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行万里_45
  这人…怎的如此阴魂不散?
  阴云飘过,暂时遮住了刺眼的日光。众人此时才看清为首的人的模样。
  那是个苍白的男人,他十分瘦削,面颊都微微凹陷进去,五官却锋锐如刀。众人目光向下,定睛一看,不禁又倒吸一口冷气——这煞神手上竟然还提着个人头,血一滴滴的落在地毯上,晕开一朵朵猩红色的花。
  “诸位不用害怕。” 男人慢悠悠地说道:“这厮是仙宫的管事,慢待了我们而已。”
  众人哑然。
  这时一个胆子大的人有些怯意地站了起来,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所求何人?”
  九献扫了那人一眼,笑道:“这人就在诸位中间。”
  “还不出来?”他微微抬起下巴,倨傲地看向众人。
  “统领这样一番兴师动众,晏某自然应该给面子。” 一个青衣男人缓缓站了出来。
  有人认出他来,惊叫道:“是游侠晏无意!”
  “他怎会在这里?!”
  “他怕是要倒霉了,竟然惹上了鬼面的煞神。”
  晏无意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精巧的小酒杯,那里面还剩一口酒,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你倒是会藏。” 九献神色晦涩不明地看着眼前从容的男人,他的目光掠到晏无意挡在身后的青年,又笑了起来:“既然来了,就和我们走吧,晏大侠。”
  身后的灰衣人举起了手中的锁链和枷索。
  “且慢。” 晏无意怒极反笑,鹰隼一般的双目炯炯地盯着九献,“在下竟是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样的罪状,需要这样押送?”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缉捕罪犯,而是正经的折辱了。
  “什么样的罪状不重要。”九献慢吞吞地说道:“只要是尊上想要的东西,不惜一切也得为他取来。”
  “鬼面的主子想要晏某的命?” 晏无意大笑起来,“那就让他亲自来取,尔等不过一群江湖宵小!晏某功力虽不至独步天下,但也不会任人折辱!”
  “杀你,不是现在。”男人苍白的脸上扭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素闻游侠晏无意心怀天下苍生,双手不沾业果。”
  “不知以你一命…换百八十条人命的生意,可否合算?”
  温述秋清楚鬼面折磨人的手段,心下大急,连忙一把抓住晏无意的左手,在他手心里写下几个字。
  不要去。
  晏无意感受到之后心里微微一动,但他面上却是不显,只从容问道:“自然合算,只是晏某不知这生意从何而来?”
  “苏诃仙宫地处极乐山巅,只需多少…” 九献详装回忆,“啊,只需百十来个雷火弹就能炸毁。”
  “可惜本座不过一介布衣,怎能调动那样多的雷火弹?” 他微笑着从身后人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要想将极乐山夷为平地,只需一个天道石就好了。”
  晏无意深吸一口气,那是他之前偷换的黑匣子,竟是什么…天道石?他冷笑一声:“若是晏某打定主意不从呢?”
  “那本座只好请诸位一起去见阎王了。”九献笑着环视周围人的表情。有的焦急不已,有的恐慌至极,有的恨不得直接手刃晏无意以换取生机,有的则妄想突破重围。
  真是众生百态。九献心下不屑,言语中也带出了些不耐:“是去是留,晏游侠一句话吧。”
  温述秋看不清来了究竟多少人,但也能凭借他们的气息模糊告知出来,他焦急万分又担心自己与九献有仇,贸然出声坏事。他使劲捏了捏晏无意的手,在他手心里重重写着:别去!别答应!
  晏无意只觉得手心发痒,一路痒到了心里。他心里叹息了一声,微微抖了抖袖子,一枚带着霞光的珠子顺着手腕落进了青年的手里。温述秋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晏某…答应。” 他声音低沉,将酒一饮而尽之后摔碎了玉杯。
  九献一个点头,堵在门口的灰衣人们让开了一条通向生机的路。众人忙不迭你推我攘地向外跑去。
  一片混乱之中,温述秋只觉得一切都成了空白,他看着男人被带上锁链向外走去,在踏进刺眼的日光里的那一瞬间回过了头,轻声说了什么。
  那仿佛融进了天光的珠子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修剪圆滑的指甲将掌心刺破,血顺着指尖一点点滴落,青年却恍若未觉。他喃喃的重复了半晌,骤然间倒了下去。
  意识沉入混沌之前,只记得那句刻骨铭心的话。
  “不止山——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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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独走绝地
  极乐山的天又阴沉了下来,乌云坠顶。前日鬼面逼上山之后,偌大的苏诃仙宫之中的人走的走逃的逃,剩下的都是些宫主的嫡系,宁可死也绝不肯抛下仙宫。不知是谁透露了温苏诃身死的消息,曾经忠心于她的宫娥们被封锁在朱门内,藏身在仙宫的角角落落里,以之前收起来的一点食物度日,终日惶恐。
  她们心里的神祗死去了,这样的打击是巨大的。鬼面再一次地调兵上山了,重重把关,一只鸟也飞不出去。过去温暖快乐的仙宫随时都会变成了她们的葬身之地。在这样的巨变之下,没人再有空闲去关心其他人。
  若是想生,就得突破重围,若是想死,也可以突破重围。
  塔外几只白鹤飞过,只留下凄厉的鹤唳声划破长空。炎炎夏日,竟有了几分秋日的萧瑟。床上一个蓝衣青年缓缓坐了起来,他面色苍白,披头散发,抬手间手腕上铁链碰撞声叮当作响。他伸手摸了摸,嗤笑一声。
  这次从昏倒中醒来,同以往有了很大不同,青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眼神极其平静,如两潭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紧接着便有人走了进来。
  “这是何意?” 青年抬起手腕。
  “当然是怕你插上翅膀飞了,毕竟你是金丝雀,一个看不好就可能不见踪影了。” 进来的是一个苍白消瘦的男人,他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阿秋,”
  语毕,他又像说了什么极幽默的话似的,自顾自地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