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风干肠
  这天上午我收了一批货,一批全新的货。
  之前上海的那个品牌已经彻底失联了,伴随着它的失联,随之而来的除了我收入的暂停,还有就是客户门店的不理解和抵触。
  第一枪没打好,第二枪自然会更难打,这就好像在一张白纸上作画的话,总归比在一张已经画砸了的纸上修改图案要来的容易的多。
  所以对这个新品牌是否能运作好,我发自肺腑的觉得一点信心都没有。
  但是生活总得继续啊…
  一上午盘点完货物细节,中午吃完饭我就准备再去车库侦查会儿,结果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被三辆车吸引了视线。
  这三辆都是越野车,个头很大,但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奢侈品那个行列的车。
  吸引我注意力的自然也不是因为车本身有多拉风多惹眼,而是三辆车就跟分别被韩红阿宝小沈阳附体了似的,疯狂的响着高亢嘹亮的喇叭声,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我捂着耳朵渐渐靠近,隔着密闭的车窗隐约能看到三辆车里都坐满了人,而那个除了吓唬我就是恶心我的门卫,这会儿正乖乖地坐在岗亭里,跟特么没听见没看见似的。
  典型的‘窝里横’啊,就特么敢冲我耍狠,对外人倒是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这三辆车一前两后,把小区正门堵的严严实实的,别说其他车辆想出入了,就是个把人步行想进出,都得侧身硬挤才勉强凑合能通过。
  而在我终于走到正门边留给行人的那个小门时,才看到老古带着阿三阿四慢悠悠的从物业办公室朝门口走来。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三辆车明显是来找麻烦的。虽然不知道是要找谁的麻烦,但是既然老古他们来了,那这事儿肯定就等于老古要管。
  我心血来潮,掏出手机拨了陈浩北的电话,他接通后我就直接挂断,然后给他发了条短信:在家就下来,小区门口,打架。
  之所以没直接电话说,是因为这三辆车的喇叭还在嗷嗷直叫,对着电话说话对面肯定听不清。
  在老古三人快走到正门这边时,我看到从小区其他位置也陆续有些青壮年在朝这边靠拢,这些人脸上表情都不太好看,似乎都感受到了这三辆车的‘来者不善’。
  唯独老古和阿三阿四在笑,不过三个人笑的味道可不太一样。老古笑的很礼貌温和,而阿三阿四笑的却是格外狰狞,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人类竟然还可以一边笑一边怒目圆瞪。
  在老古带头靠近后,他先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会意,小跑到他身后跟阿三阿四并排站着。接着就见老古抬起两只手冲那三辆车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三辆车这才逐次停止鸣笛。
  我揉揉耳朵,妈的,都给老子吵得有点耳鸣了。
  “千儿!哎我去,这么多人?谁打谁啊?”陈浩北也赶到了,我忙冲他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跟我一起站着,陈浩北赶忙小跑到我身边,我接着小声跟他说:“不知道,我也刚赶到,等等看,别乱说话。”
  现场的气氛很明显透着一股剑拔弩张,陈浩北也很识趣的没有继续胡说八道。
  终于三辆车的车门全打开了,从车里依次开始往下下人。
  一辆车四个人,领头的是个身高有点类似于卫生纸哥俩的大高个,不同的是这人明显要比卫生纸哥俩壮很多,一身运动服都掩盖不住他结实的肌肉轮廓。
  不过这人年纪也比卫生纸哥俩看着大不一些,少说四十来岁,一脸凶相,横眉立目。
  除了他以外,其他大部分人看上去都没啥特别的,只有一个身形消瘦的人有点不一样。说不一样也是相对而言,他的长相扮相都很普通,但是却让我有几分熟悉感,最熟悉的是他黑色的鸭舌帽,和偏黑的皮肤。
  看到这人的瞬间,我就想起了那晚‘小区总动员’抓住的那个小偷,画风太像了。
  十二个人全部走下车,那个壮汉领头走到老古面前,隔着拦车杆和老古对视。
  身高差距下,为了能正视对方的双眼,老古不得不仰起了头。这样一来,光看身形和姿势就仿佛一个大人在跟一个小孩子对视一样。
  不过老古却一点都不怯场,我稍微朝旁边挪了挪,这个角度能看到老古甚至还在保持着微笑。
  “元太,好久不见啊。”
  老古仰着头跟那壮汉打着招呼,壮汉没回老古的话,依旧表情凶狠的盯着他。
  阿三有点不满的说:“元太,再往前你脑袋可就过线了,不想要了是吧?”
  阿三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没想到的是那壮汉真的低头看了一眼拦车杆,然后竟然真的退后了半步。
  我有些讶异的看了阿三一眼,阿三冲我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很明显压根没把这壮汉放在眼里。
  终于那壮汉开口说到:“古爷该知道我们的来意吧?”老古摆出一副故作惊讶的语气答道:“呀,这还真不知道呀,是什么来意呢?”
  壮汉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古爷是明白人,我们也是刚弄清楚,要是当时就想到这层,一定不会让孩子犯混的,古爷您看在孩子小不懂规矩,还请您高抬贵手。”
  “既然你也承认是你们的人不守规矩,那你怎么还有脸找过来?”阿四说道。
  老古一抬手制止住阿四,不让他再说话,接着冲那壮汉说:“阿四说的对,元太,你们养的晚辈不错,说真的,本事不错,不过规矩就是规矩,要是谁都能随便就坏了规矩,那咱们压根也不用立这规矩了,你说对吧?”
