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
  皇后走后,已经过了未时二刻了,平日这个时辰,太后早就午休起来了。
  太后见已经过了午休的时辰,索性也不睡了,看外头太阳不算太大了,让人叫了苏妧过来陪她去逛花园。
  慈安宫后院有一处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栽了一些常青树灌和四季花卉,夏季正是花开繁盛的时候,一进院子,便见一片姹紫嫣红。
  钟嬷嬷事先让人在你花园的凉亭里摆了冰,又备了茶水和点心。
  苏妧陪着太后在花圃间转了一圈,采了一束新开的兰花,这才陪太后进了凉亭。
  苏妧伺候太后在凉亭里坐下,怕天气热,手里新摘的兰花会焉掉,跟太后打了声招呼,差了一个小宫女去寻一个花瓶,装了水拿过来。
  小宫女去后不久,抱着一个彩釉福禄寿纹观音瓶赶了回来。
  苏妧从小宫女手里接过瓶子,亲手将摘了一捧兰花,一支支插进瓶子里。
  苏妧拆完话花,特意将瓶子抱到太后跟前,让太后瞧。
  就在此时,一个内侍引着皇后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母后。”一瞧见太后的身影,皇后便大喊出声,微微一提裙摆,大步向凉亭走了过来。
  若说方才皇后面上带着薄汗的样子,苏妧已觉得很是少见,那此时皇后提着裙,越过内侍疾步而来的情形,让苏妧看的微微一呆。
  两辈子见起来,苏妧也没见过皇后这样失态的样子。
  “又怎么了?”太后似是有些不耐。
  “母后,出事了,出大事了。”
  太后瞥了一眼神色慌张的皇后,“出什么大事了?你倒是说清楚!”
  皇后疾步走到太后身边,俯身,压低了声音道:“方才经母后提点,儿臣原本是想叫上如贵妃、贞才几个平日得皇上宠幸的妃嫔到皇上那请安,谁知方才儿臣到了贞才人那儿,却发现她人不在,问她宫里的奴才,一个个支支吾吾的,臣妾觉得事有蹊跷,抓了两个奴才动了刑,结果有人招出来说,……说……”
  “说什么?”太后急了。
  “说锦才人正和太子幽会,就在如辉宫里。”
  太后面色大变,猛然站了起来,“胡说八道!”
  皇后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苏妧就站在离太后不远的地方,她虽没完全听清楚皇后的话,但“太子”和“如辉宫”,苏妧却是听的真切。
  前一世,她和裴瑧成了荒唐事的那处废弃宫殿,从前就叫如辉宫。
  虽然听不太清楚皇后对太后说的话,但只看看两人的神色,苏妧也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了,而这件大事,很有只怕是太子与后宫妃嫔有染。
  “胡说,根本就是胡说!”太后又吼了一声。
  皇后微微低着头,“儿臣也不觉得太子会做这样的荒唐事,儿臣已经让人将贞才人宫里的人都看管起来了,也派了人去如辉宫,悄悄的将宫守起来,既不让外面的进去,也不让里面的热出来,这才来通知母后。”
  太后长出了几口气,厉声道:“哀家要亲自去看看,”一转头,瞧了一眼脸色苍白苏妧,“你也跟哀家一起去。”
  苏妧正怔怔的发呆,太后叫她,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站在旁边的钟嬷嬷伸手推她时,她才回过神来,见皇后扶着太后已经出了凉亭,忙跟了上去。
  第48章 048
  苏妧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如辉宫, 她一路脚步虚浮的跟在太后后面, 脑袋里混混沌沌, 完全无法思考。
  直到看见如辉宫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前世的记忆如潮般翻涌而来,苏妧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皇后和钟嬷嬷搀扶着太后走在前面,三人疾步进了如辉宫, 而跟在太后后面的苏妧到了如辉宫宫门前时, 脚下的步子却是一顿。
  近了, 心里却也更怯了。
  苏妧抬头遥望了一眼殿宇的方向,只要一想到殿内此时可能会有的画面,她便觉得好像有人拿了一把很锋利的刀,插在了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苏妧伸手捂住胸口, 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才迈步跨进了如辉宫内。
  走在前面的太后和皇后正同一个内侍说话,苏妧几步走上前, 只听那内侍道:“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人此时还在后殿里面, 奴才们只奉旨在外面守着, 里头具体是什么情况, 奴才也不清楚。”
  太后面色沉郁,直道:“人在哪里,带我们过去。”
  内侍躬身应了一声,引着几人穿过垂花门进了后院。
  如辉宫的殿宇有些陈旧,所处位置又偏僻, 自今上继位后,这里一直都是空置着的,平日里鲜少有人过来。
  然而此时如辉宫的后殿外,却围了不少缁衣内侍。
  太后双目如炬,直望向紧闭着的殿门,片刻,轻喝一声,“开门!”
