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一隔天涯
  这几天注定是阴霾的,天气如此,人也如此。
  飞往北欧的航班失事坠海的消息很快就通过电视和互联网传播到了世界的各个地方,全世界都在议论这件突如其来的噩耗。事故发生的原因永远都要等着进一步的调查,但是对于在这场意外中遇难的一百多位乘客的家人来说,他们的伤痛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抹平的。
  一百多个人,一百多个家庭,就这样在短短的一瞬间,破碎了。
  席聂远远地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那些都是遇难的人的名字,班机坠落在大海里,残骸四散,很多人的遗体都没能够找回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等待着一些什么,他不愿意在屏幕上的确认死亡的名单中看到她的名字,又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她的名字。
  哀伤到绝望的人是没有眼泪的,眼泪早已经在心里流尽了。他就这么静静地在这里看着屏幕,一动也不动睁着干涸的眼睛,望着可能会来的希望或者绝望。
  最早的时候,事故发生的第一天,这里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在盯着墙上那个巨大的屏幕,那里是他们的鹅亲人生的希望,也是他们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这几天下来,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周围的哭声也渐渐地平息下去了,只是悲伤的气氛却仍然在蔓延。这座城市里人那么多,一个人太渺小,就像是大江大河里的小水滴,那么地微不足道。
  怀里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周围经过的人都听到了,他们奇怪地回头望他,可是已经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人却还是不自知。他的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名字,这几天,上面的字已经被他看过无数遍了。这面墙上都有哪些人,他几乎都已经能够沿着顺序背下来了。可他还是一直盯着那面墙,上面跳动的,可会有她的名字?
  “先生,你的手机响了。先生。先生?”
  周围的人有看不下去的,终于把有人走到他的身边提醒他。被提醒的人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他并不想接,但是周围人的好意,他没有推辞。
  “喂?我是席聂。”
  那边说了什么无从得知,周围的人只看到他慢慢的收起了已经挂掉的电话,最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没有半分变化的屏幕,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在公司里身兼两职忙得不可开交的姚耀,偶然间一抬起头,竟然发现消失了三天的总裁回来了。他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比平时苍白憔悴一些,脸上的表情也比之前更加严肃。
  很快,之前没有开完的会和之前没有处理完的事务全都提上了日程。于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工作狂的总裁又回来了。消失三天,他还是没有改变什么,照样那样犀利,冷肃,不苟言笑。
  姚耀眼看着把自己埋在工作里的上司兼好友,心里暗暗着急。别人看不出来,他身为好友,又是离他最近的人,和他接触最多,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异样。看他这个样子,想必那个人是凶多吉少了。
  姚耀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好像一直都处于一种失语的状态,在面对席聂的时候,经常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许人最深的伤痛就是语言无法表达和安抚的吧。
  总裁办公室整夜整夜亮灯,姚耀急在心里,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江绘心还是被定为遇难了,即使遗体还没有找到,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生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和她一起被定为遇难的还有二十多人,这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一次空难,竟然造成了这么多人失踪。
  在这个消息被公布出来的那一天,席聂早早地下了班,把自己关在家里,靠着酒柜喝了半夜的酒。
  酒精是一个好东西,它能够麻醉人的身体,可它却麻醉不了人的心。他一瓶一瓶地给自己灌酒,甚至没有功夫去分辨自己手中拿到的是什么颜色的,哪一年的,哪一个酒庄出产的。
  身体愈来愈沉重,可是大脑却是越来越清醒了。他看到了她,笑得那么明媚,她朝他挥挥手,转身就离开了。他想要追上她,可是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
  她在笑啊,那么开心,可他在她的眼睛里,明明看到了“不原谅”。是的,是他害了她,他是刽子手。是他逼她走的,所以她才那样心灰意冷地选择了离开。
  她不会原谅他的,她到死都以为他变了心,背叛了她,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她的举动,最终将她送上了通往地狱的死亡航班。
  这个世界是没有后悔药的,他对于这个说法曾经那么嗤之以鼻。只有心智不坚定的人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后悔药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但是现在,他却那么强烈的希望自己能够有一次后悔的机会,再把他爱的人从死亡的航班上拉回来。
  天已经转凉了,寒凉的气息从窗外蔓延进屋内,他还是坐在地板上,一个劲地给自己灌酒,就好像是在要趁着这最后的时间把自己灌醉了,就能够去梦里见想见的人了。
  但是他不能醉,迷梦过后的清醒才是最可怕的。他不会忘记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完成,那些让他决定把绘心送走来保护她的安全的人,那些真正威胁到她的人,那些毒蛇和猛兽还好好地活着,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选择死亡来逃避现实?
  她的仇还没报呢?他要替她把这些人都拉近地狱里,然后再去见她。到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会原谅自己,哪怕是一点点?
  席聂眼神中的阴暗仿佛实质,远在城市的另一边的黎璃突然之间打了个寒战,嘴里嘟囔着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
  在一个小山城里,江绘心的手上拿着一周之前的报纸。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小城里,这已经是难得的即时读物了。上面头版的新闻报道吸引了她,那个航班的班次,看着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