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红衣少女气得恨不得上去撕了这对狗男女,一直默不作声的郑怀瑶微微抬手,制止了她。
  郑怀瑶捕捉到了刚刚那段话里的关键信息。
  养在外面的姑娘……
  略作思忖,便对唐时语的身份了然于胸。
  郑怀瑶淡淡道:“卿炎,是我们不对在先,给这位姑娘和公子赔礼道歉吧。”
  辛卿炎目眦欲裂,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却又碍于郑怀瑶的威严,不得不低头认错,但她心里是不服的,甚至记恨上了唐时语。
  她没甚诚意地含糊道:“抱歉,是我的不是。”
  唐时语没再多做计较,她不稀罕这一个毫无诚意的道歉,也知道辛卿炎不可能真心实意地道歉,这位辛姑娘本就是趋炎附势、睚眦必报的小人,她还需要借辛卿炎之口,断了其他人对她的好奇。
  一个嘴下不饶人,尖酸刻薄的侯府千金,妙极。
  郑怀瑶有意结交昌宁侯府,但此刻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再则确实她们理亏,没说两句便离开了。
  第一次见面的过程于郑怀瑶而言十分不愉快,但是唐时语却觉得很舒畅,尽管那二人转身之际,她听到了辛卿炎的一句抱怨:
  “哼,不过是个草包罢了。”
  啊,辛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尖酸刻薄还不够,果然还是要配上不学无术这种词才更佳。
  看来她苦心经营的形象不出三日便可以传遍京城了,比想象中还要再快上些。
  顾辞渊却忍不得这样的话,他的阿语是最好的。
  少年眸中淬着冰,冷漠地看着那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左手慢慢摸向了腰间。
  他侧眸看了眼身旁的少女,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寻了个石桌便坐下了。
  少年手从腰间移开,改为放在颈后,揉了揉脖子,轻轻笑了。
  “阿语,等我。”
  然后便离开了这里。
  他再回来时,手上捧着好几种不一样的鲜花,什么颜色都有,聚拢在一起,好看极了。
  她眼前一亮,惊喜道:“你摘花去了?”很快又愁上眉梢,不安道,“不可以摘吧?没人发现吧?”
  唐时语脑子里乱乱的,她飞快地在脑海中想着说辞。
  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她……那她就说是自己做的,反正她是女子,几朵花而已,想必不会受什么太重的责罚……吧?
  再者她可以说自己刚刚才回侯府学习规矩,道个歉,再赔点银子,总比阿渊的罪责轻,他毕竟不是侯府的人……
  “姐姐,不必忧心。”顾辞渊把花塞到她手里,无奈道,“无人瞧见。”
  “嗯……嗯?”她还迷糊着,不期然对上他的眼睛。
  少年的笑容明媚耀眼,太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闪闪发亮,他的眼底也泛着星光,那双澄澈的眼睛仿佛有无限的柔情,让她沉沦其中。
  芸香不知何时不见了。
  顾辞渊慢慢走近,在她怔忡的表情中,慢慢俯身。
  唐时语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时间竟忘了做反应,她只呆呆地愣着,看着他俊美的五官在眼前逐渐放大,越来越近,直到近到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她这才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向后退,少年有力的手掌按在她脑后,不许她躲闪。
  大掌微微用力,她的脸又近他几分。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强势。
  一抹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小花园的风似乎比方才还要燥热了些,鸟叫声也听不到了,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一切声响都被狂乱的心跳声覆盖,只是不知那心跳是谁的。
  少年的笑容渐渐敛起,逐渐认真。
  他一手扣在她脑后,另一只手朝她的眼睛伸去。
  唐时语害怕这个动作,本能地瑟缩了下,紧闭上眼睛。
  顾辞渊看在眼里,心狠狠一疼,像是有刀子在他体内搅拧,疼得他想不管不顾地将一切都毁灭。
  努力摒除掉前世让他发狂的那些回忆,手指停留在她的右眼尾处。
  然后,指腹用力,轻轻地、反复地摩挲着那处,直到原本被遮掩的泪痣重见天日。
  她最美的地方就是这双眼睛,还有这颗小巧的泪痣,迷人又妩媚,总能令他神魂颠倒。
  只可惜,上一世都被人夺走了。
  可如今不再相同。
  少年嗓音沙哑,热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他万分温柔地对她说:
  “阿语,不需要遮掩,有我保护你,永远保护你,别怕啊。”
  唐时语在那一刻很想哭。
  属于他的独特的少年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包裹,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吸引力。
  好像有什么别的情愫,在心底种下了颗种子,亟待生根、发芽。
  作者有话要说:  逐渐变质!
