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应如是在山诣青胸口蹭了把眼泪,这才明白晚上在餐桌上,林家夫妇在知道自己年纪后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明显了。以他们夫妻两人的学识人品和涵养,如果小女孩一直在,那成长到如今,不管是从事哪个行业,肯定都会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定会是很优秀很优秀的一个人。
  即使经历过当年的那件事,应如是在后来的二十年间,也甚少对这个世界产生过怨念甚至怨恨,因为她知道,那些“施暴者”终究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而因此受过伤的人也要把目光看向未来,继续生活。
  可现在听完山诣青说的这些话,她是真的恨不得以最恶毒的话来诅咒那些为了钱不顾人情伦理,不在乎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为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带去多少灾难和不幸的“施暴者”。
  应如是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的开口,“绾姨是个很勇敢的妈妈。”
  一直以来,她自诩是个很勇敢也很有毅力的人,可还是难以想象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会如何面对这一切。
  苏小绾虽然外表看似柔弱,但真的是个很勇敢的人。
  一个很勇敢的妈妈。
  山诣青闻言,拍拍应如是发顶“嗯”了声,“绾姨她确实是。”
  还想说他认识的她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管曾经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不管那些事给她带过去多少伤害,她也总能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悲痛不公变成今后自己前进的力量。
  窗外隐隐有风刮过。
  反衬着这时候的卧室异常的安静。
  空气寂静。
  故事说完了,而山诣青不可能让她一直陷在这种令人悲伤的情绪里,所以想了想,转移话题,“事情发生后,绾姨虽然几度崩溃但最后还是挺了过来,甚至在回归工作后,第一时间收集资料数据给单位,申请创立了一项‘基因寻回数据库’。”
  应如是听见这个,才终于睁开了眼,她仰脸看他,有一点点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基因寻回数据库’?那是什么?”
  应如是通红的一双眼看着他眨一下,本来挂在眼角的泪掉了下来。
  浅褐色的瞳孔被泪光晕的媚气更甚,而因为那滴泪,又让她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山诣青猝不及防,看着她呼吸窒了一窒。
  目不转睛盯着她,下意识“嗯”了声。
  应如是此时注意力完全在他说的“基因寻回数据库”上,没察觉出来他忽然变了的神色,又问:“什么是‘基因寻回数据库’?”
  是想知道是不是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山诣青回过神看她笑了笑,没直接回她的话,反问她,“生物这么差?”
  他伸手在床头柜墙边的面板上摸索了两下,屋子里的灯刹时全灭了,只留了他这一侧床头柜上的台灯泛着不明不暗的黄色光。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了。
  而应如是察觉到不对劲时,人已经被他整个搂进了怀里。
  山诣青用手捧着她的脸,嘴唇从她眼角一点点亲下来,沿着刚刚那滴泪流下来的痕迹…吻住她。
  这个吻很轻,带着几分克制甚至是礼貌,从唇角到唇珠,他亲的慢条斯理又耐心至极。
  像是给足她时间适应或是考虑一样。
  直到应如是因为受不住这种看似绅士实则坏到极点的撩拨,搂住他脖颈儿主动探舌迎上去,才听见他从胸腔里震出来的一声笑。
  山诣青在她唇上餍足了,咬了咬她下巴,再往下的时候,没忘记回刚才她的问话:“学了生物,总该知道就算是同卵双胞胎,他们的基因也未必完全相同。”
  虽然屋里暖,但他也怕她着凉。
  没了束缚,他用被子裹好两人,嘴里还在解释着:“因为少数基因在发展过程中多多少少都会有所改变。”
  应如是此时还有心思在,听他说这个,咕哝了一句这些她在中学就都学过了,怎么会不知道。
  山诣青闻言短声笑了下,视线落在她领口下面的位置。
  低头的时候,用呼吸磨着她,继续说,“虽然我们每个人身上携带的基因不相同,但父母是孩子遗传性状的本源。”
  山诣青话里的一本正经,如果不是应如是亲身经历,完全让人联想不到是在做什么事。
  “这个数据库的建成,需要大量的资金、人力技术来支撑……”
  ……
  ……
  “而‘基因寻回数据库’一旦组建研究成功,人们只要把基因数据录入到系统里,它就会自动筛选其与之相像的基因样本……”
  ......
