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戚平扶着冀阁老上了马车,只坐在他的下手边,??他说道:“依你?看,谢昭这次被打,真的不是赵东阳指使的?”
  戚平心里就有些好笑,赵大?人这次实在是冤枉, 他自己也被谢昭搞了一个措手不及,如今还?要被人认为是自导自演。
  不过最倒霉的还?是谢昭, 以为是在帮赵东阳,结果?对方?压根不领情, 对他还?猜忌重重,要不然也不会非让他跟着冀阁老一起上谢家来。
  戚平便假装拧眉想了想道:“我看谢大?人那模样,自己还?委屈的很,倒不像是在做戏。”
  冀阁老便蹙眉道:“你?不知道,他们都狡猾的很,赵东阳是老狐狸,谢昭就是小?狐狸,赵东阳知道陛下信任谢昭,就故意指使谢昭去跟陛下硬碰硬。
  反正陛下也舍不得打死谢昭, 你?看见?了,半个月就能起来了,可知也没有动什么真格。”
  戚平倒是不以为然,谢昭被打的那一天,行刑的御前侍卫就说了, 打得皮开肉绽,是半点儿也没有放水的。
  “阁老您要这么说,那就冤枉谢大?人了,宫里的廷杖可不是闹着玩的……”戚平只开口道。
  冀阁老闻言却是了然笑道:“噢……我差点忘了,当初你?被贬出京的时?候,好像也挨过一顿板子。”
  戚平就陪笑道:“您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自己都给忘了。”
  冀阁老就笑了起来道:“当初那么落魄的被贬出京,你?能忘得了?”
  “那是那是,想忘也不敢忘……还?要多谢冀大?人提拔,让我又有机会回来。”
  戚平笑得越发谄媚,挽起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的街巷,嘱咐车夫道:“我到柳树胡同?就下。”
  冀阁老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心照不宣的看着戚平笑笑。
  等马车到了柳树胡同?,戚平才?从车上下来,看着冀阁老的车拐出了巷口,只朝着那马车离开的地方?狠狠的啐了一口,这才?转过身来,不紧不慢的朝巷口的另一端走过去,早有一辆马车侯在那边。
  戚平上了车,看见?坐在里头的赵东阳。
  马车上放着炉火热茶,赵东阳自斟自饮,见?他上来便也给他斟了一杯,若无其事道:“见?到谢昭了?”
  “见?到了。”戚平落座,毕恭毕敬的喝了赵东阳的茶水,这才?道:“他似乎确实对户部的事情一无所知,面上还?对大?人您有所埋怨,认为大?人您中途反水,让他白挨了一顿板子。”
  赵东阳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他了,比起他的父亲谢谦,他的道行还?浅呢。”
  戚平便跟着笑道:“还?是赵大?人料事如神。”
  赵东阳对这样的阿谀奉承早已经习以为常,脸上却仍露出几?分得意来,他抿了一口茶,忽然开口道:“至于这次大?战的粮草督运,我倒是有一个人要举荐给你?。”
  “什么人?”戚平只好奇问道。
  “谢昭的岳父,原礼部员外郎宋廷瑄,你?说怎么样?”赵东阳只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晚上谢昭就搬回了明德堂住。
  如今他身上的伤痕已经结了痂,总算用不着每天都上药了。
  在静姝看来,那几?处伤痕实在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很,每次上药都要哭上一回,这让谢昭实在是自责的很。
  静姝正在整理后?天进宫要穿的衣裳,丫鬟燕秋只进来回话?道:“老太太说她给镇国公的小?公子打的金锁好了,明儿要去顺钦银楼取去,问夫人要不要一道出去逛逛?”
  再过几?天,何佳蕙的孩子就要满月了,只可惜徐烈这就要出征,倒是吃不到自己儿子的满月酒了。
  静姝想了想才?开口道:“去回老太太,我跟她一起去。”
  她有几?样首饰也在顺钦银楼打,就是不知道做好了没有。
  谢昭便抬起头来看着静姝,她前世其实是一个很爱打扮的女子。
  即使那时?候在周家守寡,依旧把自己收拾的精致明艳。
  可这辈子却像是变了个人,再难看见?她把自己打扮的那般模样。
  虽然在谢昭看来,无论?是怎样的静姝,都是他心里喜欢的模样,可他更想看见?静姝为悦己者容的样子。
  “我记得家里的库房里有好些珍珠、玛瑙什么的,你?拿去打几?副你?喜欢的头面。”谢昭只开口道。
  静姝就转身睨着了他半天,忽然就撅了撅嘴道:“怎么,你?嫌弃我不会打扮,怕出门丢了你?的脸吗?”
