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你为什么不要她
  陈昱鸣是被陈妈大清早叫起来去隔壁叫人的。
  他也正还睡眼惺忪的,昨晚睡在沙发上一直没怎么睡好,半夜不知道是谁突然把门关的砰砰响,吵得他差点没破口大骂。
  当然,家里还有妈妈、姐姐、舅舅在,他还不至于昏了头骂出来,否则这个年他可就别想好过了。
  一大早被陈妈叫起来,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他还没洗漱呢就被陈妈给拉住了,悄悄和他说:“你去隔壁,把你津风哥和姐姐叫起来,待会儿早餐凉了。”
  陈昱鸣脑袋还依旧处于不清醒的状态,朦朦胧胧中应了一声,转身就准备往隔壁走。
  走了两三步才反应过来陈妈刚才说了什么,惊讶的回过头去看着陈妈,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在得到陈妈的默认后依旧不太相信,赶紧跑到姐姐的房间门口去。
  犹豫了两下,冒着吵醒姐姐被追着暴打一顿的风险,陈昱鸣轻轻敲了房门三下。
  没人应,房间里好像也没什么动静。
  陈昱鸣又敲了三下,依旧没人应,里面好像没人一样。
  陈昱鸣壮着胆子悄悄地打开了房门,陈钰鹿的床上整洁得好像没人睡过,床单被子依旧维持着昨晚的原貌,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睡衣不见了。
  “姐姐昨晚……去津风哥那边睡的呀?”陈昱鸣八卦的凑了过来,问陈妈。
  陈妈虽然数落他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八卦,但还是默默点头承认了。
  对于陈钰鹿在出嫁前就和沈津风睡一起这件事,陈妈虽然不反对,但也决不赞同。
  陈妈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像沈津风的妈妈那样,虽然她知道沈津风根本就不是他爸爸那样的人,但是人生那么多的意外,万一有什么不幸……陈妈不敢想。
  两个成年男女单独在一起会做什么,陈妈是过来人,也清楚,但事情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就随他们去好了。
  陈妈不好意思去叫他们俩起来吃早饭,所以才把小儿子叫起来去叫姐姐和未来姐夫,谁知道会刚好打扰他们两个的好事呢?
  更何况,陈妈也不会想到这两个人大清早就会黏在一起酱酱酿酿啊!
  所以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的时候,陈妈看到两人不太好的脸色,也只是认为小儿子打扰了两个人的清梦而已。
  只是两个人的清梦,略微带有那么一点点少儿不宜的画面。
  陈钰鹿脸色不好是出于害羞,沈津风的脸色不好那可就完全是出于恼怒以及欲求不满了。
  可在座的人哪里会知道这些,一个个都正常的不得了。
  只有陈昱鸣,不会看脸色也就算了,还敢大胆提问:“对了津风哥,你今天有时间吗?”
  “有啊,怎么了?”沈津风是笑着回答他的,在座的也就只有陈钰鹿看得出他那笑容里有些什么。
  那笑容在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陈昱鸣你自己跳到我手里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钰鹿仿佛看到,笑眯眯的沈津风背后,好像扇动着两只黑色恶魔翅膀。
  陈钰鹿抖了抖,实在不敢想陈昱鸣这次自己主动送到沈津风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我想给你看看几道题,我总觉得有些问题,”陈昱鸣知道他家津风哥是物理天才,所以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的,“我去问我们老师,老师说我太较真了,答案是那样在那里就行了,我现在都快成我们物理老师重点防范对象了。”
  陈昱鸣是笑着说的,的确,不光是教他的物理老师,全年级全校的物理老师都怕他,怕他提问,怕他较真,更怕他万一有一天研究出个东西来推翻前人的定论。
  要是换在以前,沈津风一定支持他这种好学好问的精神,但现在,沈津风只想着要怎么变着法儿的收拾他。
  陈钰鹿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的弟弟默哀着。
  “好啊,”沈津风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不过又马上有了些犹豫,对他说:“可你光是物理好也不是个办法啊,其他科得跟上才行。”
  陈昱鸣一听沈津风这么说就有些心虚,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眼神躲闪,暗中用眼神示意沈津风快别说了,可沈津风却丝毫不当回事儿,假装眼瞎没看见。
  陈妈刚好给乔立添了粥过来,听到沈津风的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陈昱鸣问他:“你只说物理考了全市第一,那其他科呢?你这次总分在全市排多少名?”
