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她找不到自己的飞鸟了。
  村中的墓地多出新坟,因为是外乡之人,甚至没有刻下名字的墓碑。
  画家躺在冰冷的棺底,无法言语,无法出声,无法与前来寻找她的少女相见。
  少女寻了她一天一夜,直到一轮红月,悄然降临夜空。
  红月如血,染红少女悲怆的眼眸。
  她沿着她们初见之时、盛满繁花的山野,一步步走回村庄。
  在红月无声的注视下,她点燃了一把火。
  一把熊熊燃烧,如鲜血泼洒的大火。
  火焰,焚烧村庄。
  村民的哭嚎与惨叫,亦如过去数年的红月之夜,那些女子流尽的血泪。
  少女踏着烈火与月光,回到她和画家初遇的山野,在枯树前,在红月下,轻轻系上脖颈的绳结。
  她轻轻一跃,如同振翅的飞鸟。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和画家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加油!一切顺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城鸽鸽今天更新了吗 5瓶;黎明烈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幸福小村(十二)
  红月之下, 德与珍在相拥中述尽思念,牵住彼此的手,相视一笑。
  过往所有的磨难与等待, 在这一笑里,都可以淡去了。
  随即,她们转身,面向路栀几人。
  谢谢
  她们轻轻开口。
  快跑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两个女生朝众人轻轻一弯腰, 携手的身影淡薄在黑夜中, 如轻风散去。
  众人还没弄明白她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 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
  【恭喜玩家找到恶鬼心爱之物,成功通关】
  随即话锋一转;
  【接下来, 请玩家成功逃生】
  众人:?
  寒风掠过山野, 卷起一阵不知哪来的稀薄黑雾, 当黑雾淡去时,众人面前多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是村民!
  这些村民身着黑衣,站在红月之下,一张张麻木漠然的脸庞照不到月光, 忽明忽暗,乍一看, 狰狞如恶鬼。
  路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头。
  天空中, 圆月高挂,原本月亮只是周边泛红,中间依然皎洁如霜,但现在, 整个月亮仿佛血染,从里到外都是血腥的红。
  这才是真正的红月!
  红月之下,原本恢复神智的珍再度发狂,德也丧失神智,沦为恶鬼。
  这轮血红的、邪恶的月亮,就如同上个副本里的撒图鲁,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路栀再低头,目光落在村民之中。
  这些村民站在红月之下,身后都没有影子。
  那场大火之后,整个村子一夜之间,沦为鬼村。
  而现在,这群鬼魅般的村民中间,摆着几口棺材。
  一、二、三、四、五、六。
  一共六口漆黑的棺材,而玩家,也正好有六个人。
  这是什么东西!
  温星几人原本以为自己成功通关,大喜之下,没想到形势又急转直下。
  此时他们都被眼前这一幕震住,一时间根本不敢动弹,也忘记了自己要动。
  跑!
  直到路栀清悦的嗓音打破死寂,惊醒浑噩中的他们。
  后面就是出口,快跑!
  经过上个副本,路栀知道就算他们通关之后可能还会遭遇危险,但出口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所以刚才,他一直在寻找出口果然,在他们身后数百米的地方,一道洁白的光门静静矗立。
  只要穿过墓地,就能到达那道光门!
  路栀话音刚落,动的不仅是温星几人,还有那群村民。
  他们追了上来,如恶蝇成团,一滩粘稠的淤泥蠕动,紧咬在玩家身后。
  所幸光门离玩家只有几百米,关键时刻乔松许居然爆发惊人的速度,第一个冲到光门前,冲其他人挥了挥手:谢谢你们!我先走了,再见!
  第二个跑到光门前的是鹿小冰,她见乔松许已走,回头发现路栀还没到,停下脚步。
  温遥温星姐弟紧跟着赶到光门,喘了口气,也没离开,转身给路栀加油鼓劲:快快快!路哥,还差几米了!
