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冷若冰霜 第三节
  一幢教学楼上,即墨黎文和侯鑫正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那一幕。见林雨萱竟利用结界将众人全部撞飞,侯鑫眼中马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他点燃了一根烟,缓缓吸了一口,又如同享受一般缓缓吐了出来:“黎文,今年这个班确实有点意思。”
  即墨黎文没有说话,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晓天和林雨萱离开的背影。侯鑫明白他的性格,于是笑道:“今年打算怎么办?能有这么多孩子报名,确实不容易。”
  周晓天和林雨萱的背影消失了,可即墨黎文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改变。他微微动了动,终于说道:“和往年一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时,侯鑫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遗憾。他吐出了一口烟雾,换了个话题,问道:“那十四个学生,你准备留几个?”
  即墨黎文的心思没人捉摸得透。他是风系七班的班主任,所有学生的去留大权自然在他手上,所以侯鑫就是再想留某个学生,只要他不乐意,便没人有任何办法。最坏的打算自然是明年再重教一班,可如果被淘汰得只剩一两个学生,那侯鑫宁愿明年再教一班。毕竟老师是靠学生进入上灵界中层的,如果五个老师靠一两个学生进入上灵界中层这种事真要发生了,那他们还不得被别人笑死。
  听了侯鑫的话,即墨黎文脸上十分平淡地说道:“或许全部留下,或许一个都不留。”
  侯鑫最怕听到即墨黎文这话,这话也就相当于给学生判了死刑。他听即墨黎文说过几次这样的话,可没有一次不是学生全被淘汰掉。他摁灭了烟头,将烟头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后微微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安亦馨、陆宸、齐昕等人是他们父亲让他们报风系七班,他们才会报的,不过那些人虽都是各大族的当家,可即墨黎文依然不把他们的面子放在眼里,该得罪的还是会毫不留情地得罪。不过这个班里有很多不错的学生,侯鑫真正怕的事情其实是失去他们,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他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只想将即墨黎文说通:“黎文,这个班里确实有不少好苗,这你比谁都清楚。那个乐族的天才,一个在乐族从没输过的学生,对他稍加培养,肯定能成为新生里面的佼佼者;阴阳族那个丫头,至今也没人知道她的实力到底有多深,而且她的领导能力堪称一流,这样的人要是流失了,绝对是得不偿失;现在正跟着景皓的那两个孩子,一个从小就被称为天才,在学校里从没输过,另一个是蜃的妹妹,在瞬移和御雷上都极有天赋,备受景皓推崇。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个丫头可以变防御为进攻,而这种做法在新灵界的学生里面根本没几人可以做到。所以这种机会实在难得,一旦失去,往后根本不可能再碰到。”
  即墨黎文何尝不明白侯鑫话的份量,可他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确实优秀,不过只有适合这个班的学生才能留下,该走的还得走。”
  见即墨黎文实在固执,侯鑫只能轻轻叹息一声,脸上充满了惋惜。
  学校和火之楼之间有一座挺大的公园,不过由于距住宅区太远,平常根本没人来。也正因此,这个寂静的地方倒成了学生的天地。周晓天跟在林雨萱身后,一步步来到了公园。
  “你跟着我干什么?”林雨萱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周晓天,语气冰冷地说道。周晓天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看着林雨萱的背影张开了嘴,却半天没有说话。林雨萱见状又向前走去,周晓天见了,忽然向前一步,看着她的背影叫道:“林雨萱。”
  林雨萱停了下来,不过没有转身。周晓天沉默了一下,终于说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莲区名副其实,到处都盛开着莲花。这儿的莲花与别处不同,其中很多莲花一年四季都不败,春秋半开,盛开时是整个夏天。莲花开整整一夏后,冬季便将花收缩成一个骨朵,到了第二年春天再被新的骨朵挤掉。莲区里面四季常温,即使到了一年最冷的时候也没结过冰。其他地方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整条小灵水河都结了冰,可小灵水河支流流入这儿的水却依然潺潺作响。不过这儿身处外郊区,距离城市实在太远,所以秘灵组也不会到这儿来。正是因此,整个火族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个隐蔽的地方。
  周晓天本来以为林雨萱不会答应,没想到林雨萱却没有拒绝。他和林雨萱顺着莲花池边向里面慢慢走着,都沉醉在了四周的美景中。
  流水声渐渐小了,不过周晓天一直都没有停步。林雨萱跟着他穿过树林,走上一条小路后,最终停在了一座废墟前。那是一幢已废弃多年的房子,一半已经塌陷,蛛网遍布,尘土覆盖得到处都是。周晓天站在房子前,看着面前的断壁残垣,眼中充满了回忆。
  林雨萱站在周晓天旁边,忽然低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周晓天轻轻叹息了一声,看着房子说道:“因为这儿有我最美好的回忆。”他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十几年前,我曾在这儿遇到过一个女孩,和她的回忆深深刻在了我心里,至今也无法忘却。她和你拥有一样美丽的眼睛,看到你的时候,我如同又看到了她一样。”
  林雨萱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她现在呢?”
  周晓天又轻轻叹息了一声,脸上充满忧伤地说道:“她已经死了,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林雨萱冰冷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沉痛,似乎也不愿听到这个消息。她依旧低着头,声音的冰冷却似有缓和:“对不起。”
  周晓天摇了摇头,脸上充满无奈地说道:“战争夺走了她的生命,这在那个年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林雨萱忽然转身走去。周晓天知道她要离开,马上转身叫道:“林雨萱。”林雨萱停了下来,周晓天见状看着她的背影说道:“谢谢你能和我来这儿。”林雨萱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她沉默了一下,慢慢离开了周晓天的视线。
  四周的鸟叫声十分悦耳,周晓天心情却十分低落。他想起了那个女孩,那个只有六岁便被战火吞噬的女孩,心里不由隐隐作痛起来。他来到莲花池边,抬头看向了岸边一棵百年杨柳,眼中的回忆又多了一分。似乎明媚的阳光下,一个六岁的女孩正坐在树干上,挥手朝他笑着喊道:“晓晓……”
  周晓天忽然闭上眼睛,慢慢转身向后退去。他退到了莲花池边,张开双臂,慢慢向后倒向了莲花池中。
  “扑通。”
  伴随着溅得老高的水花,周晓天慢慢沉入了池底。他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了那个女孩在池水中嬉戏的身影,只见女孩忽然转身,朝着他喊道:“晓晓,快来。”
  女孩眼睛十分纯净,像一片洒满星光的夜空一般明亮,又像是夜空下的海面那样深邃。周晓天静静地看着女孩,忽然发现一片朦胧光芒出现在女孩四周。他惊奇地看着那片光芒,只见光芒慢慢汇聚,包围女孩之后又形成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渐渐出现了模样,却不是别人,而是林雨萱。
  周晓天突然从水里站了起来,扶着膝盖,俯身盯着水面直喘气。被溅起的水花从空中慢慢落在了水面上,激起一道又一道的波纹,看起来就像慢慢出现的伤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