  陈昱鸣支支吾吾不肯说,沈津风便“好心”帮他告知陈妈了,“总分557,全市理科排名2793名,英语考的尤其差,96分,全市排名3692名。”
  隐藏着的秘密被公诸于世,陈昱鸣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佩服沈津风的记性,他只看了一眼,就把这些给记下来了,不愧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就是比他厉害。
  然后第二反应才是向陈妈求饶。
  “妈我知道错了我一定努力学习下次不偏科!”陈钰鹿双手举起挡在自己的脑袋上求饶,他最怕陈妈敲他的脑袋了,陈钰鹿就是从陈妈那儿学的,就知道敲他脑袋教训警告他。
  不过这次他认错的速度挺快,态度也很诚恳,陈妈应该不会太为难他。
  陈妈没说话,继续喝着碗里的粥,陈昱鸣捂着脑袋好一阵没听到什么格外的声响,心里做了好大一番挣扎才敢把手放下。
  大家都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听到过一样,各吃各的,乔立正在努力尝试如何把一个肉包子吃的优雅,陈钰鹿和沈津风正在各自往对方的碗里夹菜,而陈妈,默默不语地盯着他看。
  陈昱鸣后背瞬间发凉,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昱鸣,”陈妈微笑着开口叫他,吓得陈昱鸣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可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心瞬间安放了下来,“你这样怎么行呢?你不是还想考n大的吗?这个分数可考不上n大。”
  陈妈的话让陈昱鸣受宠若惊,不光是她的每一句话,还有她说话的语气。
  如果说以往陈昱鸣考差被发现后,陈妈每次的教训之言就像是凛冽冬风的话,那么刚才陈妈的话就像是即将到来的春风,霎时间阳光普照,百花纷繁,陈昱鸣如沐春风、惊喜若狂。
  但他狂喜过后又有些担心,万一陈妈这次的反应只是因为有人在、假装慈祥和蔼的怎么办?
  陈昱鸣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你津风哥说的没错,你光物理好有什么用?n大又不会因为你物理一科那么好就把你录取,”陈妈给陈昱鸣剥了颗白溜溜的鸡蛋放到他的盘子里,“加油啊小子,你看你姐姐和津风哥都那么优秀,你也不能落下知道吗?”
  你是陈家的儿子,是我的儿子,应该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才对。
  陈昱鸣看着眼前的鸡蛋,若有所思了片刻,点点头,“放心,妈,我知道该怎么做。”
  “嗯,”沈津风点点头,表示这孩子真是很懂事呢,他向陈妈提议:“阿姨,我也会帮昱鸣的,待会就去给他辅导讲题。”
  陈妈点点头,陈昱鸣也投来感激的目光,乔立不说话继续研究他的包子,只有陈钰鹿,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怎么可能斗得过沈津风那只老狐狸啊。
  **
  沈津风带着陈昱鸣进了房间,一来就给他布置了五张试卷。
  陈昱鸣看着眼前白花花的试卷,眼睛都瞪圆了,“不是吧津风哥,这么多。”
  陈昱鸣翻了翻,除了物理其他几科的试卷都在。
  “乖,”沈津风摸了摸他的狗头,“写不完可不能吃午饭哦。”
  “什么啊!”