  ......
  山诣青把时间线拉的很长,是因为知道时隔四年,她和那次其实没差。
  应如是刚开始还在听,可没过多久,她心思一次次被他打断,连带着刚刚的那些低落情绪也被他撞的支离破碎。
  她受不住,让他慢点,他就真的慢了下来。
  可真到慢下来,应如是才发现这比刚刚还磨人。
  镂空的台灯,有影在天花板上,远远近近,虚虚实实,让她看不真切。
  ...应如是忽然用力抓他手臂。
  窗外寒风萧瑟,带着哨音。
  山诣青就在这哨音里,贴着她耳边问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可惜应如是的神思像断了线的风筝,此时不知飘在何处,没法回他。
  他倒是忽然发了狠。
  丝毫没给她时间休息,带着她一点点重走四年前的那条泥泞路。
  ……
  ......
  *
  应如是迷迷糊糊醒过来,是半夜。
  床头柜上的灯关了,紧紧闭着的窗帘也没透一丝光进来,她摸不准是几点钟。
  人被山诣青严丝合缝抱在怀里,耳侧有他很轻的呼吸声,贴着她后背的胸膛暖呼呼的轻轻起伏着。
  除了四肢的酸软无力,她身上干燥清爽,没有丝毫粘腻感,犹记昨晚她身上出了不少汗,可见昏睡过去后,他处理过后续,也给她洗过了澡。
  然应如是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后面的印象还是一点都没有。
  满脑子全他后来假借唤她记忆之名,实则行色.诱之实的事。
  太坏了,这个男人。她想。
  真的是太坏了。
  应如是越想越气,就算困的睁不开眼,还是啪一声拍在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
  山诣青被惊醒,可只道是她夜里做了噩梦,闭着眼在她肩膀上亲了口,捞着她的腰把她从怀里转过来身子面对着他,抱紧。
  嘴唇贴在她额头上,掌心轻拍了拍她的背,用带着困顿的鼻音对她道,“睡吧别怕,我在这。”
  应如是被这七个字,弄的想哭又想笑。
  都说夜晚是人最脆弱的时候,应如是其实深有体会。
  在没有她家小姑娘之前,从高中开始,那些忙着上课,忙着打工赚学费赚生活费养活自己的日子,偶尔她也会在夜梦里惊醒,也会在黑暗里默默流着眼泪问自己,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一直一直的经历着这一切。
  没有人给过她答案。
  也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所以她只能不断的自己去找答案。
  现在想想,或许以前的那些苦难和折磨,都是为了让自己遇见他。
  也确实。
  自从四年前在长滩岛意外碰见他,她先有了朵朵,然后有了他,现在更是有了他的家人。
  连他的邻居都很喜欢她们。
  他们每个人都对自己很好,对朵朵很好。
  而她有信心,他们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
  应如是一时情动,睁开眼,在黑暗里找他,可光线太暗,她微微仰头却只是亲到了他的下巴。
  而下一瞬直接抓住她心脏的是,就算在睡梦里,山诣青还是低下头,来找她的唇。
  轻抿了她下唇两下后,迷糊的摸摸她头发:
  “睡吧。”
  *
  应如是再醒过来,是被枕头底下手机的闹铃给震醒的。
  是山诣青怕她睡过头,给她定的。
  以往生理时钟总是在五点半到六点之间醒,可这会儿她睡的完全不知今夕何夕,手机在枕头底下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卯足了力气伸手把手机掏出来,半睁着眼给关掉。
  只是重新闭上眼之前,瞄到手机上的时间,瞬间清醒了大半。
  08:10
  应如是:“!”
  九点是他们的工作时间。
  思及此,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随后因为动作太快扯到身子某处,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应如是缓了一分多钟,才小心翼翼从床上下来。
  也许是怕她着凉,山诣青不知什么时候给她身上套了个大t恤。
  他人没在卧室,浴室里也静悄悄的,正想着他去哪了的时候,门外忽然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秒,门在她眼前打开,手里抱着一沓衣服的山诣青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