  那叫元太的壮汉并没接古爷的话,而是行了个抱拳礼再次说道:“还请古爷高抬贵手!我带回去一定严加处置,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老古摇摇头说:“不用了,该处罚的我已经处罚过了,这么多年,好像还没谁坏了规矩还能好好的,你说是吧元太?”
  元太放下了抱着的拳,一字一顿的问道:“古爷什么意思?”
  老古同样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确定还要?”
  不知怎的,老古问完这句话,对面那个鸭舌帽黑男忽然有些激动的叫了声:“元太…”元太抬手制止了鸭舌帽黑男,接着对老古咬着牙说了一个字:“要!”
  老古耸了下肩,接着扭头叫到:“阿三。”阿三答应一声,接着深吸一口气,把小指弯曲放进自己嘴里,一声嘹亮而尖利的口哨声瞬间响彻云霄。
  随着这声口哨过后,我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个喊声:“要东西吗?!”
  我抬头一看,楼顶边缘正站着个人,看身形好像是卫生纸哥俩中的一个,但是距离太远,而且他低着头背对着太阳,我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喊声正是他发出的。
  阿三对着那人回话道:“要!知道是哪些吧?”楼上那人答道:“知道!刚才仨破车喇叭响的时候就装好了,接着!”
  那人说完,就朝下扔下一个编织袋。
  眼看那装着东西的编织袋朝我这边落下,吓得我和陈浩北赶紧躲开几步。
  怎么看那编织袋里面的东西都不轻,再加上那可是二十多楼,虽然只是自由落体,但这个距离下加速度能形成的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只是除了我和陈浩北外,我们这边所有人都没什么动作,直到那袋子落到距离地面半米左右时,阿三突然伸手横着抓住了那个编织袋。
  “彭”的一声,像是空气炸裂一般,那编织袋在距离地面还有二三十公分时终于停了下来,编织袋下方地面上的尘土被冲击力打的环形散开,看上去就跟一个超小型蘑菇弹爆炸似的。
  而阿三抓着编织袋的那只手抖都没抖,稳的像座原本就是如此造型的雕塑一般。
  此刻我内心只有一个想法,等待会儿忙完了一定要问问阿三这编织袋是哪儿买的,质量太好了,这么大的冲击力都没破,要是不贵的话我得多买一些,以后给客户发货时就用这袋子,再也不怕那些快递公司乱扔老子的货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站回阿三身边,凑近一闻,那袋子里的东西腥中带香,仿佛是某种食物。
  老古扭头说道:“阿三,给元太吧。”阿三答应一声便上前几步,把袋子越过拦车杆递到元太面前说道:“那,元太,就这么多了,全还给你们。”
  元太没接,表情似乎有点不可置信的问道:“古爷不是在开玩笑吧?”老古没说话,阿三说道:“古爷跟你开的着玩笑吗?再不接喂狗了啊。”
  阿三这话好像有点过份,老古小声说道:“阿三,别这样。”不过老古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真的对阿三怎么样。
  元太终于还是接过了那个编织袋,他接过便直接打开,掏出了里面的东西。
  我一看他掏出的东西,顿时有些不明白这些人是在干嘛了。
  这不就是在滨海城最常见的肉食制品风干肠嘛?
  这种风干肠是滨海城的特色,主要原料是猪肉,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碎块,混上佐料,搅拌均匀,然后用专门的机器装到‘肠衣’里,这就是风干肠制作的第一步。
  全装好后就是第二步,也是最后一步,就是放到通风阴凉的地方等待着。
  这种食物一般是冬天来制作,天冷不会招苍蝇嘛,当然其他季节也有,不过数量上相对要少许多而已。
  这种风干肠在制作初期,肉刚装进半透明肠衣里时还是肉红色的,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干,颜色会越来越黑,直至瘦肉部分完全变成黑色,整根肠也从饱满状态变得干瘪,就可以吃了。
  食用方法很简单,蒸半个钟头就行。
  这玩意在滨海城很常见,我吃过几回,说实话味道还不错。
  看到元太从编织袋里掏出风干肠,我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干啥?为了这玩意儿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剑拔弩张的?
  继而我忽然想起了我隔壁的李阿姨,同样是海参鲍.鱼,滨海城菜市场十块八块就能买一个,而李阿姨请我吃的那些,单个报价却都能上千,看这意思,大概这风干肠的原材料很珍贵吧?
  不过元太的反应有些特别,他拿出风干肠后…竟然直接咬了一口。
  这会儿这风干肠可是生的啊。
  我忽然又想起之前姚梦男她妈给小区下毒那回,阿三跟古爷那超重口味的饮食习惯,不由得一阵恶心。擦,这元太跟古爷一个毛病啊?
  还好元太嚼了一会儿后并没咽下去,而是把嚼烂的风干肠重新吐回了编织袋了。
  擦,更恶心了,这特么还让别人怎么吃?
  元太吐完便把编织袋随手往身后一递,那个鸭舌帽黑男立刻几步上前接过编织袋,同时颤声问道:“元太…是吗?”元太盯着老古回答道:“回去再说。”
  他说完,那鸭舌帽黑男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突然眼神恶毒的盯着老古,攥着编织袋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阿三说道:“眼珠子角度赶紧调整好了,信不信给你抠出来?”
  老古没说话,那人还在瞪老古,阿三刚又要说话,老古说道:“没事,愿意瞪就瞪,呵呵。”
  元太忽然又冲老古抱了下拳说道:“古爷规矩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一行人就要走,老古却叫住他们道:“等一等!”元太回头,老古接着说道:“你们的事说完了,该说说我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