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沈清河眸色冷了又冷。
  这是什么蛇皮走位?
  蹭了几步,林枝停下,深吸口气将手里的花摔到地上,动作无比的生硬,像在捶天捶大地:“谢长生!枉我对你这么好,你喜欢花,我就日日晨起给你摘第一束,而你呢,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她的双手甩完花就无处安放,一边说话一边原地画圈。
  几个固定导师都是出道几十年的娱乐圈大哥大姐,就算被尬得脚指头都蜷缩,脸上还是云淡风轻,没得看点,导播再次非常懂的切到了沈清河方的摄像位。
  沈清河眯着眼,薄唇紧抿,看着没什么表情,但几乎面部每一寸都在叫嚣着自己的灵与肉都已经无法再忍耐。
  “你的对我好,就是给我下药,就是囚禁我让我生不如死?”
  “如果我不给你下药,你会跑啊,你会跑的!”
  林枝拔出剑刺向谢长生,舞台定格在这一刻。
  终于结束了。
  林枝眼睛酸涩得发疼,刚才几乎是拼了一大半的力气让自己睁开眼看见脚下路在哪儿,导致本来就很惨烈的演技看起来尬穿底心。
  这就是她的宿命吧,林枝努力保持正常,将“剑”收回来。
  初景看出林枝脸色有点儿不对劲,低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林枝摇摇头:“没事。”
  主持人上台,按照流程cue导师进行点评。
  “这就是第二组的竞演的舞台了,《长生》作为沈清河老师的代表作,真的太多太多人喜欢这部作品了,今天看到《长生》被再次演绎,沈清河老师有什么想分享给台上这些新人演员的吗?”
  林枝几乎是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排山倒海朝她涌来。
  “如果当初是林枝演郡主,我应该就不会演《长生》。”
  “刚才的三分钟是我人生过得最漫长的三分钟,作为谢长生的扮演者我有被冒犯到。”
  “林枝,其实如果不是非必要的话,你可以试试转行。”
  现场一阵寂静。
  反正已经演完了林枝实在是忍不住了,眼睛太酸了,她眨眨眼,眼泪就顺着发红的眼眶“噼里啪啦”往下落,轻轻柔柔,无声无息。
  沈清河看她这个烂演技眼泪却是秒掉,点了点头说:“当然如果你能把此时此刻的演技用在演戏的时候,那拿个奖还是未来可期。”
  这变相在说她戏精扮惨,现场更加寂静。
  林枝:“……”
  林枝一肚子话一句话说不出来,没法给沈清河任何回应。
  她真的恨自己这双爱过敏的眼睛,为什么偏偏是今天过敏!为什么过敏的时候流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然她一定当场和沈清河来个双口相声,插科打诨的做个回应,那样还能让人觉得有趣,化解部分尴尬。
  而不是现在让人觉得她戏精白莲花一样的委屈落泪啊!
  ——
  晚上六点,《天生演员》这一期录制结束。
  济城临海,六月中旬的夏日晚风仍是温柔的,云絮是层层叠叠的粉金色,一抹又一抹温和交叠。
  沈清河让助理绕着湖边开了好几个来回,风才吹走了他脑中十分之一的污染源。
  宋小野刚到沈清河身边一个月,这是第一次单独送他上下班,他觉得自己哥哥今天上班大概添了堵,才会一脸郁色,久久不散。
  作为小助理,第一要职是让哥哥放松心情。
  “沈哥今天的西装可真帅,帅裂苍穹呢。”
  ok,没什么反应。
  主动搭话不太行,那放个音乐舒缓舒缓气氛好了。
  宋小野把自己手机列表切进车载音乐,歌曲随即播放。
  “没意见/我只想看看你怎么圆/你难过的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观众一眼能看见……”
  这歌词让沈清河脑中刚被吹走的十分之一污染源又长回来了。
  沈清河伸手拍了拍宋小野,“给你两个选择,一,在这儿下车走回去,二,把音乐关了再把嘴暂时闭上一会儿。”
  宋小野迅速关上音乐,手比在唇边做拉链状,积极扮演安静的实习助理。
  世界终于清静一会儿了,沈清河薄唇紧抿,靠在椅背上,刚要阖上眼好友陆经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隔着电话线都能看到他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呦我可听说你在录节目的时候把人家小姑娘给骂哭了,作孽哦。”
  “我可没骂她,只是陈述了事实罢了,还多亏了你,我才有机会在娱乐圈看到这种空前绝后的烂演技。”
  陆经年是一个电影公司的制片人,筹备的新项目想要几个年轻有灵气的演员,刚好陆经年和《天生演员》的导演认识,这档节目从筹备之初就几次邀请沈清河参加他都没去,陆经年软磨硬泡了几个回合,终于让沈清河答应参加一期,过去替他选几个好的新人。
  沈清河的眼光很绝,他这么说倒是让陆经年更好奇了:“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吓人?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
  自从看完之后沈清河满脑子都是林枝瞪圆眼睛吼的那一句——“如果我不给你下药,你会跑啊,你会跑的!”
