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这记忆。
  是她的。
  是她丢了两辈子的记忆。
  是她被冯太后催眠间接害死了母妃,害死了父皇,也是她被冯太后的人误导,误会了裴云谦。
  原来,她跟裴云谦也当真早就认识,从前在她脑海中一直解释不通的事情,如今仿佛都能解释得通了。
  为何上辈子裴云谦会不远万里拼死救她,为何这辈子她屡次被裴云谦搭救,而那天晚上她一求裴云谦就应了。
  裴云谦的手臂……竟然是她伤的。
  裴云谦替她背负了那么多,她不仅忘了他,还伤了他。
  沈姝泪水潸然双手死死捂着胸口,他是裴云谦啊,是替她背负骂名,是即使她山穷水尽之时也依然从未放弃过她的裴云谦,是两辈子都爱她护她的裴云谦。
  隔天傍晚,沈姝才迷迷糊糊睁有些直觉,她似乎听来有人在唤她,起初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后来才逐渐觉出不对来。
  “叶明修,她动了你快来看看!”
  沈姝皱了皱眉,是裴云谦的声音。
  紧接着,她手腕一凉,刚刚有的几分感觉又重归麻木,只觉得身体沉沉地往下坠,她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真正转醒是在三日后,梦里的一切分外真实,沈姝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的就是裴云谦憔悴地面容。
  “姝儿,你醒了。”
  裴云谦忍不住动了动身子,眼底带着狂喜。
  沈姝眼底湿润了几分,脑子里原本就紧绷着的弦瞬间断裂,心口像是堵了一块棉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半晌,沈姝才哽咽着唤了一声:“裴云谦。”
  裴云谦眼角红了几分,他垂了垂眸子,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才道:“我在。”
  “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叶明修再来给你看看。”
  沈姝抿了抿唇,心中思量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一次她伤得不轻,再者她还有些疑问或许只有叶明修能解答。
  裴云谦没耽搁,转身便推门出去。片刻,卧房的门重新被人从外头推开。
  叶明修来到沈姝明显一愣,显然没想到沈姝这么快就能醒过来,毕竟这一次伤的不同以往。
  沈姝抿了抿唇,微微颔首:“有劳叶神医了。”
  闻言,叶明修笑了笑摆手道:“不敢不敢。”
  说着,叶明修附身坐在沈姝榻边抬手搭在沈姝手腕上替她诊脉。
  裴云谦立在一旁,眉头依然紧皱未有半分舒展。
  半晌,叶明修才缓缓收回手。
  “如何了?”
  叶明修一笑,站起身瞧了裴云谦一眼道:“暂时没有大碍了,好生养着,再者……”
  说到这,叶明修顿了顿,瞧着裴云谦的表情也带着几分不明。
  来状,裴云谦心底又沉重了几分:“但说无妨。”
  “若是我没把错脉,夫人应当是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闻言,裴云谦身子一僵,与此同时,沈姝的表情也跟着怔了怔
  有……身孕了?
  半晌,裴云谦才忍不住道:“当真?”
  叶明修睨了他一眼:“诓你做甚?”
  没等裴云谦开口,榻上的沈姝便开口道:“裴云谦。”
  “怎么?”
  沈姝抿了抿唇,抬起头看着他道:“我有些话想要单独问叶神医。”
  闻言,裴云谦皱眉:“有什么话是本将军不能听的?”
  沈姝抬眸:“女人家有孕的事你也要听?”
