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凌傲雪这才感觉到胸口剧痛,她刚想说话,被人一把拽了出来。
  花焰这边正躲着看戏呢,哪知道羽曳突然要杀人,凌傲雪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也罪不至死。
  她看羽曳的面色便觉得不对,这一飞过去,刚巧捞着凌傲雪颇沉的身躯把她拽了出来,那剑尖只没入了一点点,倒不致命。
  花焰刚拉着她落地,凌天啸随后就至。
  “傲雪,你怎么样了?”他黝黑的脸更显得黑黢黢,脸上的关切却十分认真。
  花焰这一现身,周围人立刻开始指指点点。
  “那就是魔教妖女!”
  “哪个魔教妖女?就是叫陆承杀叛出停剑山庄的那个?”
  “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没想到她也来了!”
  “她刚才是不是救了凌傲雪?”
  “这……她肯定别有所图……”
  花焰也已经习惯,她撇撇嘴,把抓着的凌傲雪递给凌天啸,便要走,一转头,却听见身后凌天啸的声音道:“谢谢。”这声音很是僵硬,稍纵即逝。
  她有些愕然地回了头。
  身后谢应弦的声音闲闲道:“救了你女儿的命,一句谢都说得这么不情不愿,你们正道就是这么做人的?”
  凌天啸低头忙着找伤药给女儿止血,他与谢应弦打过交道,听见这声不住要发怒,然而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脾气道:“你们到底来所为何事?”
  谁都看得出来,如今大多数大侠身上内力被封,都绝不是这位魔教教主的对手,他若想大开杀戒,没人拦得住他,他却只为难羽曳一个人。
  而事实证明,羽曳确有问题。
  谢应弦道:“一来我便说了,有人栽赃,我来澄清。”
  他一把抓住想要跑的羽曳的肩膀道:“解药,在哪?你还真要我再捅你几剑?看在我娘的份上,我可以不杀你,但你知道的,叫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多得是。”
  然而谁也没料到,就在这时,那稍稍止了血的凌傲雪竟还要再来,她拔了佩剑,也不顾身上还有血迹,就朝着羽曳走来:“你居然真的要杀我!我先杀了你,我……”
  众人都为她百折不挠的精神震撼住了。
  羽曳脸上额上全是汗,他咬着牙对谢应弦道:“你杀了她我就告诉你!”
  谢应弦还没说话,凌天啸先骂道:“你这畜生!”
  羽曳转头怒道:“还不是你养的好女儿!”
  这是他头一回发火,就连花焰在记忆里也从没见过羽曳发怒过,他好似真是个泥塑的没有脾气的人,她一时也有些震惊。
  凌天啸拉住凌傲雪,大声道:“我养的女儿轮得到你来说!”
  羽曳冷笑道:“那就管好你女儿,不然休怪我……”
  谢应弦用剑拍了拍他的脸,笑得十分危险道:“解药。”说着他又准备往羽曳身上扎窟窿,羽曳腿上本就有伤,被他这一吓,站都站不稳,谢应弦也不同他废话,他那只右臂本就鲜血淋漓,谢应弦又在上面补了一剑,羽曳登时汗如雨下,他听谢应弦的语气便知道他快没有耐心了,若不是凌傲雪刚才打岔,他只怕早就已经……
  “……解药在我房间第三个抽屉下的暗格里。”羽曳忍着疼痛道,“我要上药包扎。”
  谢应弦示意王垂杨去拿,道:“不急,等他们吃了解药就让你包扎。”
  羽曳冷汗涔涔道:“那我的手要废掉了。”
  谢应弦道:“总比命没了强。你搞清楚点,我只是看着我娘的份上不杀你,不是我不能杀你。反正你已经没用了,这些正道大侠有没有救,对我来说,其实也不那么有所谓。”
  五门大会有安排住宿,羽曳在房间里自己做了个暗格,王垂杨是个机敏的,自然知道如何取出,他被齐修斯压着忙不迭去取。
  另一边,蒙面青衣人也被处理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数量并不多,众人揭开那些穿着青衣弟子服的人的面罩,只见都是被毁过容的脸,再一对比那些方才他们不得不并肩作战的魔教弟子,就显得确实有些蹊跷。
  若没有对比,他们也只会觉得魔教当真邪恶无比,竟还弄出这样毁容的弟子来埋伏。
  花焰既然现身了,也就干脆帮忙处理处理地上的毒虫,她身上随身携带的毒粉毒药多得很,为了怕让人怀疑,她特地让陆承杀把小黑留下,这会只能辛辛苦苦一点点处理毒虫。
  待走到停剑山庄处,那些弟子望着她,表情都十分一言难尽。
  花焰笑眯眯道:“好久不见!”她也好久没去停剑山庄找茬了,只是她这一开口,那些弟子立刻退开老远,虽然碍于她在救人不好说什么,但依然很防备。
  倒是人群中的陆怀天开口了,他目色微沉道:“你到底……”
  他还没说完,花焰突然转头:“哎,你怎么又跑了,这种场合你没必要避我了吧!”
  只见一道已经收了剑的黑影飞快掠过。
  陆怀天道:“承杀?”