  和上个副本一样,路栀落在了最后。
  并不是因为这数百米的奔跑会给他带来极大负担,而是因为他是故意的。
  村民就在身后,哪怕距离不远,也迟迟追不上他。
  路栀知道,是因为他牵着黎零的手。
  黎零就在他身边。
  而现在大概是要分别了。
  路栀刚才一直没有看黎零,此时终于偏过头,对上他的目光。
  和以前一样,黎零眉眼弯弯,含笑看着他。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专注地倒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路栀的心忽然莫名地跳了一下。
  他飞快偏过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片刻后又直视温星几人。
  你们先走吧。
  温星:没事没事,我们等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遥轻轻拽了一下。
  温遥冲他摇摇头,比了个口型。
  你个笨蛋。
  人家要说分别的话呢,我们别当电灯泡。
  温星:哦!
  鹿小冰:那我先走了嗯,希望还能下次再见。
  她走后,温星和温遥也打算离开,只是在踏进光门之前,温星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姐,你害怕吗?要是害怕的话,我们退出这个游戏也行。
  这个副本中间,温遥曾因为易有得的死受过极大惊吓,那时他还很担心自家老姐的状态,害怕她缓不过来了。
  温遥沉默几秒,摇摇头:瞎说什么,我早没事了。
  而且我们的目标可是戴伦博士,这才只是第一个副本,还有很远的路呢!
  冲冲冲!
  光门前,那对姐弟回头冲路栀挥挥手,留下两个大大的笑脸,随即被白光吞没。
  路栀停下了脚步。
  黎零:学长累了?要我抱你吗?
  他微笑着说出这句话时,荒野上的风声,还有村民追逐的脚步声,都停滞了。
  红月依然凝固在夜空之中,却从高高在上的月亮,沦为失去光泽的暗珠。
  四周,静籁无声。
  路栀微怔。
  这样的场景何其似曾相识,似乎不久之前,他也是这样,和这个人站在停滞的空间里不一样的是,那个时候,他犹如被毒蛇缠身,无法挣脱,无法动弹。
  而这一次,是他自己选择停下来的。
  学长记起来了?
  黎零靠过来,脸庞贴着他,语气轻飘飘的,似笑非笑。
  我可是等了很久呢,学长要怎么补偿我?
  青年冰凉的气息如羽毛拂落耳畔,微微的有些痒。路栀下意识偏头,看着黎零那双眼睛。
  上一次,这只凶凶鬼嘴上说着惊悚又偏执的话语,可到了最后一刻,还是将他推入光门之中。
  【学长别想逃走,下一次,我还是会抓住你的】
  那个时候,黎零是这么对他说的。
  结果到了下个副本,他就忘记了。
  路栀:抱歉,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黎零打断了。
  我才不要学长的道歉。
  黎零语气软乎乎的像撒娇,说出的话语却十分不堪入耳。
  我要学长给我身体上的补偿!
  路栀:???
  什么虎狼之词。
  黎零见自己学长不说话,拉起他的手,很喜欢似的拢在掌中随意把玩。
  学长不给,他的嘴角弯起,眼中猝然幽深几分,我就不放学长走了。
  反正我也喜欢学长留在这里,说不了话,见不到光,只能被我抱在怀里,被我一个人占有。
  路栀:
  路栀想了想:好吧。
  黎零眼睛一亮,下一秒就见路栀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补偿完了。
  黎零:?
  黎零当即不高兴了:才一下!
  路栀又多摸了几下:这下满意了吗?
  黎零轻哼一声,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慢吞吞蹭了几下。
  路栀:嘴上说着很凶,但还是黏糊糊的。
  是只黏人的凶凶鬼。
  凶凶鬼赖在路栀身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他忽然仰起脸:如果咬断学长的手指,学长会记得我吗?
  路栀:?
  这是人话?