  ☆、第 8 章
  温馨暧昧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从别处渐渐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声与说话声,逐渐靠近,又渐行渐远。
  “芸香,怎么了?”唐时语回过神,揉了揉眼睛。
  芸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是方才那两位姑娘出了事。”
  唐时语一愣,“发生什么了?”
  芸香道:“听说她们原本在亭子里小憩饮茶,结果没过多久,突然传出一声尖叫,那位红衣姑娘的披风都破了!”
  唐时语顿时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顾辞渊懒散地靠在树上,左手把玩着匕首,神色淡淡,心不在焉地发着呆。
  芸香继续道:“千真万确呢!破了好几个洞,现在那衣服跟个筛子似的!披风变漏风了。”说罢捂嘴笑了起来。
  “怎么会破洞呢……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另外那位姑娘呢?可有事?”
  芸香摇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那位姑娘也一头雾水,她们怀疑是撞上鬼了!”
  唐时语:“……”
  可不是遇上了她这个重生鬼了。
  按照芸香的描述,只有辛卿炎的披风破了洞,可这二人在凉亭里坐得好好的,也无第三人靠近,无缘无故破了衣裳,太过离奇。
  方才吵闹的那群人应该是两家的仆从,丢了这么大的人,此刻应该是与太子公主辞别,赶忙出宫回府去了。那披风被丢弃在凉亭里,芸香去捡起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古怪。
  “那些洞委实奇怪,不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利器所致,倒像是给撕扯的!”
  唐时语微微摆手,她对那些不甚感兴趣,甚至提到那两位心里就别扭,笑过便罢了,是何缘由,又是哪般的前因后果,她不想听。
  “阿渊,我们也回去吧,大哥该着急了。”
  她站起身,抚平了裙摆,缓步朝树下的少年走去。
  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停在他肩头,那儿有片花瓣,慢慢抬手伸向他肩膀,想为他拂落。
  顾辞渊的双眸紧紧锁定着她,准确地抓住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万物无声。
  平时也时常盯着对方的眼睛瞧,但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没来由的觉得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哪里别扭。
  他的视线仿佛带着火苗,唐时语不自在地先挪走目光,视线停在他的袖子上。
  那袖子上原本用银线绣了朵祥云,此刻那朵云没了,银线也被抽出,半截折断的线头垂在袖子旁,随风轻轻摆动着。
  “府上的绣娘当真是愈发会偷懒了,这已经是这月第二次了。”唐时语拉过他的袖子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还是我亲自帮你缝补吧。”
  定是那群下人看阿渊好欺负,看他不是侯府真正的主子,便这般敷衍了事!
  唐时语气得不轻,甚至想回府便向母亲告状,打发了那些绣娘。
  顾辞渊笑得天真,善解人意道:“阿语莫要气坏了身子,如今这样,能陪在你的身边,我就满足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落,努力将自卑藏起,但还是被唐时语捕捉到了那些一闪而过的情绪。
  “我原本就是孤身一人,被人瞧不起也是应当的。”
  见她依旧面色不悦,少年笑得更加温暖,两颗小虎牙露在外面,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那些下人若是被发卖,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阿语还是大发慈悲些,饶了他们,大不了往后我的事情都由阿语来负责,好不好呀?”
  唐时语最受不了他撒娇,暗叹道阿渊真是懂事又善良,往后她定要好好看顾着,不能再让他被人欺负。
  “那等我回了母亲那边就与她说,往后三餐与我同食,衣服也都交到我这边,我帮你做。”
  “嗯!谢谢阿语!”
  少年笑容甜美,软化了她的心。
  主仆三人延着小路往风云宫主殿的方向走,路过了郑怀瑶和辛卿炎出事的凉亭。
  唐时语随意朝那边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少年伴她左右,与她说着趣事,逗得她开怀大笑。
  阳光斜照进凉亭的一角,数根银丝线闪闪发光,一旁还有几朵不属于这里的花。
  回去的时候,诗会已经接近尾声,有一些世家公子和姑娘互相有了好感,彼此相伴同行往宫外走,还有一些留下来与太子攀谈。
  唐时语回来时,正巧遇上唐祈沅和郑修昀结伴出了主殿。
  “兄长。”
  或许是心情好,这次没有再无视郑修昀,冲对方福了身,算是打过招呼。
  郑修昀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但心里对唐大姑娘生不出好感了,他余光扫到唐时语身后的少年,不自觉皱了皱眉。
  少年总给他一种熟悉感,可从何而来的熟悉,说不出。
  抬头看了看天色,无心再纠结无关之事。方才妹妹出了事,得了太子的准许便赶紧往外走。虽然与妹妹无关,但以父亲的脾气,免不了被训斥,这么想着,心里愈发焦急,与唐祈沅道了别,急急忙忙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