  谢昭只连忙摆手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他顿了顿,又蹙眉道:“我还?以为姑娘家都喜欢那些。”
  静姝就撇了撇嘴道:“人家现在已经不是姑娘家了。”
  不知不觉,嫁给谢昭竟然已经半年了。
  静姝说着说着脸就红了,又小?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明儿一早还?要陪母亲出门呢……”
  谢昭却已经站在了静姝的身后?,只从身后?抱着她,咬着她的耳垂道:“不是姑娘家的娘子,今晚你?想怎么睡?”
  静姝挣了一下,又怕动作太大?扯到谢昭身上的伤痕,便稍稍转过头,吻上了他的下颌。
  第二天一早,静姝便和谢老夫人出门去了。
  朱雀大?街上有很多商户,除了顺钦银楼,毗邻的天衣阁、雅香斋、如意楼、琳琅馆,都是附近有名的店铺。
  谢老夫人又在顺钦银楼遇上了魏老夫人,彼此攀谈了起来。
  静姝上次见?魏老夫人,还?是魏明瑛出阁的时?候,彼时?就有些尴尬。
  如今又见?着了,又是当着长辈的面儿,自然就只能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谢老夫人终究还?是能瞧出些端倪,便笑着道:“姝丫头你?出去逛逛吧,不用在这边侯着。”
  静姝便带着丫鬟们又往别处去了。
  只等静姝走了,魏老夫人才?叹息道:“姝丫头是个好的,比起我家瑛丫头,不知强了多少,也难怪那些人心心念念的。”
  谢老夫人自是不想??这些的,如今静姝是谢家的儿媳,这些话?让外人??见?了总归是不好的。
  因此便开口道:“瑛丫头怎么就不好了,她嫁过去也有一段日子了,也没??见?出什么幺蛾子,想必也是很和睦的。”
  魏老夫人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前一阵子魏明瑛回家的时?候,茶水打湿了袖子,她竟看见?她胳膊上的守宫砂还?在呢!这能叫过的好?
  只是这样的事情终究是不能同?外人说的,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了。
  “她好不好我也没过问,不过原先说是要去封地的,因那边打了起来。
  如今倒是不让去了,好歹在京城也能过上安稳日子,只是她的父亲……”
  魏老夫人并不是魏国公的生母,提起魏国公也没几?分感情,只是稍有些惋惜道:“终究是要上战场去了。”
  谢老夫人却已是心下了然,魏国公奉命出征,把他的家眷留在京城,厚待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只怕也有牵制的意思。
  静姝从顺钦银楼出来,便去了隔壁的雅香斋,这里是京城最大?的一处香粉铺子。
  除了售卖京城本地的胭脂水粉,还?售卖各种从地方?上运来的香粉,其中卖得最好的,就是扬州的鸭蛋粉。
  上次静姝把东西分给了大?房的几?个姑娘之后?,自己就没剩下多少了,想着去找何佳蕙取吧,她现在又再坐月子,到底不想麻烦她,因此就顺便过来买上两盒。
  她房里的丫鬟也有从扬州来的,都用习惯了的,只有燕秋平常总是素面朝天的,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燕秋,你?也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只管买下来。”
  静姝对燕秋是愧疚的,前世她众叛亲离,最后?为她送宗的,只有燕秋一人。
  那时?候她已经二十七八,想嫁人是不可能的,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燕秋就有些不好意思,只局促道:“夫人,我不用这些,这些香粉胭脂,我弄都弄不明白……”
  静姝便笑了起来道:“那可不行,等紫苏出了门子,你?是要服侍我梳妆的。”
  万妈妈的儿子看上了静姝房里的紫苏,早几?天就托谢老夫人向静姝提了,原本想着静姝也才?进门,恐怕她不舍的,心里还?忐忑了许久,没想到静姝竟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静姝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她们都是前世对她好的人。
  如今看见?她们都能有一个好归宿,是让静姝最欣慰的事情。
  “那……那奴婢现在就学?成吗?”燕秋只硬着头皮道。
  静姝笑着点了点头,只拉着她的手走到柜台前一排瓶瓶罐罐跟前,拿了一小?罐赤红如霞的胭脂,用小?拇指勾了一点,擦在燕秋的手背上道:“这是扬州最有名的酡脂,只因她画出来的颜色很是鲜艳,看上去又很自然,就像是喝醉酒时?候红了脸似的,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静姝这里正说的起兴,却??身后?有人笑道:“这位夫人可真是见?多识广,我是从扬州来的,也不知道原来这酡脂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静姝便转过头来,看见?一个穿着茜红色缠枝花对襟褙子的女子正站在她的身后?,女子柳眉如黛、身条纤细,瞧着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正是女人最美艳的年纪。
  那人见?静姝呆住,倒是笑了起来,只开口道:“京城的女子不大?用扬州产的胭脂,这位夫人怎么对扬州的胭脂这么熟悉?”