  陆承杀迅速地,仿佛就等着他开口一样地站住了。
  他站立在那里,目光不偏不倚,刚好顺着他看陆怀天的方向,再往后延伸一些,便是花焰。
  第108章 晴空万里(二更)
  两人隔着陆怀天, 这么久以来,倒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对视上了。
  花焰一时有些怔怔,陆承杀的眸子黑白分明, 底色依旧澄清, 而他似乎也怔了些许,有些下意识想移开视线,但又舍不得似的扭转回来。
  陆怀天本来叫住陆承杀想说两句什么,奈何一见他的神色,不由回头, 就看见俏生生立在那里的绯衣女子。
  她当然还是那副好相貌,此刻看去神色有些空濛,红唇微微抿着,隐约透着一丝委屈和一丝受伤,和当初在停剑山庄屋顶上所见的妖女仿佛有天壤之别, 十分的……惹人怜惜。
  这可真是纠缠不休的孽缘了。
  停剑山庄的弟子们也都不敢说话,只是当下看着两人心里难免都有些异样。
  这两人当初种种, 就算没见过,也听过千八百遍了, 正道翘楚陆承杀与魔教天火妖女,经过八百十次的加工改造, 要多可歌可泣曲折离奇就多可歌可泣曲折离奇!
  谁也没想到能见到他们二人重逢的一刻,不由屏息。
  这两人往那一站,便仿佛滋生出一些奇怪的情愫来, 还有一股诡异的缠绵,根本不像是多年未见,但偏偏流露出的迫切盼望再多看两眼的渴求又十分真实。
  当下便有人恨自己文采不佳,若是能如实写出来再配上些缠绵悱恻的字句, 拿出去兜售,借着众人的好奇心,只怕立刻就能大赚一笔。
  陆怀天心道,这事若是告诉陆镇行,只怕又要把他气个半死。
  他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道:“承杀,你……”
  然而说什么又都不合适。
  众目睽睽之下,他既不能说你现在盘缠够不够用,要不要再拿点,也不能说能不能看一眼你外公,回家过个年,虽然他们陆家并不兴这个,以往陆承杀在时,也与不在并无分别,但少了一个人,便是少了。
  原本这一代陆家本家就十分弟子凋零,有了陆承杀作对比,其他人更叫人看不上了。
  如此这般就不免令人去想,他真的错得这般离谱吗?
  只是陆怀天没想到是,是陆承杀先开了口。
  他声音有些紧张,似乎知道自己说的话并不应该,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道:“……这次真的不是魔教所为。”
  没人想到会有一天听到陆承杀为魔教辩解。
  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只怕有脾气暴烈些的停剑山庄弟子就要开口责问他是不是被魔教蛊惑,是不是已经投入魔教,为何要替魔教说话,然而他刚才一个人杀的青衣蒙面人就快有半额了,夸张点说他一个人不知救下了多少可能会受伤毙命的弟子,现在开这个口,未免显得有些忘恩负义。
  尤其那魔教教主还正压着那位羽公子,等人来送解药,更叫人一时有些迷茫。
  有人声音弱弱道:“兴许是那魔教故意惺惺作态,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叫我们放松警惕……再将我们一网打……”这话说到后面,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前后矛盾。
  若想一网打尽,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这么多人饮下茶水中了毒,那魔教教主既然连天残剑法都练成了,虽然天下无敌夸张了一点,但他现在内力在身,确实大开杀戒无人可挡。
  又或者,他完全可以再晚一点,等他们与那些蒙面青衣人两败俱伤之后再出现。
  “就算这次不是魔教所为,他救我们一次便能将之前的一笔勾销了?魔教从前造的那些恶呢?谜音龙窟各位不会都忘了吧。”
  “我们之前那么多弟子死在他们手里,这仇总归大家都记得吧!”
  “那魔教妖女先前……”说话之人欲言又止,因为他口中的魔教妖女已经踱步过来了。
  花焰掰着手指道:“在慈心谷你们埋伏了我一次,后来又在客栈诱我出来截杀了我一次,在停剑山庄的时候你们也没少想杀我。敢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那弟子被她虎视眈眈瞪着,反倒开不了口,他按着腰间佩剑,神色防备又紧张,一时间他竟真的想不出来,支支吾吾道:“你……你骗了陆承杀的感情!”
  花焰没想到他会蹦出这句,人都傻了一瞬。
  而后,她不由叉腰道:“要不你自己去问问陆承杀,我有没有骗他的感情?他人就在那边,你现在就过去问问。”
  那弟子愣了愣,道:“当年你自己说的,你……”
  花焰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道:“你也知道是当年。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又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上他了,不行吗?”
  那弟子还未开口,其他人倒个个张口结舌,没听过还有这种说法的,这感情还能朝令夕改的。
  当下有人道:“你这说的谁信啊?你说是欺骗玩弄就是欺骗玩弄,转头又说是真心,傻子才会信你这妖女的胡话吧!”
  就在这时,谁都没想到的一个人开口了。
  陆承杀此时的视线已不在花焰的身上,冷峻地不知落在某处,他声线清越,又微微偏寒,很有辨识度,在众人都望着花焰时,道:“我信。”
  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是这一次大家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
  “陆……陆少侠,你不会又被这妖女蒙蔽了吧!”
  “你都被她骗了一次感情了,难不成还想被骗第二次?”
  “这……这……实在是……”
  偏偏陆承杀还在道:“她没骗我。”
  他语气分外认真,像是执拗地与人较劲一般。
  众人一时默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早些时候自可以骂他冥顽不灵,无可救药,被魔教下了蛊,迟早沦落邪道等等,现在就都不好开口。
  弟子们不好开口,之后还在缓慢打坐的停剑山庄一位长老道:“孽缘啊,你为何独对这妖女这般,换个其他女子,只要不是魔教的,什么我们都好同老庄主商量。”
  这位长老一向惜才,他本是感慨,并没有指望陆承杀会回答,以陆承杀的性子一般也不会回答。
  但他似乎外出的这两年转了性子,知道与人争论,也知道要为自己争取什么。
  陆承杀道:“那为何不能是她呢?”
  那长老当即便道:“她是魔教的。”
  陆承杀道:“我知道。可她没有叫我为她作恶,也并不是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