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要犯上_72
  “姑娘明日可还愿意上凤舞山庄小憩?我来接姑娘。”
  茗香摇头,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房间:“南宫公子不必再费心了,茗香很快便要离开风城了。”
  “离开?”南宫凌心里一凉,他在草地上摸爬滚打饶是这腊月寒冬也硬生生憋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被冷风一吹,又兼之心内失落,愈加觉得冷了起来,“那……那我去熙州看望姑娘……”
  “不必了。”茗香看向那其貌不扬的公子哥,眸光愈加冷冽,她的目光甚至像是越过他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我要随左公子去京城了。”
  茗香此言一出,不止草地上的南宫凌惊讶不已难掩失望,二楼屋檐上一袭白衣也是心下一滞,他本是被南宫凌引来以为有人夜闯,没想到却听见了这样一席话。
  有高手在靠近!
  司徒凛月举目四望,在他身侧的栏杆上轻轻一拍,跃上四层楼的檐角,雪光漫漫的天地间,三名黑衣裹身,掩不住姣好身段的黑衣人朝着观天楼奔来,临近楼脚时分作三个方向,各自掠上了身侧的遮蔽物。
  刺杀?监视?似乎都不像。司徒凛月正在观察藏匿暗处的三人,夜色中又有一行人在观天楼外的一丛密林中若影若现。
  那群人还未近得楼脚,隐匿在暗处的三名黑衣人便冲了出去,直接将那群人打得连连败退。
  这一场混战看得司徒凛月连连摇头,直至观天楼里走出一个魁梧浑圆的壮汉,才将那群不速之客给带走。
  三名身段姣好的黑衣人又各自藏身,银月在遥远天际稍稍露头,整个观天楼内外又恢复一片静谧,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司徒凛月稳稳落于地面,一颗心也重重落下,左玄歌应该同虹满楼达成了某种契约,梅园赏雪想必并不单纯,有虹满楼三位高手在暗,姚副将率领的精兵在明,这一路又是直径往京城而去,想必他也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了。
  司徒凛月踩在吱呀雪地上,那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做他的剑了。
  一坛酒见了底,宋孝仁也微微有些醉意,左玄歌清明的眸光盯在他脸上:“宋阿叔,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跟我说实话”
  “宋阿叔”这个称呼一出口,可把宋孝仁惊得不轻,那都是多少年前,左大将军第一次将他引荐给左家几个孩子的时候用的称呼了,只不过这最最顽劣的小公子在他印象里可是从来也没有叫过。
  深知这个问题一定不好回答的宋孝仁警惕地答道:“你先问。”
  左玄歌一双黑瞳如同隼目一般紧盯着宋孝仁:“我爹跟凤舞山庄是不是有过节?”
  宋孝仁哈哈大笑,伸手按了一下左玄歌的脑袋:“你爹跟凤舞山庄一个在朝一个在野,能有什么关系,结仇就更加不可能了,你小子胡想些什么呢。”
  “难道这事连你也不知道?”
  左玄歌不去怀疑自己质疑的合理性,反倒怨起宋孝仁不知内情了,宋孝仁憋了一肚子话没好气道:“你爹的事你不会去问你爹啊?我跟你爹认识还在你出生之后呢,那之后你爹跟凤舞山庄有没有瓜葛你还能不知道?”
  “自我记事起自然是没有,但是风城离枟州那么近,若是我爹跟凤舞山庄有过什么,雍大人定然知道,难不成你家大人居然没跟你提起过?”
  “诶,我说小兔崽子,你怎么那么犟呢?”宋孝仁双手抱胸看着他,“你都认定了你爹一定跟凤舞山庄有龃龉,还跟我说个屁啊。”
  “我想知道内情啊?哪知道你那么没用,雍大人竟然不将此事告诉你。”左玄歌支着脑袋,一副伤神模样。
  看得宋孝仁实在恨不过,咬了咬牙:“你少跟我用激将法,我对你用这招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
  左玄歌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这话得搁在知情者身上才是激将法,你什么也不知道我激什么?或者说你确实知道,否则怎么能说你不上当呢?”
  宋孝仁突然像看恶魔一般看了左玄歌几眼,他站起身几乎逃也似的跑开了:“我要去睡觉了,不跟你个臭小子瞎掰扯了。”
  顺着长梯而下直至二楼的宋孝仁依旧心有余悸,曾经那个半大的小破孩长大了竟然如此可怕,早知道当年就不将他欺负得那么惨了。
  殊不知左玄歌若不是有他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先生在侧,又岂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这委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还在顶楼的左玄歌在暗影里露出浅浅的笑容:“说明你还是知情的。”
  范一范二在整理行囊装上马车,左玄歌从熙州到风城一路随手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塞满了三辆运货马车,观天楼前一片热闹,却唯独不见了司徒凛月。
  左玄歌顺手拉住了从他身前走过的一个仆从的衣领:“看见我师父了没?”