  京城的女子之所以不用扬州的胭脂,到不是因为不好用,只是一来扬州的胭脂运到京城来,价格就比本地胭脂贵;
  二来么……扬州最有名的就是扬州瘦马,??说她们都爱用这种胭脂,因此但?凡是脸皮薄的人,自然就不屑于用了。
  静姝倒没这种想法,若论?品质,扬州的胭脂更胜京城的一筹。
  但?眼前的这个女子,无论?从容貌气质、还?是谈吐动作,都让静姝想到了那一种人。
  虽然她穿着时?下京城最流行也最昂贵的妆花锦缎。
  静姝心中暗想,这莫不是哪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姨娘?
  可又觉得不像,京城中大?户人家规矩森严,做小?妾的哪有这样轻易能出门的呢?
  她这里正疑惑,却??跟着那女子身后?的丫鬟道:“奶奶,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一会儿老爷要是下了衙门没瞧见?您,也又该惦记了。”
  称呼竟还?是奶奶……这就让静姝越发想不通了。
  第172章
  只等那女子走了, 静姝这才悄悄的嘱咐了?燕秋,去问一问跑堂的小厮这女子的身份。
  只听那跑堂的说道:“瞧她那模样也不能是什么正经奶奶啊,你们正经大户人家的夫人怎么知道, 如今这京城有一个地方,名叫柳树胡同,听名字就觉得很奇怪吧?”
  那跑堂的一壁说, 一壁还?卖起了关子来,见燕秋听的入神, 这才道:“那地方可不得了?,全京城官爷们的二房,只怕都在那边呢!”
  静姝前世倒是依稀听说过京城有这么一个地名儿,只不知道原来竟是这样的地方, 便有些好奇道:“大人们家中都有妻妾,哪里都能跑那儿去养外室去呢?”
  那跑堂的也不敢对脸看静姝,只略睨了一眼才道:“家里夫人都长得跟夫人您似的,自然就老?实?了?,可哪能个个跟夫人这样标志的呀,夫人您是不知道,就刚才走的哪位,那可了不得,从前她可是冀阁老?家里的人。”
  静姝便越发好奇道:“你说从前她是冀阁老?家里的,难道如今不是了吗?”
  “如今好像是被冀阁老?送了?人,小的也没闹明白,原来做她们这一行,合着?还?能被人送来送去的,一辈子要跟好几个男人?”
  那跑堂的说着,脸上还?有些可惜的意思, 想了想却又自己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笑道:“人家吃的是山珍海味、穿得是绫罗绸缎,我这替人瞎操哪门子心?,我自个儿的媳妇还?没着落呢!”
  说的两人都笑了?起来,静姝便让燕秋打赏了他一两银子,又买了好些胭脂水粉,这才离去。
  静姝回了?家心里还?觉得有些疑惑,方才雅香斋里头那妇人说是从扬州来的。
  但据她所知,有不少从扬州来京城的女子,走的都是何家的门路。
  何家不光自己养了瘦马送人,京城一些有些权势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