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苏永文一直站在外面,任由雨淋湿自己,他开始回想着与季林钟相处的每一分细节,以及季林钟在看温姑娘时的那些眼神,特别是那日莲峰山上莫名而来的怒气。
  等到一把伞撑到他头上时,他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站在雨中替他打伞的女子,依旧是清艳无双,脸上的神情却清冷而淡漠,在朦胧的雨中,仿佛是那凌驾于世人,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仙女。
  “温……温姑娘……”苏永文喃喃低语,本有一腔话要说,此时再见到她后却再也说不出口了,那些想让她委屈做妾的想法好像都成了亵。渎。
  “苏公子,我不知你有何事要同我说,但我们现下……好像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温淑琳神色平静的看着他,“苏公子身在官场,很多事都身不由己,我都能理解。”
  “只是……苏公子,不管如何都不应该忘记本心啊,还记得为什么要求取功名吗?”
  本心?功名?
  说大了是为了给天下百姓谋福祉,说小了是想完成父亲遗愿,光宗耀祖,让家中亲人过上好日子。
  可是他如今的作态好像都与当初的想法背道而驰,只为了满足他一人的私愿,苏永文欲要解释:“我……”
  温淑琳“嘘”了一声打断他,“苏公子,你写的信我都看了。你可知道你的那些想法,既对不起圣上对你的赐婚,也对不起尚书小姐的下嫁,更对不起我们的约定。”
  苏永文被她说的满面通红,一时间很是窘迫,羞愧难当的低着头,再难言语。
  温淑琳手伸出伞外,接着外面的雨水,感受着那股凉意,视线透过远处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苏公子,别过了。”说完她将手中另一把伞递到他手中,算是为她们之前的事画下句号,转身缓缓往回走。
  惜而天意弄人,终究事与愿违,如之奈何!奈何!(出自《古剑奇谭2》中的谢衣)
  雷声轰轰,雨声环伺,瞧着她的撑伞背影在雨中越来越远,苏永文终于明白两人错过了,“温姑娘,且等等。”
  温淑琳停下脚步,回眸一笑,眉目鲜妍,眼波流转,“苏公子,还有何事?”
  苏永文看的呆了呆,想起第一次两人相见时是她叫住他,如今正好相反。
  顿了顿才说道:“你要小心季兄,他对你居心不良……”
  温淑琳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身回了家。当然居心不良,他一开始可是想弄死她的。
  苏永文也不打伞,任由雨滴砸在他身上,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里,过了好久,才转身往回走,一回头却是对上了一个冰冷的目光。
  季林钟一手执伞,一手背在身后,身上还穿着官服,深邃的瞳孔里幽幽地泛着冷光,全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气,身上的气势完全颠覆以往。
  “苏兄,你管的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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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苏永文当初与季林钟交好, 一来是心中欣赏对方的才华,二来为了离心中那道白月光更进一步。两人从科举前到同朝为官相处下来,多多少少是有些真情实意的。
  如今发现昔日的好友, 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内里还藏了另一副面孔, 他心中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欺骗, 开始对季林钟防备了起来。
  从季家回去后,淋了雨的苏永文大病了一场, 期间尚书府听闻后,着人送了不少滋补的药品食材过来,等到他病好的差不多了,转眼就到了大婚之日。
  八月,中秋过后, 婚礼如期举行。
  圣上钦赐的婚礼,男方是新科状元前途无量, 女方又是朝中重臣的嫡孙女,状元府一片喜气洋洋,前来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
  季家也在受邀之内,温淑琳心中再不想去, 也不好不去, 毕竟如今小叔未婚,她不在京城还好说,她在后宅的交际只能由她去。
  在柳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温淑琳望着被装点过后的朱红色大门上高挂的大红灯笼, 多少有些唏嘘, 没想到还能心平气和的来参加苏永文的婚礼。
  季林钟站到一旁,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 小声在她耳边道:“嫂嫂莫怕,若是有事只管叫人来前厅唤我。”
  “嗯。”温淑琳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经由大门分开,女眷去了后院,男客去了前厅。
  季林钟如今只是翰林院中的一个小官,家中又无助力,连带着温淑琳身为家眷,来到这群身着富贵的官太太当中也十分不打眼。
  丫鬟带着她进了内院后,她随意寻了处人少的地方坐着,便在无人理。
  只是她不寻人,人总是要来寻她的。
  “温姐姐,没想到咱们在这儿又见面了。”
  熟悉的声音至后方响起,温淑琳转身看到一个小腹微隆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行了过来,那女子与寻常官宦家眷不同,一身盛装看起来贵不可言。
  “陈……陈姑娘。”温淑琳有些吃惊,当初陈明珠曾说过有缘京中再会,她还没当回事,没想到再见时人家已为人妇。
  陈明珠轻笑一声,“温姑娘看到我很吃惊?”
