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姚姚,你可是姐姐啊。”刘颖的语气变得愈发强硬:“妈妈把圆圆交给你,你该照顾好她。怎么能又像上次去陆家一样,让她自己回家呢?姐妹俩就算有什么不痛快,拿到家来说,不能拿安全开玩笑。”
  苏清圆就是这时候拿钥匙开锁进了门。
  刘颖听见门声,立刻跑了过来:“圆圆,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晚了才回家?”
  卫生间的门没关,苏清圆看见苏姚正在里头往外看呢,大概担心她把去酒吧的事抖落出来。
  苏清圆夹了她一眼,摇头说:“没事,打不到车,我跟同学走回来的。”
  刘颖倒了杯水给她:“那就好,那就好。苗婧还来电话问你到没到家呢。她说微信上联系不上你,想问问你周末要不要去图书馆上自习。”
  苏清圆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没电关机了。她点头:“那我一会儿给婧婧回个电话。明后天我们俩去图书馆,就不在家吃了。”
  刘颖从没见过苏清圆愿意学习,忙不迭地点头:“妈给你煮点梨汤带着喝。”
  回屋以后,苏姚拉着苏清圆到门口,小声问她:“怎么样了,王铮没事吧?”
  苏清圆瞥她一眼,高声问:“姐姐怎么不先问问我怎么样了,倒只关心王铮啊?姐姐,可不能早恋呀。”
  刘颖刚好从门口经过,听言,往里瞥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苏姚气得面色发青,转身上床睡觉。
  转天一早,苏清圆跟苗婧在图书馆碰面。
  看到苏清圆平平安安的,苗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我本来想跟你们一块去酒吧玩儿的,可是晚上我妈临时叫我去姥姥家,我就没去成。听说昨晚上出事儿了,王铮跟人打起来了,把我吓得够呛,我打了你的手机,一直是关机,我才打你家电话的,借口要来图书馆……阿姨没知道酒吧的事儿吧?”
  “没有。”苏清圆拍拍她的手:“放心吧,我没事。”
  “怎么会平白无故打起来了呢?”苗婧探过身子问她:“苏姚也是,居然把你一个人扔在那了,有这么当姐姐的吗?”
  苏清圆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概就郑磊受了点伤,其他人都没事。”
  苗婧咬着笔头闭了嘴,投来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欣羡和赞赏。
  良久,她歪着头说:“清圆,你长得又好看,脾气又好,我真羡慕你。我要是有个哥哥,就让他把你娶回家当我嫂子。”
  苏清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倒真情愿你有个哥哥,把我娶了去。”
  省得天天担心要嫁给陆辽那个活土匪,提心吊胆的。
  “唉!”苗婧从书包里掏出书本:“好啦,该看书了。这两天苏姚一直在发同学录,对谁都一副高高在上,好像马上就能飞进实验班的样子。圆子,你一定要好好学啊,就算这次进不了实验班,下次也要争取。我可不想跟苏姚一个班……我真讨厌她。”
  苏清圆忍俊:“不是有两个实验班嘛,一个数学实验班,一个英语实验班,是不是一个班,还不一定呢。”
  “说的也是。”苗婧点点头:“不过,这次英语听写你全会,物理大题也做对了,说不准,咱俩就都进一班了呢!”
  两个人在图书馆泡了两天,苏清圆周日下午三点多才回家。
  周一一早分班考试就出成绩了,苏姚志在必得,也不担心,也不念书,只对着电脑追偶像剧。
  见苏清圆回来了,她阖上笔记本的屏幕,站起身走到玄关,拿起衣架上的报纸:“清圆,今天的老年报来了。”
  “哦。”苏清圆低头换鞋子,看都没看:“那不是妈单位给定的?我又不看。”
  “今天的老年报,不是昨天酒吧里那个人送来的。”苏姚把报纸递到她面前,避讳着刘颖小声说:“我看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邮局的师傅吧?说不准是哪来的混子,骗你的。”
  苏清圆一怔,这才直起身,愣愣地望向那份报纸:“那是谁送的,孙爷爷?他没退休?”
  苏姚撇撇嘴,这才恢复正常声音:“退什么休,他还得四五年呢。”
  刘颖在阳台洗衣服,闻言,也拎着衣架走了出来:“对了圆圆,咱家不还有一件邮局师傅的衣服吗?我今天想给他来着,可是,他没来啊。你是不是弄错了?”
