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才刚开春,阿爹坐这儿也不嫌凉。”谢景衣说着,蹲在了谢保林身边。
  谢保林摸了摸谢景衣的脑袋,“我家三囡可真厉害,把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若是去了御史台,那是要名留青史的。”
  谢景衣骄傲的扬了扬头,“也不看是谁的闺女,自是厉害!”
  谢保林笑了起来,“你阿娘很高兴,这就开始着人收拾行李了。等明日你大姐姐回门之后,阿爹就要出京了。有你在,阿爹放心。阿爹啊,刚才一直在想,想那年腊八节你说的话……”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句老实话,阿爹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在吹牛。可这一年多,阿爹都瞧见了……三囡,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你为这个家里,做得已经够多了。”
  “逸天是个好孩子,他懂你。”
  谢景衣先前听得心中发烫,随即听到柴二的名字又不自在起来,“好端端的,提那厮作甚?阿爹放心吧,我心中自有章程。”
  谢保林点到为止,笑着在谢景衣的头顶上比了比,“好像比去岁长高了不少!”
  谢景衣惊喜的站了起身,“真的吗?”
  说完又撇了撇嘴,坐了下来,“阿爹净会哄我开心,先前我一直蹲着,您如何瞧出我长高了的?”
  完了又不死心的问道,“真的长高了吗?”
  谢保林笑了出声,认真的点了点头,“真长高了,你从小到大,都只有你骗阿爹的份,何时阿爹骗过你!”
  谢景衣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自己的裙子角,“其实我也觉得我长高了。裙子边都放下来了。不过阿娘忙着大姐姐的亲事,大兄忙着科举,二姐姐忙着照镜子,都没有人发现……还是阿爹疼我!”
  谢保林听得心花怒放的,“阿爹疼你,等我三囡出嫁的时候……唉,不能想,一想到三囡要出嫁,阿爹都要哭了。”
  “那我就不嫁。”
  “那你还是嫁吧。”
  “爹,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吃饭吃得多?”
  “是不少,但还是没有你二姐吃得多。”
  谢景衣同谢保林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说是搬家,但其实要收拾的东西也并不多。他们全家挤在这个院子里,从杭州带来的箱笼,因为摆不开,有不少翟氏压根儿就没有打开,全寻了一间屋子堆起来,锁得好好的。如今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只需要将那些平日里惯用的东西收起来就好了。
  谢景衣父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便被急吼吼的翟氏叫进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
  照她的说法,这是全家的大事儿,怎地可以有两个蹲在门口吃闲饭的?
  谢景衣没有回自己屋,跟着谢保林去了书房。
  “阿爹,这个你收着吧。”谢景衣说着,将怀中藏着的锦囊拿了出来。
  谢保林疑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放着一叠整整齐齐的交子。自打益州商人整出了这种银票,整个大陈都开始广而用之了。虽然他兜里最多揣着铜子和碎银,但也还是认得的。
  “你上哪里弄这么些钱?”
  谢景衣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阿爹,您是一家之主,今日分家,三叔父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我本不该去的,是越俎代庖。阿爹虽然没有问,但心中肯定有疑惑,祖父不喜欢我,为何却让我进去?三叔句句争对我,祖父却总在关键的时候,呵斥他?您是我阿爹,之前瞒了那婆子去杭州寻过您的事,我心中便有不安。”
  “那一次,我就想好了,日后有事,不瞒着您,虽然是先斩后奏,但我还是说清楚明了的好。”
  她说着,悄悄的看了看谢保林的脸色。
  说实在,这钱她也可以不拿出来。
  这事儿并不算太光彩,她也可以不同父亲说。
  她决定说出来,也不光是口中说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让谢保林对永平侯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毕竟,分家虽然是分了,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人能休妻,总不能休父吧?
  到时候老狐狸再整出个什么幺蛾子,谢保林被哄骗上当了,可如何是好?
  “祖父早就想把我们扫地出门了。祖母的事情,可能另有隐情,他担心我们这一房太过尖锐,不好控制。留着大伯,送走三叔,祖父也是早有打算……是以叫我劝您放弃永平侯府,这个钱,便是刚刚祖父给我的。”
  谢保林拿着钱的手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三囡,如此我便心安了。”谢保林说着,把钱又塞了回去,递给了谢景衣,“这钱三囡你拿着吧,阿爹有俸禄,还有你祖母的嫁妆,足够用了。”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高兴的又把钱拿了回来,“哈哈,阿爹,我就知道你会还给我,要不然,我才不拿出来呢!”
  谢保林也畅快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个财迷!”
  谢景衣将钱揣好了,“阿爹,你放心,这钱我拿着去生钱,等年底了,给您分红。咱们先说好了,这可是咱们的私房钱,你可别心软告诉阿娘了,那咱们一个大子儿都留不住了。”
  她说着,盯着谢保林看,见他确实是如释重负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这个选择,没有错。
  第183章 回门
  等谢景娴回门的时候,整个春堂院已经只有待客的屋子还维持着原样。
  若是新姑爷探着脑袋瞅瞅其他房间,那八成是要以为老岳丈犯了什么大事,要跑路了,要不然这屋子怎么都跟雪洞似的呢?
  再要不就是话本子里那小白蛇哄骗穷书生,使了障眼法术,这屋子原本是个废宅鬼屋,被伪装成了她娘家的样子。
  当然,人家杨皓是个正经腼腆的小郎君,不会像谢景衣这般,想法突破天际,直上云霄。
  她想着,朝上头看去,谢保林盯着谢景娴仔细的瞧着,好似要根据她笑容的弧度,来判断杨家待她好不好。
  翟氏一改送嫁那日的悲恸,那是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欢喜,直把杨皓看得像是被春风吹散了头发,阵阵发麻!
