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1章 人生如梦
  此女一进门,就见尘灰扑面而来,令人呛鼻,她以袖手在面前扫了扫,许久才散。映入眼帘的乃是一片败绩之象,书卷散乱,化作纸片撒满地,瓷碎木屑堆多,桌倒椅翻,黄幔破损迎风而招迎。
  乍见之下,此女大惊,这哪里像帝家御书房,分明是个垃圾厂,一着急又念及丈夫。她左右顾盼,此刻黄昏向晚,许许残阳迷恋轩窗,仔细观了一遍,还好于一个角落里看见了丈夫。当上欢喜抢上,只见丈夫盘膝打坐,双目闭紧,周身彩光萦绕不绝。
  岂知触及那光,梁雪“啊”的一声惨呼,娇躯竟被反震了回来,纤足连退,整个人不及站稳,就被外来一人托扶身子。肩头一实,此女回首,原来是段正淳把手搭在她肩上,将反震力道接下不少,面上一动,道了一声谢谢。
  段正淳松了手,梁老始赶上来,心疼女儿问:“有没有伤着?”梁雪摇了摇头,此老悬着的一颗心,始才少松,一看见儿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甚是好气,就要过去骂人。
  梁雪阻止道:“爹爹,切莫动气,暂且息怒,哥哥正处危机关头,不能打扰,否则定会走火入魔身亡。”此老一听女儿说得严重,不敢造次,只得且先把气忍下,琢磨着秋后算账。
  恰时阿紫三人也重回御书房内,见了这等情景,亦是吃惊不少。不敢吱声,但见帝王满头大汗,面色青一块,紫一块,白一块,然后又变红一块,各种颜色连番变化。这小小的一面脸孔,便似一面染色镜,不停地调味着佐料。一众相视骇然,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帝王眉头一蹙,热汗滚下,情节一变。他急于赶路,只觉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心下少许砰然,只把眼四周顾盼,然不辨东西南北,更无前途,仿佛身处缥缈之巅,又好似如临地府,唯一一丝奇光就在上头引路。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它走。
  也不知行了多时,只觉口干舌燥,身上难耐不已,实是不愿走了。转来转去,都像在原地徘徊似的,不免招手唤:“小家伙,你到底要领朕上哪去?不行了,朕口渴,要歇一阵。”也不征求那光的同意,自个就先坐了下来。
  屁股一轻,说也怪,坐的居然不是地面,好像空气一类,无根无实,他实在糊涂极了。那光也随他停下不走了,突然摇曳一换,变作个小童模样现身。
  公子一惊,见此娃虽得人身,却不脱本草之气,细观之下咂舌:“你是人参王?”记得那株万年人参化作奇光,进入了自己嘴里。
  人参娃不答,只把双眼瞅上天,公子质疑:“这是甚么意思?”想要问清楚时,那娃摇身一变,又化作一缕强光飞升高空,万里漆黑,只独一星闪烁。
  公子忖思:“星辰?”摇摇头,又觉不像,天地之大,他到底是在哪里?为何尽是黑暗一片,连灯也不点上一盏,难道这里的人缺钱,穷得连蜡烛或香油都买不起,心中祈盼光线许久,这口中“光明”二字,不觉脱口碎念而出。
  岂知奇景乍生,那星光虽弱,却有无边法力,一瞬之间万里腾云,强大的光线掩盖住了这无间的黑暗。此帝甚喜,他似乎明白了些甚么,正想开口说谢,不料景象一失,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满脸是汗,口里喘息道:“我明白了,朕明白了……”正所谓邪不压正,光明虽弱,只要坚持,总会有披开云雾见青天的那一刻。好似金子,深埋地下它也总有发光的一天。
  此帝连日被梦魔所扰,那都只因心神之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如人生,人生本如梦,只是世人执著,万事皆离不开一个“贪”字。为权,是贪;为钱;是贪;为名,是贪;为利,是贪;就连为情,亦是贪。
  只是世人不愿从这一场长梦中醒过来罢了,哪怕到最后是一场噩梦,落得一无所有。此梦,也甘愿去做,谁叫,这就是人生呢!
  诸人眼见帝王清醒,心下都好一阵高兴,梁雪正想上前相搀,却见丈夫站直身子,奇光从帝王头上延至足下,一层层褪去。此光一消,公子又复潇洒模样,微乱的头发黄巾佩束,一领尘灰污染多时的袍子,也如换新颜,浑身透着一股仙气。
  梁雪大惊,只见丈夫天庭饱满,面色越加红润,比以往更增一分无法言语的气息,肌肤更见冠玉。她傻了眼,怔住了。
  公子微咳一声,拂袖道:“这里的空气怎么如此之沉?闷死人了!”快快抢出来,岂料梁景把手一横,阻了他去路:“你弄甚么名堂,如何将这里变成这副模样?可知御书房是庄……”公子打断:“坏了,可以叫人收拾修理嘛,那么啰嗦!”扔下这话,提步就走。
  梁老有气,指着儿子的背影对段正淳抱怨:“皇爷,您瞧瞧他?”段正淳苦笑:“梁兄,算了吧,他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东西旧了,也该修修!”即刻传下令去命人抢修。
  此老无奈,唯有一叹罢了。
  公子转出院中,一展筋骨,但觉四肢百骸无不舒服,缓吸一口空气,腹下极为受用。徒闻鼓噪吵耳,他一回头看见阿紫三人从御书房走了出来,似乎在争执些甚么?公子问:“在争甚么,吵得朕耳朵不得清净?”
  阿骨打见了帝王,有了一线希冀,奔前几步说道:“万岁,您来评评理,臣拿来了万年参,阿紫姑娘却不认账。”公子指责道:“阿紫,这便是你的不对了,这回朕也帮不了你。”
  熟料阿紫噗嗤一声,笑道:“我哪里不对?”嘴一勾,带上一抹邪气,“他说他有万年参,那么请问在哪里,可否取出来让本姑娘开开眼界?”
  阿骨打生气,即指:“你……”你了半天,又说不出话来。
  公子叹道:“阿紫,你忒也调皮,明知万年参钻入了朕的肚子,你又来说词。如此胡闹,岂非存心?好了,第一件事辽王过关,请你说第二件事吧?”
  阿紫委屈,撅嘴道:“说就说嘛,你干嘛那么凶?”这时,梁雪领着二老出来,段正淳好奇问去:“萧儿,你们在说甚么第二件事?”阿紫一听,灵机一动,抢到父皇跟前作泣道:“爹爹,二哥他欺负我,您要替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