问问他,什么时候到万户山庄去提亲。这会见他亲亲热热的拉着自己,却又害羞得问不出口:
  “我知道,你新近升了官,又是年前年后跑人情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去扬州?不过,这次我过来,父亲说山高路远,他已经委托大哥……”
  易呈锦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到:“青翼也来了吗?”
  “是啊,他年里就来了,我刚回去放行李,也没见着他。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忙起来,见外人比见家里人多……”青羽小声抱怨道。
  “你来了,我可就一个外人也不想见。”易呈锦说着,顺势将腿上的青羽抱起来,忽然笑道:“不好了。”
  “嗯?什么不好了?”青羽为了不掉下去,只好搂住易呈锦的脖子。
  “明明过了一个有吃有喝的年,有人却变瘦了……说,吃的肉都长哪去了?”
  陶青羽笑着往他怀里钻,刚才一路上的担心,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不知道,我爹他可会折腾人了,别看满坡满岭都是积雪,他还是有办法做他的各种试验。”
  “嗯?试验……什么试验?”
  青羽忽然想起爹说过,不能跟别人说他们在山庄里做了什么,忙支吾道:“就是……试着……验证他的滑翔机……能不能飞什么的。”
  易呈锦哈哈笑道:“大北风里试飞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你那个爹也真是……”
  试飞让他想起了,去年与呼延锦二人在空中的万丈豪情,不由也心情大好起来。
  青羽见他高兴,自己心里也像灌了蜜一样,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易呈锦显然也动了心,他回身将青羽放在软榻上,低头亲了过去。
  先是拒绝,后又迎了上去。小别重逢的欣喜,和咫尺相亲的激动,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层层弥漫。
  窗外是一棵绿蓬蓬的石榴树,枝枝丫丫里打满了小小的花苞,春风吹过,仿佛听得到,花苞里悄悄传来,醉人的呓语。
  易呈锦轻轻理着青羽鬓边的乱发,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花荞?”
  青羽心里微微有些失望,激情还未褪去,这时候,不是应该谈谈他们俩的事吗?
  “我……”
  “你去看花荞的时候,能不能替我做件事?”易呈锦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什么了不得的事?值得你这样特地交代。”陶青羽不禁有些好奇。易呈锦和呼延锦的关系不错,为什么他要托刚刚来京师的自己?
  “你是女孩子,而且你知道,她母亲的事我一直很愧疚。你去问问她,她母亲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给她?我听说,我义父……还一直在寻找……
  我怕,将来会因此伤害到花荞。你问清楚了,我心里有个数,发生什么事,我也好知道如何应对。这也是为了保护她,对不对?”
  青羽一听,这事还真重要,赶紧点点头说:
  “知道了,一会我就过去。”
  第200章 陶姑娘偷窥见刀伤
  陶青羽见到花荞的时候,天已将暮未暮。
  花荞、呼延锦、小高三个人正在院子里打石子玩。花荞往天上扔一个石子,两个男人轮流用石子把它打上去,不让那颗石子落地。落地或是落在屋顶上的都算输。
  扔第几颗石子没人数,海明只管数,掉到屋顶的石头砸坏了几块瓦,输的人要连夜换瓦补屋顶。
  小高身体底子好,因为缝了针,又每天换药,伤口好得很快,花荞说,今晚就给他拆线。没事的时候,呼延锦就和他切磋格斗术,两人又从花有财的招式中,自创了一些攻击的招术。
  海英、海明两个年纪小,跟着回了府里,不用找吃喝,每天闲着一身劲,呼延锦也让他们跟着练些基本功。花荞还把送米面去福生堂的活,也交给他俩。离开了,还能帮到笑婆婆,和那些小弟弟妹妹,两人干得更是卖力。
  看到陶青羽,花荞又惊又喜,可再往她身后看,却没有看到还有别人。
  “青羽!你是刚到吗?怎么就你过来,我阿爹和花荣呢?”
  陶青羽笑道:“就我一个来。花荣和人比赛骑马,从马背上摔下来,腿给折了,不过花叔说没关系,躺两三个月就能好。他要照顾花荣,他们等花荣腿好了再一起来。”
  “真是吓人……花荣也十四岁了,还这么叫人不省心。”花荞皱着眉叹气道。
  “听你叹这声气,不像个十六岁的姑娘,倒像个六十岁的管家婆子!花叔让你别担心,估计,到六月他们就能过来了。”
  “你俩打算站在院子里说到天黑吗?去洗手吃饭,有的是时间聊。”呼延锦笑着催他们。
  他的心里却不是滋味,先前盼着师傅来,是想快点把自己和花荞的亲事定下来,现在,不但师傅来不了,就是来了,花荞的亲事由不由他定还不知道。
  吃了晚饭,花荞留青羽在家里住,两个姑娘关了门,在屋里叽叽呱呱的聊着天。
  “花叔精神很好,每天和我爹忙着做炸弹,埋土里的,放水里的……花叔主意真多,他说的东西,大家听都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