  当初在桐林时,那季林钟看上的是眼前这小寡妇,不上她的钩,让她大受打击。后来得了来京城办事的机会,她反而顺道勾上了二皇子,可见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世事无常,好日子还在后方。
  温淑琳盯着她微隆的小腹,“确实有些吃惊,没想到时隔一年,陈姑娘竟然已经……也不知是哪家大人有如此福气。”
  一旁跟着的丫鬟青儿十分倨傲的抬起头,“我家姑娘嫁的可是当朝二皇子!”
  说完,看看温淑琳身旁的柳眉,十分不屑,虽然大家都是丫鬟,奈何自己主子要高人一等。
  二皇子?
  皇家的事,温淑琳多多少少耳闻过一星半点,那二皇子怕是早有正妃了。倒是侧妃,近一年来没有听闻过京中有传言皇子纳侧妃之事,想来陈明珠一介商户再有钱也是攀不上那个位置,只可能是为妾。
  只是,今日婚礼女方爷爷乃是朝中重臣,二皇子出现在此并不奇怪,可这陈明珠身为妾室,却能跟在二皇子身旁一起出席。不简单啊!难道是母凭子贵?
  不论如何,如今的陈明珠她都得罪不起,温淑琳不卑不亢的福了福身,“恭喜陈姑娘。”
  陈明珠如今身怀有孕,又正是得宠的时候,瞧见温淑琳如此温顺,本欲找麻烦的心思反而去了几分,但也没那么轻易就放过她。
  她在青儿的搀扶下上前两步,不怀好意向前两步,在她耳边低声道:“听闻今日的新郎官与温姐姐有旧,也不知是真是假?”
  温淑琳脸色一变,差点乱了阵脚,强颜欢笑道:“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苏大人状元出生,怎会与我一个寡妇有旧?”
  “呵呵。”陈明珠捂嘴轻笑,“温姐姐未免太低估了自己,就连二哥哥都对你情根深种而舍了我,苏状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又算的了什么?”
  温淑琳脸色到底是绷不住了,这疯女人,如今内院这么多人,逮着这些胡说也不怕被旁人听见。
  怕不是小叔曾经拒绝过她,这陈明珠便以为小叔心仪的是自己?
  “小叔不过是一介小官,哪里配得上陈姑娘,如今陈姑娘得了皇子青睐,又身怀皇家骨血,前途不可限量,可见是极为尊贵的命格。”
  这话说的可谓十分巧妙,既捧了陈明珠,又贬低了季林钟配不上她,完全说在了陈明珠的心坎里,让她心里对当初的不甘散了不少。
  陈明珠轻咳一声,心情一好,正了正声,“你倒是挺会说话,那就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温淑琳:“……”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陈明珠露出一脸的看好戏的神色,“尚书府的李小姐,今日必会寻你麻烦!”