  简直有毒。
  剧毒。
  沈清河对演技有种近乎变态的苛刻,对一些演绎片段也比普通人更敏感,好的记得很深,差的记得更深。
  恨永远比爱永恒。
  “这个人我记住了,她永远不会和我沾上边。”沈清河挂断电话,刚忘记的有关林枝的演戏片段又开始循环往复。
  他想杀了陆经年。
  安安静静的宋小野把沈清河送回了临江公馆的家里,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无星无月,明天大抵会是个阴天。
  宋小野不能说话憋得够呛,也不多留,快乐小鸟一样飞走出去放风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一时间偌大的别墅就只有沈清河一个人。
  他脱了外套,走进浴室想泡个澡洗去这一天的疲惫,顺便忘记那个下/药。刚在放好水,“啪”地一下电断了,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这是自他住进来这些年,第一次停电。
  手机放在外面,这里一丝光都不透。
  沈清河的拳头不自觉攥紧,有关于少年时的一些片段和眼下的黑交叠在一起。
  小小的他,被关进小黑屋里几天几夜。
  “有人吗,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妈妈……”
  沈清河的手撑在浴缸边站起来,不经意扫到放在旁边的洗浴用具,“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像割入人灵魂深处。
  沈清河眼前一片眩晕。
  脑袋瞬间混沌成未被神劈开的宇宙,各种思维交杂紊乱。
  过去的事情像一面被撞碎的镜子,无数镜面折出晃人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隐隐约约间他看见在被救出小黑屋之后,外面站着一个穿淡黄色衣裙的小小姑娘,手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猫,在对他笑。
  “这里居然有人呀,我叫枝枝,小哥哥你叫什么?”
  再之后,画面破碎,耳边只能听见那一声声直击心灵的:“如果我不给你下药,你会跑啊,你会跑的!”
  沈清河眼前一黑,之后就没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林枝:这就是你骂哭我的下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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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戏假
  早上六点半,林枝的生物钟自动开启叫醒模式。
  “三、二、一,起!”
  林枝大声喊完口号,一秒不停留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血色,眼圈红肿了一圈,眨眼的时候还会有些酸涩的感觉。
  林枝从小就对花粉过敏,不过过敏犯的时候没有现在这么恐怖,顶多就是身上发痒,还是做练习生的时候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她十七岁的时候进了栎木娱乐公司,两年的培训之后,公司会在二十几个练习生中选六名组成女团出道。
  出道,这是所有练习生所梦寐以求的。在那间小小的练习室里,每个人都朝着这一个目标努力拼搏着。
  林枝在练习室,见过深夜的星光,也见到过初初升起的太阳。
  只有出道,她才有机会摆脱掉以往所有的桎梏,真正的做自己。
  栎木针对练习生,有一节专门的镜头课。
  对在舞台上的偶像来说,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当镜头一切过来都要迅速的捕捉到,将自己的完美状态表现出来。
  镜头课上,老师会制造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再安排摄影师进来拍摄,以这种方式来锻炼练习生的镜头感。
  林枝的镜头感很不好,每次摄像机一推进的时候她就有种被千万人盯着的感觉,从心底往外的恐惧不安,别说表现完美状态,就连保持正常都很难。
  当时刚好是春末,花粉飘飘扬扬的时节,林枝的过敏犯了,她为了尽快改变,忍着痒,两天两夜几乎没怎么睡,一直睁着眼对着摄像机练习,让身体的每一寸,尤其是脸部,通过大量机械重复的动作来形成肌肉记忆。
  这种训练真的起了效果,但熬夜过度疲劳再加上拖延,导致林枝之后过敏的反应升级成了现在这种一流泪就止不住,喉咙发紧说话困难,吃了药缓过劲儿才会好。
  昨天《天生演员》舞台上,那把郡主采的花,成为她过敏复发的罪魁祸首。
  花是这场的重要道具,她能换,花都不能换。
  林枝求神拜佛祈求不要过敏,但最终还是中招了。
  “唉……我真是好惨一女的。”林枝叹了口气,把毛巾扔进冷水里泡一会儿,再拧干小心地擦脸。
  “我们一起学林枝叫,一起说:‘天晴了雨停了我今天又行了’——”
  私人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偌大的“爸爸一号”闪动着,是她的经纪人郑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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