  谢景衣觉得,那杨皓如今在她眼中,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糖人。
  再瞅谢景泽,得,那神情同谢保林,简直是如出一辙。
  唯独谢景音,拿着谢景娴带回来的点心,一口一个,一口一个,像只快乐的小鼠。
  场面话说得差不多了,谢保林同谢景泽便领着杨皓去了书房。
  待她们一走,翟氏脸上的笑容立马收了起来,挪到了谢景娴身边坐得更近了些,“我的儿,杨家待你何如?”
  谢景娴脸上一红,“挺好的。”
  翟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那婆母,待你可还亲和?还有那通房,如何处置了?你莫要怪阿娘问这些,回门不过一会儿功夫的事,下次再见也不知道要何时。咱们母女几个,像今日这般,待在一块儿说话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算得清。”
  谢景娴鼻头一酸,“阿娘,我没有说谎,真待我挺好的。夫君性子温和,便是喝了酒,也没有大声说话。敬茶的时候,婆母也没有为难我,那个通房……”
  谢景娴脸微微一红,“婆母说了,在我有孕之前,不会抬她做妾。”
  翟氏一听,眉头微皱,双手合十,“谢天谢地!不过你也要长点心眼儿,如今你才刚刚嫁过去,他们可都观望着呢,看你是什么性情,看你好不好欺负。你可千万要立住了。”
  “你婆母的话,也不能全信,要嬷嬷把人盯好了,别闹出什么庶长子之类的破事来,到时候一辈子都掰扯不清。”翟氏说着,欲言又止,到底没有把话全说出来。
  谢景娴性子软,把通房找个机会打发出去这种事情,她怕是做不来。不是翟氏霸道,实在是这种陪在身边一道儿长大的通房,到底是与后来的那些妖精们不同的。
  谢景娴点了点头,“阿娘,我知道的。旁的都好,就是杨家人未免有些多,去敬茶的时候,乌泱泱的一片,光是记住是哪一房的哪个亲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阿娘放心吧,我好着呢,不要担心。”
  “再说了,过几日,玉娇出嫁,我还是要回来的。”
  翟氏一听,又高兴起来,“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玉娇过几日也要出嫁了,再往后出了榜,若是你兄长高中,你也还能回来,再往后,还要娶光熙进门……这么一想,我就有盼头了。”
  翟氏一高兴,屋子里的三姐妹也都高兴了起来。
  翟氏又说了些要搬家的话,便到了用饭的时候,因为已经分了家,谢景娴回门倒是顺顺利利的,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用过饭之后,翟氏便又早早的催着她回去了。
  谢景娴一走,谢保林便急吼吼的出了京。
  春堂院中又恢复了热火朝天的搬家景象。
  “谢三!”
  谢景衣抱着谢景洺站在院子中,突然听到有人唤她名字,扭头一看,只见柴祐琛站在角门处,一脸风尘。
  “你何时回来的?”
  柴祐琛看上去有些疲惫,一双靴子上沾满了灰,“刚把事情处理完,就过来了,没有赶上你大姐姐出嫁。”
  谢景衣摇了摇头,“无妨无妨,你正事要紧。”
  她没有问柴祐琛忙什么事情去了,毕竟他经常帮官家做一些不好言说的事。
  “我大兄病重了,母亲叫我连夜出城去取一味罕见的药……”
  谢景衣没有想到,柴祐琛自己个交代了。
  “啊!你大兄可安好?”
  柴祐琛点了点头,咳嗽了好几声,“嗯,八百里加急,可算是取回来了,他刚服了药躺下了,已经没有危险了,我这才过来。”
  谢景衣一只手抱住了谢景洺,另一只手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来,递给了柴祐琛,“给,你咳嗽吃这个,我自己个熬的,你出京了,便一直没有送出去。”
  柴祐琛笑了起来,“谢三是拿醋熬的么?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子酸味?”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爱吃不吃啊!不要蹬鼻子上脸。”
  柴祐琛笑了起来,“一回来听闻你们要搬出去,特意叫柴贵带了人来帮忙。”
  他说着,进了院子,侧着身子让出了道来,柴贵对着谢景衣行了个礼儿,领着一群家丁,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你大兄呢?怎么不见人。”
  谢景衣望了一眼主院的方向,“他去清点我祖母的嫁妆了,点好了便直接从正门拉出去。”
  因为同永平侯早有约定,这嫁妆的事情,倒也没有扯出什么乱子来。过了这么许多年,有些东西都不见了,能添补的,都让管着中馈的三房曹氏给添补了。
  若是敢不补,谢景衣叮嘱过谢景泽了,若是不补,开封府说话去,好好算算,这几十年春华夫人的产业有多少收益,他们该赔多少钱?把曹氏吓了个够呛。
  柴祐琛点了点头,看了柴贵一眼,柴贵心领神会,领着一群家丁,去给谢景泽撑腰去了。
  “你大兄的病,李杏能治吗?”
  柴祐琛嘲讽的笑了笑,“我同我母亲提过,母亲不允许,她这个人,十分的固执,怎么劝都没有……呃,你把这肉团子给我做什么?”
  柴祐琛如临大敌,这是个什么肉团子?一脸的白肉抖抖的,脖子嫩得不像话,好似他一用力,这肉团子就要被他捏瘪了一样。
  身上一股子奶腥味,手脚胡乱动着,像一只乌龟。
  “快拿走!”柴祐琛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僵了,他端着这个肉团子,一动都不敢动。
  “哈哈,柴祐琛,你像是在上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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