  说完,陈明珠在青儿的搀扶下离去,又与旁的相熟的官家太太小姐们交谈了起来,留下一脸郁闷的温淑琳停留在原地。
  这凡是讲究个先来后到,她都已经这般让步了,这两个月来也没有与苏永文藕断丝连,这李如是发的是什么疯要找她麻烦。
  想是这般想了,今日毕竟在别人的地盘,又有这么多官家夫人在场,温淑琳心中到底是开始不安了起来。
  一直到了苏状元将新娘接回府上,府上宴席大开宾客落座,斛筹交错间,圣上还派人来送了赐了礼,热热闹闹的宴席过半也未发生任何事,温淑琳正当心里刚松懈下来,哪知一旁上菜的小丫鬟一个不小心就将菜洒在了她身上。
  还好那道菜是凉菜,若是热菜,怕是要将人给烫伤。
  “季夫人饶命,季夫人饶命,都是奴婢的错。”那小丫鬟看起来十分年轻,在如此场合做错了事想是怕极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温淑琳看了看周围被惊动的那些官家太太正看向这边,只能让柳眉将她扶起,十分识大体的道:“无事,今日大好的日子,可别坏了大家兴致,我去换一身便是。”
  那小丫鬟一听,立刻又拜了一拜,含着泪起身,“季夫人,奴婢扶您去客房换身衣裳。”
  柳眉上前道:“不用了,我们带了多余的衣裳,我这就去马车上拿,你先扶我家夫人去客房。”
  小丫鬟点头应是,领着温淑琳一路出了宴厅,穿过长廊,去了客房。
  小丫鬟打开房门后请温淑琳先进去,“季夫人请在此等候,我去领您的丫鬟过来。”
  这新修的状元府比一般的院子大多了,小丫鬟去领路也免得柳眉待会儿找不到她,温淑琳点头应好,便转身去了屏风后面,将已经沾了油渍的外衣脱了下来搭在屏风上。
  在房中百无聊赖的等了好一会儿,久不见人来,温淑琳才惊觉好似上了当,那小丫鬟若是真不小心将菜洒在她身上,又怎会知道她姓季?
  这般一想,温淑琳又想起陈明珠的提醒,难道是李如是要做些什么?她反应迅速的起了身,四下望了望,将原来的房门关好,转身去了隔壁客房躲了起来。
  果然,刚等她藏好,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刚才那个领她过来的丫鬟,好似又领了另外的人过来。
  “大人,温姑娘就在里面,你有什么话要说还需尽快,我在外头替大人把风。”
  “好。”那男人应声推门进了屋。
  竟然是苏永文!
  温淑琳捂住嘴吓得靠在墙角不敢吱声,今日可是他大婚,若是被人撞见她与苏永文在状元府私会,她怕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那日两人不是都已经说清楚了?他怎的还要约自己前来?不等温淑琳想明白,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与此同时苏永文在房里寻不到人,只瞧见她换下的衣裳,又开门出来,与来人撞了个正着。
  “相公,你不在前厅宴客,来这处做何?”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温淑琳光是听到称呼便猜到她是谁。
  面对眼前不熟悉的妻子,苏永文紧张的冷汗都流了下来,“我在前厅喝的有些微醺,来这里散散酒气,娘子此刻不在房中等我,怎的出来了?”
  “是吗?”李如是透过大门,看到里间换下的女人衣裳明显不信。
  今日这一手可是她事先安排好的,先将温氏骗来此处,又寻人去冒充她传话,就是想看她这新婚相公会不会应邀前来,若是前来必是与那温氏有旧。
  当初苏永文在季家外头赖着不走,淋了雨大病一场,不少路人都是看见了的。也不知是怎的就传到了她的耳中,她曾让家中妇人去找过苏母套话,奈何苏母亲口指天发誓,硬说自家儿子与那温氏没有任何瓜葛,李如是无奈只能自行想了法子来试探。
  圣旨已下,这婚姻无法解除,不管温氏与相公是否认识在先,只要温氏与相公有旧,她必要请父亲出手,让温氏消失,已绝了相公的念想,让他从此只守着她一人。温氏要怪,就只能怪她倒霉。
  “相公,我好像瞧见里面有女人的衣裳?里间可还有人?”
  苏永文紧张的心脏快要跳了出来,他进去没寻见温姑娘,却见她经常穿的衣裳还挂在那屏风上,若是她还藏在里间,今日被娘子撞见了可就要出大事了。
  “没有。想是之前有人换下,丫鬟们忘记收拾了。”
  就在两人在外头僵持期间,温淑琳藏身的客房,一个人影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窗户外翻了进来,从后面悄悄捂住了还靠在墙角偷听温淑琳的嘴,并将只穿着一身中衣身影苗条的女人搂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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