  “母后,”一直搀扶着太后的皇后轻声开了口,“咱们这样进去怕是不太合适吧。”
  一顿,悄悄打量了一眼太后的神色,见太后面色不豫,皇后心里虽忐忑,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劝道:“母后心里着急,儿臣也知,不如儿臣陪母后到偏殿稍作休息,让人把里头的人叫出来。”
  钟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几乎未见过她这样沉不住气的样子,忙跟着皇后劝了一句,”皇后娘娘说的有理,太后若信的过老奴,若不……老奴进去看看,把人叫出来?”
  太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你进去看看吧,哀家和皇后到偏殿等着,你速速把人带出来。”
  钟嬷嬷应了一声。
  皇后招手唤苏妧,苏妧忙上前接替了钟嬷嬷方才的位置,搀扶着太后,往偏殿走去。
  皇后和苏妧服侍太后在偏殿的明间坐下。
  太后默然不语,一直望着殿门的方向,皇后看在眼里,又道:“今日这事实在是蹊跷,太子和贞才人素来没什么交集,且太子的为人性情,也不是会做这般事的人,这里头只怕是有人在捣鬼,好在今个是本宫去了贞才人那里,撞破了这事,贞才人宫里和如辉宫这儿,儿臣都让人看管住了,不会有人走漏风声的。”
  太后不以为然,摇摇头,“这种事,兴许能瞒得了一时,但长久不了,出了这样的事,就算是被人陷害,但米已成粥,你觉得皇帝心里能不介意?”冷冷一笑,“皇帝本就不待见太子,这下好了,出了这样的事,他近来因为腿上的伤,脾气本就暴躁……”
  话到此,太后轻叹了口气。
  皇后亦跟着叹息一声。
  殿内一时再无人说话。
  苏妧一直偏着头看向殿门外的甬路,不安的等着钟嬷嬷带着人出现。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明明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苏妧却总觉得好似过去了很久很久。
  就在苏妧越来越焦躁不安,恨不得亲自跑去后殿瞧一眼时。
  殿门外的甬道那头,终于出现了钟嬷嬷的身影。
  钟嬷嬷面带笑意,大步往偏殿走来,而跟在她身后的,是身穿一袭杏黄色常服的裴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bluey0809的营养液~~
  第49章 049
  在看见裴瑧的那一刻, 苏妧的心像是从悬崖跌落一般, 不住的往下沉。
  胸口好似压了块石头, 连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闷。
  苏妧和裴瑧虽私下里关系早已和亲密, 但在宫里,当着外人的面,苏妧鲜少和裴瑧有亲密举动, 连不经意间的眉目传情, 也极少会有。
  可这会儿, 当裴瑧和钟嬷嬷一前一后走过来时,苏妧的视线毫不避讳的直直追随着裴瑧。
  裴瑧自然也早早的看见了苏妧,一进偏殿的门,便微微勾唇冲苏妧笑了笑。
  l两人的目光毫不避讳的交融在一起, 可却一个温柔如水, 一个惊惶无措。
  自从得知裴瑧出了事后,苏妧虽然烦乱虽然心痛, 但跟着太后一路过来, 她始终没有掉过半滴眼泪, 可是这会见到了裴瑧, 他不过就这么默默无言的看了她一眼, 苏妧却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万般委屈,眼泪不知不觉便涌满了眼眶。
  裴瑧见苏妧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面露一丝疑惑之色。
  就在这是,忽听太后语气不善的说道:“你还笑得出来?皇帝现下病着,哀家给你说过多少次, 这段日子要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你……你怎么这么大意?你如今和皇帝后宫的嫔妃生了这样的荒唐事,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了,他哪能轻饶你!”一顿,瞧了钟嬷嬷一眼,“你怎么只把他一个人带来了,贞才人呢?”
