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_40
  “好玩啊!” 多拉米一拍大腿,“我告诉你,城里有歌有舞有美人,那是世上最好的去处了。”
  虞子矜却不大感兴趣,一下一下踢着腿,“那我不想去,我不想看那个。”
  “哎——你还是个娃娃,不知事。” 多拉米夸张大叹,摆出一副有见识的神情夸夸其谈,“我跟你说啊,男子的好看同女子是不一样的。姑娘们都是小小的、白白软软的,声音甜甜的,说起话来又柔又脆,多好呀。”
  虞子矜眨了眨眼睛,仿若不谙世事。
  “而且美人唱歌跳舞就像天仙似的。皇子早就听说其他国家的女子性格温柔体贴,能歌善舞。不像我们多拉女子,个个喊打喊杀,比男子还凶悍。”多拉米满脸期盼,手舞足蹈起来,“好想去看一看啊,才不会白来这一趟。”
  虞子矜摇摇头,一点劲头也没有。
  “那你陪本皇子一块儿去,本皇子瞧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买给你。”
  虞子矜光洁夺目的脸庞上露出意动神情。
  “去吧?” 多拉米再怂恿,“本皇子还有好多银两银票呢,是母后特地为本皇子备下的。”
  “要早一点回来的。” 虞子矜郑重其事道。
  “铁定天黑前咱们就溜回来,你们凶王和丑黑熊都不会知道的。” 多拉米笑嘻嘻保证,又道:“你在这儿等,本皇子先去把银两偷来。不叫侍卫知道咱们要出去,免得他们跟着,一点也不好玩。”
  虞子矜点头,乖乖巧巧坐着。
  没一会儿,多拉米捂着衣襟飞奔而来,一把拽他手腕往外跑,一边道:“快跑!”
  虞子矜迷迷糊糊跟着跑起来。
  军营驻扎多为伤兵,自顾不暇,无人理会他俩是否又在调皮捣蛋;留守哨兵寥寥,自然无能即时发觉二人从旮沓角儿偷溜出去。待他们再察觉时,为时太晚。
  多拉米已大摇大摆牵住虞子矜朝边城中走。
  “你识得路吗?” 虞子矜问。
  生来不分东西南北的小皇子吹牛不眨眼,傲然道:“本皇子可是仔细打探过路的,而且咱们可以边走边问,不怕寻不找路。”
  然而城外荒凉,抬眼望不见人。
  多拉米一通胡乱走,果不其然失了路,两人也不知在哪儿绕了一圈,连能摸路回军营已是艰难无比,别提找边界小城了。
  他俩归时已是天色稍暗,灰头土脸地,堪称败兴而回。
  皆时军营里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糟了糟了。” 多拉米一看就觉大祸临头。果不其然,他俩才到军营百米外,眼尖哨兵就瞧见他们俩,且高声通报他们俩回来了。
  虞子矜与多拉米没走几步便瞧见玄北,与一脸不耐的达鲁,与神情凝重的冬生,以及几个战战兢兢负责伺候多拉米的下人。
  未见玄北时,虞子矜白日里的确不曾想起过他。这一旦瞧见了,他又是啪嗒啪嗒几步活泼跑来,一头栽进他怀里。
  虞子矜正想同玄北说说今日失路之苦,不想被玄北推出去一步。
  他呆呆站着,面上存着迷糊,又无辜可怜。
  玄北不先看他,凶恶的眼眸盯着多拉米道:“即便是多拉皇子,到了这块地,也该照规矩来。无故溜出军营,劳累他人又四处搜寻,理应重罚。”
  他的声沉甸甸的,宛若暗夜不透光,重得很,往多拉米头上一压,吓得多拉米心下一颤,半个不服也吐不出口。
  “多拉皇子自明日起跟随士兵操练,一个时辰也不能少。” 玄北吩咐道。
  多拉米是多拉皇帝搁在手心上疼的老来子,一句重话也不舍得说的。他是个实打实的小霸主,多拉举国上下无人治得住他?他又哪里受过这份委屈?
  可他嘴唇抖了又抖,像哑巴似的出不了声。
  说不出话。
  在那双仿佛堆满死人的眼中散出来的是血腥煞气,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玄北不再理他,冷着脸,居高临下似的施舍去一个眼神。
  “你既总爱偷跑出去玩,便别回来了。” 说完,他掉头就走。
  仿佛再也不会回头。
  虞子矜本是个没心肝的,他从未将多久前玄北那一句‘再有一回便别回来’放在心里。依照他的本性,谁人对他好一尺,他就近一丈,总要走在人前头,逼人心软心疼,而后一步退,步步退。退无可退。
  他是不知世人皆有底线,而底线各不相同,有时是万分宠溺也不容打破的。就如玄北。
  玄北生性霸道蛮横,凡事不顾人言不听人劝,尽按心意来。他淡薄情,少有中意人与物,一旦他瞧上了,他便铆足劲去争去抢,紧紧攥在手心里,不容人看不容人碰,更不准跑。
  玄北的确几次露凶,却不曾重罚过虞子矜。虞子矜更不吃教训,光是记得不可用凶恶神色去对玄北,还依稀记着这个天下是玄北的,而他多数要顺着玄北,不得惹玄北恼怒。可这些时日玄北待他好,多事顺着宠着,他渐渐忘了这么一回事,忘了上回翻窗挨罚的事,忘了玄北是如此看重此事的,更忘了玄北一怒是非同小可的。
  “今夜莫要去大王那了。” 冬生带着担忧走上前来,“王下午便回了,一直等着看你什么时辰才回来。今日他发了好大的火,一干守兵都挨罚了,连我也险些要打军棍。你这时候跟着去,怕要承火气。”
  虞子矜不说话,他还在心里盘算着。
  上回翻窗挨罚,那时他还有一半心思要有。那这回呢?
  虞子矜已经明白过来:跟随玄北左右是能吃香喝辣的,比他过去饱一顿饥一顿好上千百倍。
  何况玄北待他好,那样好。
  那条火红九节鞭早早被他玩腻,不知丢在何处;琳琅满目新衣裳将红漆柜子塞满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份好是从未有过的,再没人能及了。
  虞子矜知道,他就是知道,倘若现下不跟着玄北进去,从此往后玄北便不再想带着他了。
  那他要到哪儿去呢?
  不是无处可去。可他一整个小脑袋瓜子思来想去,觉着他还不想走。
  也不想玄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