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答案
  敬灯山山神沈同与兰江水神范齐共事已有两百年,交情深厚。
  若非如此,沈同也未必会甘愿冒有可能引得一位至少神觉境的修士不快的风险,去向区区一个五品修士求助。
  山水神灵之道,与修士之道是有根本上的区别的,所以沈同在看到周凡兴之后,就知道了周凡兴此生在修炼一道已然无望。根基稀烂,大道也只是勉强碎而不散。
  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只有一个方法。
  但周凡兴身边的那位小姑娘,沈同看不透,只能琢磨,最起码应该是神觉境的修士。
  有可能更高,但能够高到什么程度?沈同无法想象,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
  有些事情,陷进去太深不合适。
  但至少,对于那位小姑娘来说,只要她愿意出手,兰江水神的问题,并不是大问题。
  不说只需小姑娘反掌之间便可解决,总归不至于费大力气。
  另外,看小姑娘对那周凡兴的态度,山神也愿意卖个好出来。
  即便是修士也会讲究一个礼敬山水神灵,为什么?是因为山水神灵足够强大?不,山水神灵的实力总体不弱,还达不到足够强大的地步。
  而是因为山水神灵毕竟执掌一地山水,汇山水气运,集天地造化,很有讲究。
  沈同离开了敬灯山,来到了兰江水府。
  蛇妖对沈同很熟悉,所以主动打开了水府的禁制,请沈同进入。
  距离镇民重拾对水神的信仰已经过去了三天,范齐的情况自然好了很多。
  沈同此来,除了看望老友之外,还有一事。
  如此这般的与范齐解释说明之后,范齐终于明白过来这些天的反常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多些沈兄。”范齐感激。
  “行了,话我已经带到,你自己看着办吧,能不能彻底翻身,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沈同拍了拍范齐的肩膀,利落地离开了。
  一地山神,离开自己的辖地总是不好的,就好像一位县令,自己的辖区不待着,一天天的没事却跑到隔壁县去,像什么话?往小了说是临县串门,往大了说是玩忽职守。
  三天时间里,周凡兴和云暖没有闲着,他们先后跑了十几个村镇,到处打听人们如今对水神的态度。
  青玉的解释很有效果,再者也确实是水神范齐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值得人们感恩戴德的事情,但一代代人下来,大家对于水神的庇护还是很感激的。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镇坐落在兰江沿岸,之所以长久以来无灾无难,不是水神的功劳是谁的功劳?尤其是老人们,在这一点上远比年轻人看得重。
  百善孝为先,对于老人们的想法和坚持,年轻人多数时候还是比较尊重的。这一来二去的,也就受到了一些影响,再加上水神身上的冤屈刚刚被洗刷,大家或多或少有些愧疚,故而对于水神范齐的感念,也就更真挚了。
  一切,好像都在变好。
  这一日,兰江,仓头镇沿岸。
  青玉又站在了那块大石头上,一身道袍迎风飞舞,颇有仙风道骨之意,除了年轻。
  但一种洒脱出尘的气质确实挑不出毛病。
  所有人都在等。目前为止已经等了三天,但还不知道需要再等多久。等水神恢复过来,找蛇妖的麻烦。
  不过没有人会特意守在岸边等,除了青玉。
  “轰!”忽然,江面中央位置,两条水龙破水而出,庞然大物的蛇妖与一身战袍的水神范齐一齐跃出水面。
  “砰砰砰!”
  四周水面无故炸开,炸起漫天的水雾。
  “妖孽伏诛!”水神大喝一声,水中一把金剑,金光绽放,一剑斩下。
  青玉有些目瞪口呆,这情况,有点不对吧?
  在他的计划里,水神因为与蛇妖反目而被蛇妖斩杀,事后他与山神联手,对付蛇妖,这才是剧情发展路线。
  现在倒好,看这意思,水神是要大发神威,直接把蛇妖给斩了。
  蛇妖要是就这样被斩了,那还有他什么事?
  不过青玉刚打算出手,就见水神一剑将蛇妖从半空中劈砍回了江水之中。
  庞然大物落水,激起巨大的浪花。
  除了青玉在岸边等待之外,昨天夜里回来的周凡兴和云暖也在岸边。当江中有大动静的时候,两人都听到了,
  此时云暖在岸边期待着大浪的降临,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却被面无人色的周凡兴一把扛在肩上以神行术远遁十里之外。
  幸好有神行术!
  周凡兴忽然意识到,师父的眼光果然好。
  要是那王霸拳来抵抗,周凡兴有理由相信,了不起抗下第一波巨浪,之后的余浪,他肯定会很狼狈。
  云暖被周凡兴扛在肩上,有点小生气,但其实心里也挺舒服的。因为周凡兴距离她其实有两步的距离,她离江水近,他在她后面。
  如果周凡兴心里起的第一个念头是跑的话,一个转身就能做到。但是周凡兴却一步上前,先将她扛在了肩上才跑。
  这说什么?说明自己才是他下意识之间第一个想到的啊。
  既然是这样的话,云暖也就不生气了。
  江上,水神大显神威,下一刻,金身法相显现!
