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高国锦坐在办公桌边,拿出一个杯子,往里边放了点茶叶, 紧接着加入滚烫的开水。
  合上盖子, 他将热气腾腾的茶水推到周恪面前。
  周恪也不拘谨,接过杯子:“谢谢高老师。”
  “今天找你来, 是想和你聊聊,”高国锦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打开电脑,“季绾绾考年级第一这事, 你知道了吧?”
  周恪掀开盖子,说:“知道了。”
  “季绾绾之前成绩一直和你差不多,她进步,你也跟着进步, ”高国锦说, “这次她直接跳到年级第一, 你有什么想法?”
  周恪垂着眼, 看着杯子里沉沉浮浮的茶叶, 没有说话。
  高国锦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忽然有些担忧,自己的话是不是问的太直接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一下子接受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桌, 成绩一下子从年级中下游跳到年级第一。
  跨度这么大,很容易产生落差感。
  特别是像周恪这样的,高国锦教了他半年, 对他的性格多多少少有点了解
  看着不争不抢,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其实骨子里最要强,什么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所以上学期季绾绾进步后,周恪也跟着进步了。
  好几次还青出于蓝胜于蓝,考得比季绾绾好。
  结果谁都没有想到,季绾绾平时月考的成绩都是闹着玩儿的,她真实的水平能吊打一众文理科学霸,直接考到了八校联考的第一名。
  高国锦怕周恪一时半会儿缓解不过来,特地趁着刚刚开学,给他做做心理辅导工作。
  “老师知道,你现在肯定还没完全接受这个事情……不用说你了,就连我都是懵的,”高国锦从办公桌上的水果篮里摸出一个橘子,递给周恪,“来,吃个橘子。”
  周恪接过,声音淡淡:“谢谢高老师。”
  “我们几个老师看过季绾绾的卷子,她的思维很跳跃,理科的题目演算逻辑也很清晰,你多和她学习学习,平时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高国锦说,“上学期你们同桌俩是一块儿进步的,这学期,你可得好好努力了。”
  周恪喝了口茶,在高国锦期待的眼神中缓缓靠到椅子上,姿态懒散,修长的指尖捏着橘子,在掌心把玩着。
  他表情平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好的,我会努力的。”
  高国锦看着周恪这副闲散的模样,有点儿愁。
  想要在成绩上进步,没有点儿冲劲怎么行?
  高国锦决定继续引导他:“开学的时候应该要给自己制定一个目标,明天就要正式上课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周恪指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想过。”
  “嗯,那你说给我听听,”高国锦直起身,“你这个学期的学习目标是什么?”
  周恪玩够了橘子,手掌一翻,指间掐着撕开橘子的皮。
  “就按照您说的,和上学期一样,”他剥着橘子,慢条斯理道,“努力跟上我同桌进步的步伐。”
  高国锦用了三秒在反应过来他口里的“我同桌”说的是季绾绾。
  高国锦:“?”
  高国锦:“……”
  听到周恪这句话,高国锦的第一反应是
  南城一中出一个季绾绾已经够令人震惊了。
  如果周恪真的和她一样……
  开学的这一个月,学校里的学生们是别想静心学习了。
  别说学生了,他们这群当老师的也淡定不下来啊
  不过高国锦很快就把心中这个荒谬的念头给忽略了。
  周恪和季绾绾不一样。
  季绾绾是从江城一中转学过来的。
  他们不清楚她的过去。
  而且高国锦只要用心去查,很容易就能查到季绾绾在江城一中官网上的各种信息。
  然而周恪不一样。
  周恪可以说是南城一中老师们看着长大的。
  他们对周恪的过去非常了解,且可以很负责的说,周恪的成绩从来就没有好过,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所以他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季绾绾。
  “你这个想法是好的,”高国锦咳嗽了一声,语气委婉,“不过想要实现嘛,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周恪捏了片橘子放到嘴里,没有反驳。
  这次高国锦找周恪,还有另一件事。
  “这次你期末总分不高,我看了眼成绩单,是只考了语文对吗?”高国锦扭头去看电脑,找到一个名为【语文试卷】的文件夹,点开,“其实就单科成绩来说,语文90分不算很低。”
  高国锦说:“上学期期末考的时候你不在学校,我已经在班里讲过语文试卷了。现在再简单给你讲讲,顺便分析一下的你的扣分点在哪。”
  周恪身子坐起来一点:“您是要看着我的考卷给我讲吗?”
  高国锦“嗯”了声,盯着电脑屏幕:“我们是线上批卷,你们的试卷电子稿都在文档里存着,想看的时候可以直接找出来看。”
  周恪若有所思:“这样啊。”
  高国锦点开【高二十班】的文件夹,一边找试卷一边问:“你考试是不是提前离场了?试卷写了多少,作文有没有写完?”
  周恪又掰了片橘子说:“没有。”
  “哦,没有写,”高国锦心不在焉道,“难怪总分不高,只有90分……什么,90分?!”
  他猛的抬头,看向周恪:“你确定你没有写作文??”
  周恪靠在椅背上,点点头,淡声道:“对,我没有写。”
  高国锦:“???”
  觉得不可思议,高国锦沉默了一下,紧接着又扭过头,转向隔壁的一位女老师:“孙老师,语文考试的作文总分是多少?”
  孙老师想也不想的回答道:“60分啊。”
  高国锦:“……那试卷的总分呢?”
  “150分啊,”孙老师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她半开玩笑,“高老师,你是不是教书教糊涂了?教了二十多年书,怎么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忘了?”
  高国锦:“……”
  作者有话要说:  高国锦:不是我忘了,是我不敢相信
  第一百零四章
  开学第一天, 办公室里格外热闹,各科老师凑在一块儿闲聊,办公室门敞开着, 陆续有课代表进来,放下作业又离开了。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靠近窗户的位置, 坐在办公桌旁的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高国锦坐在位置上, 扭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周恪。
  少年坐在办公桌的另一侧, 身子懒洋洋的靠着椅背,指尖修长,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桌上的橘子皮。
  他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着, 看不太清此刻的神情。
  看着周恪这副懒散的模样,高国锦一时半会儿不能确定,周恪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
  高国锦深吸一口气:“我们先看看试卷吧。”
  是的。
  看了试卷, 就知道周恪有没有在开玩笑了。
  周恪抬起头, 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 笑了笑:“好啊。”
  “……”
  他这一笑, 高国锦心里更不安了。
  执教二十多年, 他从来没有被学生搞得这么一惊一乍过。
  ……当然哈。
  上个学期考了年级第一的季绾绾除外。
  高国锦觉得自己已经四十多岁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也算是上了年纪, 实在不应该经历这些大风大浪。
  这难道不该是小年轻才热衷的事情吗??
  高国锦一边想着,一边在文件夹里找到周恪的名字。
  点开文档的时候,他握着鼠标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试卷的电子版总共两面, 第一面是选择题和阅读理解,第二面是作文。
  看到第二页空空荡荡,只写了一个标题的作文答卷时,高国锦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
  这次联考批卷是严格按照高考标准来的,如果作文只写了一个题目,直接给零分。
  也就是说,周恪的卷面分数全部来自前面半张试卷。
  前半张试卷满分九十分,他拿了九十分。
  语文这种主观性很强的学科,想拿到满分几乎是不可能的。
  高国锦教书这么多年,也只碰到了季绾绾这样一个学生。
  没想到现在,第二位也出现了。
  高国锦难以置信,回过头,少年依旧是那副闲散的样子。
  起码在季绾绾染回黑发之后,高国锦还是可以在她身上找到一些乖乖女的影子。
  ……可是在周恪身上,他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