  路栀刚要开口,黎零就弯起眉眼:我才不舍得只咬学长的手指。
  我要吃学长的话,就要从头到尾慢慢地吃,这样才能吃得干干净净,不会把学长弄得脏兮兮的。
  路栀:你可是真是贴心。
  黎零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我也觉得。
  他又埋在路栀身上蹭了一会,到处嗅嗅,像只确认领地的大猫,要让这个人全身上下都被自己的气息标记。
  路栀被他蹭得发丝微乱,衣领微敞,只能稍稍仰起脸结果这个人还不知足,想往更深的地方埋。
  路栀当即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给你蹭了。
  黎零委屈巴巴:学长好小气。
  说完,他又十分大胆地搂住路栀的腰,美滋滋地不肯松手了。
  路栀微微一默,决定忽视腰间的手。
  他看着这只黏在自己身上的学弟,垂眼:如果我回去后,还是忘了
  学长忘了也没关系。
  黎零低头,亲昵地抵住路栀额角,嗓音轻如情人呢语。
  我已经缠上学长了,就算学长不愿意,也不可能把我甩开的。
  路栀眼睫微颤一下,抬眼与他对视。
  黎零抱着他,就像抱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眉眼间皆是笑意。
  于是路栀也微微笑了一下:好,那我等你。
  他笑起来的时候,墨色眼眸如荡开涟漪的湖泊,落满星辰浅辉。
  而且,那双形状姣好的浅色双唇也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令人移不开视线。
  黎零的目光定在路栀唇上,忽然低头,一言不发地靠近
  路栀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
  黎零:
  路栀嗓音温和:下次再给你带。
  算了,有糖吃也行。
  黎零含着那颗糖,又把下颌压在路栀肩上,不肯挪开了。
  从光门里出来时,路栀眼中还带着笑意。
  但当现实的场景在眼前清晰勾勒,他站在街边,拿着手机,微微一怔。
  他刚才和什么人说过话吗?
  副本结束的时候,好像有谁拉住了他,和他做过什么约定?
  记不起来了。
  路栀轻按额头,低头看了眼手机。
  手机屏幕上,刚刚结束一段通话。
  他的记忆短暂复苏,想起刚才他和导师说过,要给一个关注贫困儿童教育的基金会捐款。
  再过不久,基金会就会来联系他。
  街边刮起微风,明明是初夏的风,路栀却觉出冷意。
  他轻咳一声,心口微疼,抬手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回去的路上,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买了一袋糖。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小区前,路栀将那袋糖放进衣兜里,向司机道谢。
  他正要推开车门离开,余光忽然瞥见什么。
  司机端坐在前排,没有回头。
  但是后视镜里的脸,却是微微笑着的。
  一个标准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挑不出什么瑕疵的笑。
  他微笑地看着路栀,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出租车拐过街角,消失在路栀视线中。
  路栀微微蹙着眉,忽然捂住嘴,又咳嗽几声。
  他不能站在风口太久。
  时隔三个月,路栀再次回到自己的房子。
  因为屋子每周会有人专门打扫,哪怕他三个月未归,推开门时,室内依然干净无尘。
  雪白的墙壁,冷清的客厅,似乎和医院没什么区别。
  路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热气袅袅的杯子,静静坐在沙发上。
  心脏积满旧疴,哪怕只是静坐,胸口也如压着大山,沉重得令他喘不过气。
  他一开始只是轻轻咳嗽,到后来越来越控制不住,捂着嘴弯下腰,苍白脸颊毫无血色,几乎要咳出五脏六腑。
  好不容易平息时,他松手,发现自己掌心多了一抹刺目的血红。
  手机忽然震动,路栀低头,发现是他的好友来电。
  他匆匆洗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勉强压下喉中不适,这才接通电话。
  喂?
  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好友那边微微一惊。
  感冒了吗?怎么这么沙哑?
  路栀轻咳一声,捂住嘴,过了几秒才如常开口:确实是感冒了。
  好友:啊,那你得多注意点身体啊,出去玩的时候感冒可难受了。
  对了,你现在回来了吗?
  过去三个月里,路栀患上ST综合征的消息瞒住身边的人,就连他的好友,也以为他是外出旅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