  高达二十丈的金身法相,再加上延伸出去的金光,即便是仓头镇镇上,以及较远处的村镇,其实都看得到。
  “妖孽!伏诛!”堪比洪钟般的法音,即便是三四十里之外都听得到。
  “上神饶命!”一个男子声音,带着哭腔。
  “小妖愿献上本命精血,自此以后任凭上神驱使,只求上神念在小妖修行不易的份上,饶小妖一名。”这声音不如之前的洪钟法音,却也足够让多数人听到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若肯交出本命精血,本神饶你一命也未尝不可。”
  “请上神收下。”
  “好,既如此,从今日起,你便替本神守护兰江下游一段,当护沿岸百姓免遭水灾,平日里施云布雨,教兰江下游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谨遵法旨!”男子音也如洪钟,回荡不绝。
  兰江岸边,青玉气得吐血!
  丫丫的,就刚开始打了几下,从水神显出金身法相开始,就是雷声大而雨点小了。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再也没有动过手。
  至于那些对话,分明是专门说出来给人听的。
  “你们……你们……”青玉气得手都发抖了。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你们是一伙的。”终于,青玉后知后觉。
  “不,我们不是一伙的。”这边,周凡兴已经背着云暖回来了。
  扛着过去,背着回来,自己种下的因,就该自己收获果。有始有终。
  “我是受敬灯山山神所托,特意来化解水神遭遇的困境的。”周凡兴解释道。
  “困境?”青玉气笑,“水神与蛇妖勾结,贫道替天行道,何来困境?”
  “你为什么会觉得水神与蛇妖是相互勾结的?”周凡兴放下云暖,问。
  “一江水神,让一条蛇妖待在自己的辖境里,起码也是个包庇的罪过!”青玉冷笑。
  “既然包庇,岂非就是同流合污?否则又为何包庇?”青玉道。
  “青玉兄,我问你一个问题。”周凡兴微微一笑。
  “我听说青尧山山门之前,有两尊巳陆境的大妖,分别是镇山猿与胜天隼,这是不是说明,青尧山已经与妖族达成某种协议,准备背叛人族了?”周凡兴问。
  “镇山猿与胜天隼乃是灵兽,为我青尧山护山灵兽,岂可归类为妖?再者,那二位前辈与我青尧山的某位祖师订有契约,是完全可以信赖的伙伴,又怎是你可以污蔑的?”青玉淡漠道。
  “镇山猿,胜天隼?不算妖吗?”云暖嘀咕了一下。
  “镇山猿与胜天隼前辈乃是灵兽,灵兽天生具备灵性,岂能与天生只有野蛮兽性的妖混为一谈?”青玉理所当然的反问。
  “你们呢?也是这个意思?”云暖没头没脑的问。
  下一刻,云暖张开小天地,将水神与蛇妖,青玉与周凡兴都装进了其中。
  不过,在这方小天地之中,四者都僵立不动,也无知觉。
  然后,两尊庞然大物便来到了这方小天地里。
  赫然是本该守在青尧山山门之前的镇山猿与胜天隼。
  二者一者为陆地之上同境之中战力冠绝的巳陆境大妖,一者为同境之中天空之上战力无双的巳陆境大妖。
  刚才那一瞬间,这两只巳陆境大妖便被云暖拉扯到了这方小天地之中。
  见到云暖,二妖顿时作臣服状。
  是悟仙境妖仙,还是……
  妖族的六乘境大能!
  二妖没有想法,不敢想。
  “你们呢?也是这个意思?”云暖问。
  “敢问妖仙,是什么意思?”镇山猿硬着头皮问。
  云暖手一挥,就让青玉把他刚才说的话给再说了一遍,只是整个过程里,青玉都宛如一个提线木偶。
  “妖仙恕罪,我等绝无此意。”两妖心惊胆战。
  云暖看得出来,这两个家伙说的是真话。
  所以云暖反而茫然了。
  她将二妖送回青尧山,解除了小天地,一切如故,没有半点变化。
  现在的云暖其实很想念当年自己还是李潇潇的时候,虽然那时还只是一个好歹职业的群众演员,但是每天的生活总归是充实的。
  只是,在成为了云暖之后,先是云暖的身份,再是云暖那浩瀚如海的十万年的记忆。在这十万年的记忆里,自己曾经的真正记忆,真的太渺小、太微弱、太不起眼了。
  有时云暖甚至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大概再过几年,自己就只是云暖了吧?毕竟,顶着云暖的皮囊,过着云暖的生活,有着云暖的实力,适应着云暖的脾气。
  最后最后,那点微小到或许都不值一提的自己,就会变成一杯牛奶,被十杯水稀释,再十杯水,一百杯、一千杯、一万杯……直到,那点牛奶,连最后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被稀释掉了。
  好像很可怕,又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如现在,有点茫然,又有点疑惑。
  怎样才是对的?真的有答案吗?
  云暖看向周凡兴。
  好像……是有答案的。
  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