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
  36
  目送露露离开,提娅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
  “提娅,不要摘那边的花!”
  “也不要扯藤蔓和树叶,不要搞破坏,不要离我们太近!”
  “还有……那个,你千万不要靠近那座山。”
  最后说话的精灵声音小得提娅勉勉强强才听清,原本有点羞恼的目光迟疑地落在她身上。
  她个子小得惊人,皮肤近乎透明,绿色浓密的长发在地面上拖了很长的距离,零零散散的叶片插在发丝间。
  这只精灵敏锐地注意到了提娅的视线,迅速低头,大有把脑袋埋进地里的趋势。她诺诺不安地说,“对不起。”
  阿莉娅在旁边围观着,暗暗想到,这只精灵在精灵族群中似乎是被孤立的成员。其他那些个头矮小的精灵们紧紧地围成了一个圈,把她排除在外面。
  只有她称得上是友好,提娅歪头看着她,“嘿,你叫什么?”
  “……克里斯蒂。”她吞了口口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低低地补充了一句,“您问过我的。”
  “对不起,我记性不太好。”提娅诚恳地说,她活得太久,记忆力确实不怎么好。
  “没、没关系。”
  “她怎么和提娅聊起来了?”
  “不知道,她本来就和大家不一样,我们走吧,离她们远点。”
  “对啊对啊,我们快走,别被提娅追上来,她和那家伙在一起正好。”
  精灵族群脚下浮起了一个将他们完全圈住的圆形法阵,光芒大动之间,他们逐渐消失在里面。
  提娅翻了个白眼,懒得和这些古板无聊的精灵计较,疑惑地打量着被排挤在外的克里斯蒂,沉吟片刻,说,“我真的见过你吗?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她仔细地回想了上次来这里玩的时候,没有任何关于这只精灵的印象。
  她小声提醒,“不是在这里,是在很早以前,特斯弥亚神殿前。”
  提娅怔了怔,“你为什么会去那里?”
  等了好一会,克里斯蒂始终不作声,头发盖着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目光幽幽的细长眼睛,阿莉娅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缕非常压抑的狂热。
  提娅看了她一阵,挥了挥手,“算了,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她扭头就走,阿莉娅无处可去,只能赶紧跟上了她,往周围没走几步,前面的提娅忽的回过头,她也跟着回头,克里斯蒂就站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悄然无声,像个影子。
  “你跟着我干什么?”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去哪……”
  提娅皱了皱眉,“你的同伴都说了我只会搞破坏欺负你们,你应该听他们的话才对。”
  “我不!”克里斯蒂声音忽然尖利,因为情绪过度激动,白得透明的脖子上青筋都冒了出来,直到她在和提娅对视时在她眼里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抱歉,他们很讨厌我,我也不怎么喜欢他们。”
  提娅抱臂挑了挑眉,“所以你就要跟着我?”
  “嗯。”
  “我去哪你都要跟着?”
  “嗯。”
  “好,我告诉你,看见那座山了吗?”提娅指着她背后远得只能看得到一点轮廓的山,山势陡峭,高耸入天际,山顶被淹没在云堆里,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哪。
  阿莉娅心脏一跳,想到了刚才那群精灵的话,他们说过不要靠近那里。
  “我要去那里,你呢?你要跟着我吗?”提娅见克里斯蒂犹豫,咄咄逼人起来。
  克里斯蒂虽然一时没吭声,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恐惧或者胆怯,阿莉娅肯定地想着,同时又在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提娅不恋战,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向那座山走去,脚步走得十分坚定。阿莉娅本来以为她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克里斯蒂而已。
  可她才抬脚走了几步,克里斯蒂又跟了上来。
  提娅察觉到了,眉头险些要拧在一起,“你的同族人没说过那里是禁地吗?”
  “说过。”
  “那你还跟着?”
  克里斯蒂勉强笑了一下,“对我来说在哪里……都差不多。”
  提娅一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既赶不走克里斯蒂,也没法再掉头去别的地方。
  不过说到底,她本来也想见识见识这个传言中的“禁地”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为什么是禁地。她向露露和其他精灵打听过这里,他们要么支支吾吾不想说,要么根本不知道。
  这颗疑惑的种子在心里埋了很久,今天离得这么近,哥哥姐姐有事,露露又不在,她有点心动,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您知道这座山有多高吗?”
  提娅脚步滞了滞,“不知道。”
  “您知道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吗?”
  “不知道。”提娅被问得莫名其妙,忍了忍,“难道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克里斯蒂老老实实地说,“我只听说过一点,即使是神明也没法登上那座山的山顶,山的另一面是无人能逾越,只有死者能到的海。”
  提娅反驳,“不对,掌管死者的神不住在那里。”
  克里斯蒂从善如流地承认,“嗯,我也是听说的,没人去过那里,所以只不过是大家的想象。”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提娅停下了脚步,克里斯蒂也跟着停下来,小声又坚定地说,“嗯。其实我也有点好奇。”
  一直紧紧跟在提娅身后的隐形人阿莉娅此时却不想再走下去了,因为她看到了在离她们没有多远的草地上,躺着密密麻麻的白骨。原本茂密的草在那里也变得枯败稀少,就好像那里有什么让它们望而却步的毒药。
  提娅脸色未变,伸出手掌,一道金色的光向前方飞了出去,穿进迷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克里斯蒂关切地问。
  “没什么。”就是因为到山脚下这一段路没有任何的危险,所以提娅才觉得古怪。
  克里斯蒂盯着她的后脑勺,她对禁地并不是非常关心,“那我们还要往前吗?”
  “我想看看。”提娅蹲下来,细细观察着地上的一根根骨头,依稀能分辨出是人的骨骼。它们很多都是从一根完整的骨头上被折断成了几段,手法残忍,触目惊心。
  再不负责好歹也是位神,提娅说什么也要在这查一查了。
  她习惯性地在心里念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向祂祈祷。小时候哥哥告诉过她,这个名字的主人会庇佑她,指引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也许祂会给予她正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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