  陈昱鸣不满的反抗,最终遭到沈津风的暴力镇压:“你妈妈对你的期望很高啊昱鸣,你可不能让她失望。”
  陈妈一向是陈昱鸣恐惧的来源,沈津风一搬出陈妈,陈昱鸣就不敢说话只敢默默低头写试卷了。
  沈津风很满意陈昱鸣终于闭了嘴,坐在他的床上一边守着他写试卷一边翻看卡尔反馈给他的一些关于婚礼的策划案。
  他要为他心爱的女孩举办一个独一无二惊天动地的婚礼!
  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是沈则打来的,沈津风一点也不想接。
  但当年的事情他都已经了解了,乔立让他别盲目的恨,那他就还是接上他这个电话吧。
  陈钰鹿在厨房帮陈妈收拾,乔立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陈钰鹿拿着手机去了陈钰鹿的房间,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一如既然的冷漠,但已经没有以往的怨恨和厌恶了,他放下了。
  沈则好像挺意外他接起电话的,语气很明显的局促起来,不太正常,好像又难以开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沈则问他,“我们挑个时间去看看你妈妈吧?”
  沈津风说没空,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准备挂断电话。
  但沈则好像知道他不会挂断似的,一直拿着手机,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嘟嘟声,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沈津风又拿起了手机,把听筒靠在自己耳边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你是爱她的,对吗?”
  “当然,我很爱她,很爱很爱。”沈则等沈津风这个问题已经等了好多年了,一时之间自己也有些哽咽。
  “那为什么不要她?”沈津风的神情伤心极了,他一遍遍地质问着自己的生父,“你为什么不要她?”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伤心了。
  他已经很早就学会把情绪隐藏在心里了。
  他努力向上爬,努力得到沈老爷子的认可,努力想要在沈氏分的一席之地,他想要这个家族为他的母亲和母亲的家族陪葬,但到头来,其实还是想要问生父一句——你为什么要抛弃她?
  尽管已经从乔立口中得知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但他还是不愿相信,他的生父会是一个情真意切的人,他很爱他的妈妈,但他只是软弱不敢违抗母亲,所以落了个终生无爱的下场。
  沈津风自私的想,他宁愿沈则真的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宁愿真的是他抛弃了他的妈妈,至少自己多年来努力的另一个目的没有错,他没有恨错。
  但是如今,事实告诉他,他恨错了。
  他的恨意和多年来的布局不再有正当俘获人心向背的理由,他的复仇成了一场一厢情愿的笑话,他无所适从,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他答应陈钰鹿会好好生活,遵从妈妈的意愿会好好生活,但在此之前,他要知道一个答案。
  “小风,”沈则亲切的、和缓的叫着他儿时母亲才会叫他的小名,哀切的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夜里,“你就当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好了,我对于你的妈妈来说也不是一个合适勇敢的爱人,你说得对,你比我有勇气多了。”
  “那好啊,”沈津风答应的爽快,满是不屑的样子,但还是要究根结底,“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不要她。”
  都已经好多年了。
  沈则仰起头,那些他努力去遗忘、花了太多年遗忘的记忆,一瞬间如翻江倒海般涌现在脑海里,一帧帧、一片片,他仿佛被人弃置在一个沙坑里,不断堆积的沙砾慢慢淹没他的头顶,一点点的夺走他仅有的氧气。
  “陈钰鹿她舅舅说得对,我懦弱、无能,不能保护好我心爱的女孩,实现不了给她的承诺,我一辈子都是个无用的人。”
  就算沈津风看不见他此刻的模样,大概也能从他失态的言语里猜出他此刻是多么痛心疾首。
  他承认自己软弱无能一无是处了。
  沈津风看向窗外,眼神冷的比屋檐下的冰锥子还要凉,但却好像有那么一团火,在把他的寒冰融化。
  “那你有向她道歉吗?”沈津风第一次提出那么多的问题,仿佛延续了一个男孩在年幼之时总是会向父亲提出无数问题的传统。
  那是他自小就向往的,只是没想到此刻带着的感情这样复杂。
  “我想等着你一起去,”沈则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你应该……很想见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