  钟嬷嬷笑了笑,“这事儿有误会,后殿里的人不是太子殿下。”
  方才在偏殿等着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太后看看钟嬷嬷,又转头看看裴瑧,一脸困惑,“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妧也听的糊涂,前世裴瑧确实中了如贵妃的计,怎么现在又说那殿里的人不是他了?
  裴瑧两步走到太后跟前,缓缓弯下身子,端端行了一礼,隔了片刻,方有些哽咽着道:“让祖母挂心,是孙儿臣不肖,”微微一顿,“但祖母所说的人,确实不是我,方才在后殿同妃嫔有染的人是四皇子—裴珅。”
  太后禁不住瞪大了眼睛,一旁的皇后,面上也难掩惊讶之色,至于重生回来的苏妧,则彻底糊涂了。
  陷害太子与后宫妃嫔有染的人,明明是如贵妃,可怎么现在和贞才人生了荒唐事的,却成了如贵妃的儿子四皇子了?
  如贵妃怎么可能陷害自己的儿子?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苏妧禁不住疑惑的凝了裴瑧一眼。
  太后缓过神来,拿询问的目光看了看钟嬷嬷,“后殿的人是四皇子?是……是四皇子和贞才人”
  钟嬷嬷点点头,“回太后的话,正是四皇子和贞才人,奴婢进去的时候,那俩人还昏睡着呢,奴婢瞧着像是中了什么药,奴婢不知要怎么处置才好,便想着过来问问太后,一出了殿门,正巧碰上了太子殿下,这才一块过来了。”
  太后沉吟片刻,抬眼深深的瞧了裴瑧一眼。
  皇后听闻和后妃有染的人不是裴瑧,松了口气,开口问道,“现下这个情况,母后看当怎么处理才合适?”
  皇后向来是站在太后和太子这边的,既然出事的人不是太子,皇后觉得倒也不必再瞒着了。
  一顿,“四皇子和贞才人这会都还昏迷着,要问话也问不成,要不要先请个太医来瞧瞧啊?”
  太医院这种地方,皇帝自然有自己的耳目,若真的要从太医院请太医过来,那四皇子和贞才人的事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传到皇帝耳朵里。
  太后思量片刻,又看向裴瑧,“你以为呢?”
  裴瑧笑笑,“今日这事,说到底是后宫的事,皇后娘娘自有裁断,哪里用得到孙儿臣多嘴。”
  太后点点头,“既是这样,那这事便照着皇后的意思处置吧。哀家也乏了。”
  说着,太后缓缓站起了身,
  裴瑧殷勤的上前搀扶住太后,“孙儿臣送祖母回去。”
  *
  裴瑧和苏妧一路陪着太后回了慈安宫。
  一回到宫内,太后便把殿里的人都斥退了出去,只留了裴瑧一人。
  “哀家问你,你怎么会跑到如辉宫去?今个这事和你有关?”太后沉着脸问道。
  裴瑧答道:“不瞒祖母,这事却是和孙儿臣有关,若不是儿臣早有察觉,今个躺在如辉宫的人便就是儿臣了,”冷冷一笑,“只是如贵妃千算万算,大概没算到我事先得了消息,用了一招移花接木,她最后害了的人,只有他的儿子。”
  “这么大耳朵事,你怎么早不同哀家讲?”太后质问,“事情做的可周全?可别给如贵妃抓到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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