  “看……看见了,司徒先生独自一人往桥那边去了。”
  左玄歌松手,让那战战兢兢的仆从继续忙,瞥了一眼那对自己身前两坛清心酿虎视眈眈的宋小人,拎着酒坛,独自往观天楼外走。
  穿过一片小树林,远远便可看见几座石桥并列排开,树影斑驳下,前方树林入口处立着一条白影,正仰头看着打在树叶上的流光。
  左玄歌三两步小跑上前:“师父,要启程去京城了。”
  “你想好了吗?”司徒凛月侧过头看了看他,白灿灿的阳光照在师父的脸上,将原本就出尘的司徒凛月变得更加有些遥不可及。
  左玄歌不管司徒凛月这简短的一句问话里包含了几层意思,只是轻巧随意地答道:“年关将至,得回家过年啦,珩羽山上冷清,师父不如跟徒儿一道回去。”
  “徒儿已经有更好的剑了,我就不去了。”司徒凛月回过头又继续盯着那片叶子瞧,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
  左玄歌心里是想要留他的,却始终开不了口,雪夜那缠绵一吻过后,若他还觉得司徒凛月一些不经意的举动只是意外,那他就是榆木脑袋了。
  左玄歌虽不在乎世人想法,也无所谓圣人教诲,可是对司徒凛月的感情连他自己也还有些摸不清,这份揪心挠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喜欢,到底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还是真的深爱不渝?从来没有过这样体验的左玄歌有些畏缩了。
  他能不畏缩吗?毕竟是断子绝孙不孝至极的大事儿,所以现在让两人分开,或许对彼此都是最好的,兴许就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明天又有大事发生~~
  ☆、眦睚必报
  “好。”左玄歌干脆地应道,将手里的两坛酒递给师父,“就当是为师父践行,这酒可是有钱也买不着的,宋小人亲酿的清心酿,宋小人没别的优点,唯独一手字和这酿酒功夫还能拿得出手,绝对比桥头酒肆的好喝千万倍。”
  “好。”司徒凛月神情淡漠,伸手接过酒,也不多说话。
  左玄歌又从怀里将那块羊脂玉佩掏了出来,他抓过师父另一只空着的手,将玉佩放在师父的掌心:“这玉佩本就是徒儿送给师父的,是好东西,师父以后随身带着吧。”
  “好。”司徒凛月再道一声好,师徒两人似乎都被勾起一丝伤心,眼底微微湿润。
  “师父,一路保重。”左玄歌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身白衣,终于再找不出别的话要说。
  “保重。”临行前,司徒凛月总算于他冰霜一般的脸上勾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如春风化雨将严寒驱散,为师父绝世的容颜染上一丝暖意。
  那笑容看得左玄歌心中一颤,他闭上眼睛,一忍再忍,终于在心底淡淡开口,算了,不忍了。
  他微微踮起脚,用嘴去触碰司徒凛月的双唇,两人身高相仿,司徒凛月只稍稍比他高一点儿,他踮起脚让自己在气势上不至于输过一向不怒自威的师父。
  左玄歌突如其来的会心一击,总算是报了雪夜酒肆之仇,轮到他单枪匹马长驱直入,让司徒凛月怔忪在当场,睁着眼睛看他长睫微颤,白皙的面颊上飘着勾人的红晕。
  然而师父大人终归是师父大人,反应是极其迅速的,两坛酒从司徒凛月手中滑落,铿锵落地飞溅起酒花无数,凛冽的酒香瞬间将两人包裹,在浓郁缱绻的暧昧情愫中更添了几许微醺醉意。
  司徒凛月双手环住左玄歌的腰,在彼此都清醒之下,热烈回应着他的唇舌,左玄歌双颊愈发滚烫,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体内热血奔流,异样的情愫弥漫全身。
  在师父反吻地几乎要丢盔弃甲的一瞬间,理智终于回归,他一把推开了司徒凛月,看着师父眼底陌生而炙热的情绪,左玄歌勾了勾唇角,也不顾自己此刻飞红发烫的脸有多狼狈,戏谑道:“师父,这是还你的,徒儿我从来都眦睚必报绝不吃亏。”
  左玄歌退开两步与司徒凛月保持着安全距离,挥了挥手:“师父,我走了。”
  左玄歌还未走远,便听见身后有一个坚定的声音:“等等。”
  他没有回头,等着那声音的主人款款而来与他并肩,司徒凛月面上已恢复了如常的淡漠清冷:“我跟你去京城。”
  左玄歌哑然看着师父,心里五味杂陈,忍字头上一把刀,做人当忍还得忍啊,这下玩出火来了吧!
  左玄歌和司徒凛月一同从小树林里走出,范一范二等人自是习以为常,也没太在意两人皆是有些不寻常的表情。
  宋孝仁却免不了多看了那两人几眼,一向胆大妄为脸皮堪比京师城墙厚的左玄歌竟然面带羞色?而一贯冷脸冷面的司徒凛月眸子里竟然带着些兴奋与暗喜。
  宋孝仁不自觉地蹙了眉头,眼光一向毒辣的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早已不是单纯的师徒之情,他双手抱胸,看司徒凛月的目光变得不太友善,那种感情大概就是,自己辛辛苦苦从小教导要去拐骗别家妹子的臭小子,居然被别人家汉子给拐跑了的不甘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