  苏清圆默了一默,想起了昨晚那个为了一句“交杯酒”,出手跟人打架的男人。
  如果他不是投递员,为什么会有邮局的摩托车呢?后座上还驮着邮局盛报纸的布兜子没错啊……
  “也许是别的邮递所的?”
  也不知什么缘由,她就觉得,他不会骗她。
  苏姚看了看刘颖,转头跟苏清圆说:“对了,前两天刘老师不是建议我们去定什么《数理之谜》么。要不你也去邮局订一年的,正好给人家把衣服还回去。”
  刘颖擦干了手,问:“《数理之谜》?你们班主任推荐的?”
  苏姚点头:“是啊,班主任今年带实验班,她说数学实验班的孩子备战高考都用这个,还推荐我们自己去邮局订阅呢。我想着我进了数学实验班,学校给定,清圆没有,给她定一份。”
  “那正好,去邮局订一套。”刘颖从包里掏出三百块钱,递到苏清圆手里:“万一姐姐没考上,你们就俩人一块看。”
  苏清圆感到啼笑皆非:在刘颖的认知里,她就是个差生,即使再努力,不过中游而已。刘颖压根没想过,很可能两个女儿都上了实验班,又或是她上了,苏姚没上?
  那恐怕要让她大跌眼镜了。
  苏清圆不再推拒,接过了钱塞进口袋里,转身去柜子拿衣服。
  负责丽景园这一片的邮电所很近,就在两个路口外。邮电所五点关门,这会儿已经快四点钟,里头几乎没人了。
  苏清圆找到负责订报刊的窗口,填了单子交了钱,又绕道去找报纸派送员办公的地方。
  这个时间段,送报纸的师傅还都在外面呢,只有两个不跑活儿的老师傅,坐在那给晚报一份份地夹广告彩页。
  苏清圆拎着衣服,探过身子问:“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个子很高的师傅?我有东西要交给他。”
  “个儿高的?”其中一位胖师傅看了看旁边的瘦师傅,笑笑:“瞧我们老李,是这最高的了,一米七三。”
  苏姚哼了哼:“你看,我说什么了?你就是遇着骗子了。”
  苏清圆懒得理她,又问:“那,年轻的师傅呢?留着寸头,长得有些凶,个子特别高,还骑着一辆挺好看的摩托车,上头带着中国邮政的标志。”
  “咱们所送报纸的,多少年了,都没有年轻人了,年轻人哪愿意干这个啊,有点精力的都送外卖去了。”瘦瘦的老李说:“还骑摩托车呢,哪有骑得起摩托车的会来送报?一个月工资还不够油钱呢。这年头,有个电动都算不错。”
  苏清圆低头看了看那件宽大又暖和的帽衫,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辽掉马之前,苏清圆:他不会骗我的!
  陆辽掉马之后,苏清圆:呵呵,火葬场见!
  第12章 不想让我去你家?
  半晌,苏清圆说:“那我想找一下孙爷爷。”
  两个大爷嫌她磨叽,不愿意再跟她多说了。
  可是夕阳下,女孩瘦瘦小小的,语气诚恳,态度坚定,骨子里带着份说不出的执着。
  老李心软了,放下手里的活儿,往后头指了指:“在那边帮快递的卸货呢。”
  “谢谢。”苏清圆抱着衣服转身就走。
  身后,胖大爷啧了啧舌:“现在找老孙可不是好时候,他那个杀千刀的讨债鬼儿子又来讨债来了。”
  李大爷说:“啊?又来了?他当初结婚的时候大操大办,几乎把老两口榨干了。听说最近又不炒股了,开始天天酗酒打麻将,欠了不少钱。媳妇儿都受不了,带着孩子跟他离婚了。这回老孙可有苦头吃了。”
  孙大爷负责的老年报是周刊,每周日才送一次,其他的时间,他都在邮政那边帮忙收发快递。
  苏清圆远远就看见了中国邮政的车子,一辆宽敞的货车,后门大开,露出里面大大小小的快递盒子来。
  两个穿着邮局制服的师傅站在车旁边,一个往外拿,一个往地上放,往外拿的是老孙,而站在地上那个高高的人影,正是苏清圆手里衣服的主人。
  看到他,她眸子里的担忧终于扫清:“不是在这呢嘛。”
  而两人旁边,还有个穿便装的人,大概是孙大爷的儿子,站在车底下,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
  “你那房子当初应该卖了不少钱吧?给我妈治病能花多少,你一个老头子又能花到哪去?怎么可能一分钱都没剩下?”