  裴云谦怔了一瞬,扭头看了叶明修一眼才转身出了卧房。
  沈姝看着裴云谦走了以后,半分都未迂回,直接开口道:“裴云谦的手臂可是我被伤的。”
  叶明修一愣,看着沈姝的目光也瞬间顿住。
  缓过神来,叶明修心中了然试探道:“夫人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闻言,沈姝鸦羽般的长睫抖了抖,勾唇道:“令我失忆的药果真是你配的。”
  叶明修看了沈姝一眼,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方面之事我知晓的也不多,只知晓裴云谦出征回来正好赶上先帝驾崩,宫中生变,裴云谦本就是重伤回京,我本想拦下他,可他执意带兵进宫。”
  说到这,叶明修顿了顿:“现在想想应当是他知晓了什么进宫去找你。直到后来我才得知,裴云谦当年北疆那一战孤立无援,冯太后和陛下断了前线的粮草,整个裴家军都被敌军包围,后来还是蒋副将拼死带着三万裴家军在敌方右翼撕开一道口子,才让裴云谦有了喘息的机会,那一战死伤惨重,近十万裴家军只剩近千人。”
  “后来裴云谦进宫以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回来以后裴云谦就昏迷了近半个月,醒来以后一言不发完全像变了个人一般,只找我要了一副药,只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是要给你的。还是后来有一次我帮你诊脉才看出来。”
  沈姝静静听着叶明修的话,半晌才将重新找回来的记忆和叶明修说的对应起来。
  还没等沈姝开口,卧房的门就被裴云谦从外面推开。
  他一身风雪立在门外,脸色阴沉得厉害。
  第72章 正文完
  他垂着眸子, 墨发披散在身后,带了几分肃杀之色。
  “裴云谦。”
  沈姝试探着抬了抬手,她不知道自己和叶明修的话被裴云谦听去了多少。
  见裴云谦回来了, 叶明修也识趣的收拾好自己的药箱, 转身离开屋子。
  见状,裴云谦回身阖上房门迈着步子走进屋里,停在离沈姝不到一步的距离。
  屋内空气瞬间静默,见两人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
  半晌, 沈姝抬头看向裴云谦, 缓缓开口:“裴云谦。”
  沈姝声音有些哽咽,说出来的句子也碎得不像话。
  “对不起。”
  裴云谦动了动身子, 附身单膝跪在沈姝榻前,抬手轻轻覆上沈姝脸颊,面容出奇的柔和, 口吻也异常宠溺:“说什么傻话, 我从未怪过你。”
  沈姝眼底逐渐湿润,视线缓缓下移直裴云谦的左臂,她抬手捏了捏裴云谦衣角, 声音有些发抖:“裴云谦,你食言了,又受伤了。”
  三年前, 裴云谦出征前沈姝为他戴上平安符时,裴云谦承诺过不会再受伤惹她哭,可这次好像又食言了呢。
  闻言, 裴云谦嘴角划过一抹温和的笑意,轻声道:“是啊,公主这次想怎么罚臣?”
  “罚你陪本公主一辈子。”
  “好。”
  “裴云谦, 一定很疼吧?”
  裴云谦摇头。
  “我说的是三年前,我刺的那一剑。”
  说着,沈姝眸光微动,豆大的泪珠瞬间从脸上滑落,重重砸在榻上,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一定很疼吧。”
  裴云谦抬手小心翼翼将沈姝的泪眼蒙上,心脏软得不成样子,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见不得沈姝哭。
  “不疼,早就不疼了。”
  “你的伤……”
  “你昏迷的第二天,冯太后叛乱引匈奴大军进城,我带兵平乱,沈亭在逃出宫的时候被乱军所杀,冯太后眼下被陛下关在冷宫里。”
  闻言,沈姝怔了怔:“冯太后疯了?竟然叛国?”
  反复咀嚼过裴云谦的话,沈姝脸上带着几分茫然:“陛下?”
  沈姝心底不知不觉蔓延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裴云谦想过几十种让沈姝接受的说辞,可如今面对沈姝早先准备好的说辞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睿王殿下。”
  裴云谦嗓音平缓:“把乱军歼灭以后,宫中唯一能够资格登基为帝的只有睿王殿下。”
  沈姝怔了怔:“他……”
  顿了顿,沈姝又看了看裴云谦,试探着开口道:“你和他早有联系?”
  裴云谦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沈姝身子一僵,脑中闪过记忆里幼弟天真的面容,只觉得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从头凉到脚。
  “竟连我都瞒。”
  沈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原来他从来不需要我这个姐姐去保护。”
  事到如今,裴云谦也没必要再瞒沈姝,将此时从头到尾和盘托出。
  “公主可还记得你要臣娶你的那天晚上?”
  裴云谦嗓音平缓,可沈姝看得见,他下颚紧绷,握着沈姝的手也不断收紧,生怕她跑了一般。
  沈姝点头,她记得,那日是她这辈子重生回来的第一日,又怎会不记得。
  “那日,公主失足落水,臣并不是碰巧遇上,而是被人引过去的,而那天晚上我便知晓睿王殿下并非痴儿。”
  裴云谦喉结缓缓滑动,他移了移目光,不敢看沈姝的眼睛,接着道:“他应当是知晓方年之事,故意引我去与他谈判。”
  闻言,沈姝心脏猛的一抖,她万万没想到她与裴云谦上辈子地悲剧,竟是以她一直想要保护的弟弟开的头。若是她没有在御花园落水,就不会被匈奴使臣看中,就没有后来的和亲,更不会有后来的悲惨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