  苏清圆也曾听居委会的大娘说过,孙爷爷的老伴得了癌症,他就把房子卖了给老伴治病。当时全小区的人都给他们家捐过款,但是他老伴岁数太大了,最终也没治好,撒手人寰了。
  孙大爷擦了把汗,摘下手套走下车子:“咱家那房子就是个老破小,地段不好还急卖,本来就没卖几个钱,给你妈治病都花了不说,还找亲戚邻居借了不少。我手底下哪还有钱啊?”
  “都是你个老东西不懂得卖房,也不知道找中介,最后让人坑了,才没卖上钱来,现在倒跑来跟我哭穷?”
  孙大爷叹了口气,上前扯着他的袖子,把他往外拉:“快回去吧,啊,有事儿咱回家里说,别在这嚷嚷了,爸还得干活。”
  “就干这个活儿一个月能拿几个钱?我让你把钱都拿出来我去炒股,你听过我的吗?当初你要是辞职了回家给我带孩子,孩子他妈会跟我离婚吗?老不死的东西,我现在混成这样,都是因为你!每次都拿干活儿搪塞我,这破报纸有什么好送的?谁他妈现在还看报纸?”
  话音未落,就见旁边一直低头干活的年轻男人忽然直起身子,一箱子抡了过去。
  纸箱子里也不知放了什么,重的要死,陆辽性子野、力气大,一下就把老孙的儿子给抡倒了,捂着胸口半天没爬起来。
  “小伙子你——”老孙吓了一跳,想弯腰去扶自己儿子,可看见那打人的小伙子一脸冷漠阴郁,又不敢上前了。
  “缺钱花自己去想辙。再让我看见你过来找事儿,打折你的腿。”陆辽单手拎起重重的纸盒子:“滚。”
  老孙的儿子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巴起来,飞快跑出大门。
  陆辽沉着脸,觉得这两年自己脾气真是见好了。
  现在这个年代,看报纸的人还有很多呢,譬如说,她。
  “都是我年轻时没把他看管好。”老孙嘬着牙花子叹气,又上去看那纸箱子:“小伙子,别把客人的件儿弄坏了,他们网购的东西贵,我两三个月工资都赔不起的。”
  男人直起身子把箱子放好,短发利落张扬:“哪个坏了,都叫他们找我,我赔。”
  他拂开老孙的手,把他架到一边,又给他开了瓶水:“你坐这歇着,剩下的我搬。”
  他走到车上,里头最大的箱子,他一口气扛起来俩,却依旧面色轻松,身手矫健地往地上卸。
  “多亏了你了,小伙子。”孙大爷拿着那瓶水,眼眶都犯了红:“这两年活儿越来越多,邮局的人手也不够,要不是有你,今年我这老骨头就扛不住了。”
  初秋,风带着些凉意。他敞着绿色的制服上衣,露出结实的腹肌,凶巴巴地说:“喝你的水,少说点话吧。”
  老孙笑了笑,望向他的目光里全是赞许。他把自己又破又旧的白手套递过去:“小伙子,我看你手伤了,该戴个手套了。你年轻,这活儿对你不算什么,可干多了,难免腱鞘炎,怕做下病。”
  陆辽其实并不想戴,然而他实在扛不住老人家啰嗦,只好接过来套在手上。
  苏清圆站在远处,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帘——她明明也给他买了手套的,孙大爷的手套愿意要,她的怎么就不能要了?
  好气哦。
  她给买的还能比不上孙大爷那双都快用破的?她实在不明白。
  苏姚还记着上次差点被他撞了的仇,满不高兴地冷哼一声,推了推她:“还真是个邮局的,脾气这么暴。动不动就打人,像个火.药桶子。这么嚣张,迟早惹出大事儿来。”
  苏清圆瞥了她一眼,说:“姐姐倒不像火.药桶子,心里有这么多埋怨,怎么不敢过去找他当面说?”
  苏姚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只好指了指那边:“赶紧去还衣服吧。”
  苏清圆还因为手套的事情有点不高兴呢,也不想过去跟那男人说话,只打算把衣服放在门口就走。
  而不远处,孙大爷已经回屋一趟,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块毛巾。他走到男人身边,非踮起脚来拿毛巾给他擦脸:“你看看这一脑门子汗,赶紧擦干了,要不然感冒。”
  陆辽流汗从来不擦。他习惯戴护额,挡住汗别流进眼睛里就行,没护额时就随便用胳膊抹一把。面对热情的孙大爷,他拧紧了眉头:“用什么毛巾,像个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