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不过,没准公子还有其他玩法呢?”
  这话一出来,几个护卫互看两眼,皆阴险一笑。
  而跟随姬存章慢吞吞走到后院的云缃缃,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虽然平日里她极力表现自己的“喜欢”,那也是因为她料定他不可能对自己干什么,毕竟有个先天疾病在那儿横着,今次没成想,公子竟然让自己与他同住!
  怎么个同住法?是同房不同床,还是同房又同床?
  正在她神游之际,忽听得姬存章道:“你以后住我隔壁。”
  云缃缃一惊,进而释怀,原来是住隔壁。
  “嗯嗯,多谢公子体恤。不过为何公子要让我与您同住呢?”
  “你不是说过,离我远了,你总会有危险吗?再说,你现在是我的侍寝通房,理当近身伺候。”
  原来如此,听了公子的解释,心头莫名一暖。除去后半句的戏谑之词,单论前面,公子那是以防万一自己再有危险。这么一想,她觉得今夜的公子真的非比寻常,他本是个没什么烟火气的人,但此刻,却似乎比以往增添了几分人情味。
  “多谢公子。”她艰难地行了个礼,再此道谢。
  他伸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房门:“那里,以后你住。”
  云缃缃点点头。
  姬存章也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目送他进去,再关了门,唇边勾起深深的笑意来。
  这一夜,她睡得很好。
  *
  第二天醒来,她坐起床,伸了个懒腰,却奇迹般地发现,她浑身上下,竟然一点也不痛了。她震惊地扯开自己的衣襟,看看身上的伤口。可伤口还在,只是不再渗血,甚至已经结痂,愈合速度也是惊人。
  或许……是蛇血之故。她想。
  她兴高采烈地穿了衣衫,走出房门,却发现隔壁房间的门早已大开。
  她够着头窥探房内,喊道:“公子?公子?在吗?”
  却并没有人回应。
  “公子早已出去了。”一个护卫端着一只托盘从长廊上走过来。
  云缃缃看过去,问:“出去了吗?现下几时了?公子是进宫朝会了吗?”
  “没有,说是去神院了。”他走过来,将托盘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又道,“这是药,公子说,虽然灵蛇有助疗伤,但该吃的药还是得吃。”
  云缃缃走到石桌旁,见那托盘上放了一只药碗并一盘子糕点。心里陡然闪起一个想法,是不是公子喜欢上了自己?不然,怎么会这么体贴?可转念一想,似乎并不大可能,他的命簿上可是清楚写着,他这一生,可不会和哪个女子有染,就连他后来娶的夫人,那也只是个摆设而已。再说,自己又不是真喜欢他,他喜不喜欢自己,貌似也不在关心的范围内。可是,还是有点好奇是怎么回事?
  她坐下来,捏着鼻子把药喝了,药很苦,她咋咋舌,赶紧塞了块糕点入口。
  旁边的护卫哥哥打量着她,内心里却在想一个问题,这个小云很普通啊,模样虽清秀漂亮,但公子是何许人,见过的美人那也是多不胜举,就拿这江都第一美人神院的婉歌院士来说,公子与她也是经常见面的,却没见公子对那位第一美人动过心思。可如今竟把小云收进房里做了通房,虽然很可能是个挂名的,但这也可见公子对小云的不一般。
  “小云,你可真厉害。”他忽而神秘兮兮道。
  云缃缃一边咬着糕点一边道:“我哪里厉害了?”
  那护卫笑着:“咱们园子里私下都讨论开了,说你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得公子另眼相待。话说,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让公子对你如此不同的?”
  他这个问题,着实不太好回答,但看得出,最近这园子里,八成都是关于她和公子的流言。这个护卫她也是经常接触的,私底下是个话痨,且单纯得紧,还常常口无遮拦,但他在公子面前却一板一眼,装得好得很。
  “这个嘛……大约,是我扛打。”她说的是事实,想想她因情诗挨打,又被公子一箭穿心,再被丢入万蛇池,这庄庄件件,哪一件不是见了血的?
  “啊?扛打?”听到这词儿,护卫起先有些迷茫,但很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公子有疾,不能碰女子,但没说不能打啊,皮鞭什么的用上,又不会直接接触,兴许……他的乐趣在于那种快乐!
  想到此,护卫惊得张大了嘴,继而用十分同情的眼光看向云缃缃,道:“看来你也不容易,没成想,公子原来有这般雅好。”
  “雅好?”她诧异地看他一眼。
  那护卫却冲她意味深长一笑:“听说,王公大臣家流行这个,还有不少画本传出呢!”
  “画本?什么画本?”
  说到这个,那护卫似乎更来劲:“你们女子多半是买不到的,要通过黑市买。”
  云缃缃问:“究竟是什么画本,你买到过吗?能不能借我看看?”
  “额……这个……恐怕不大好吧,你一个女子。”
  “女子怎么了?女子还不能看个连环画儿了?想我从前可经常看的。”
  护卫一惊:“经常看?怪不得了,只有你能做得了公子的房内人。”
  说到此,云缃缃大约也明白了过来,他说的那画本,应该是那种图。这下,她更来了兴趣,站起身往那护卫跟前凑了凑,低声道:“你借我瞅瞅,回头,我在公子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护卫挠挠头,有些为难道:“那你可得藏好,看完了就还我,限量版的,可难买了。”他将手伸进衣襟处,摸出来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云缃缃拿过小册子:“这么薄?能有多少内容?”
  “你别看这么点,它里头画得详细啊,详细到……嗯,你自己看吧,我下去了,万一公子回来看见,说我带坏了你,不得揭了我的皮!”
  护卫匆匆退了下去,云缃缃拿起册子,又坐到石凳上,翻开封页,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合上了。
  刺激!适合关起房门来细细品。于是,她将那小册子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放起,继续吃糕点。
  *
  快晌午时,公子回来了,走到后院见着个护卫问小云何在。那护卫说小云在房间里,一上午没出来过。他还道是因为她伤势未愈,在屋里休息,便也没打算叫她。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到几案前倒了口水喝。后院由于出入的人少,向来都十分宁静,可今次,这宁静中,似乎还带了隐隐的女子笑声。
  他晓得,是从隔壁房间传出来的,小云的声音。
  他觉得有些奇怪,虽说那灵蛇血对于重伤有神奇的治愈能力,这两天她的确也恢复得很好,但还没听说过,这灵蛇血会把人补傻。
  现下这笑声,跟只被掐着脖子的大鹅叫似的,听起来很傻。
  “小云?”他拔高声音,唤了一声。
  笑声戛然而止。
  “过来!”他又道。
  隔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响起几声脚步声,再一看,那丫头已来到自己门口。
  阳光自她身后打进来,她就像一道剪影。她神色略有些慌张,双颊还泛着红晕。
  “你躲在房里不休息,是在笑什么?”它问。
  云缃缃的脸刷一下,红得更厉害,她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我无聊,就托一个护卫哥哥帮我买了本话本,就是那种说书的话本,我看着觉得好笑,就笑了。”她强行使自己淡定下来。
  “嗯?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的,若是打扰到公子,以后小云会注意,不笑那么大声了。”
  姬存章伸手推了推几案上他方才抱进来的一只木盒子,道:“你的神像我取回来了,你拿到房间里供着吧。”
  他今天上午果然是去神院处理那偷神像的事去了。
  她走过去,将木盒抱到怀中,问:“公子,你把那个柳月儿交到神院了吗?”
  “嗯。”
  “那她会怎样?”
  “反正不会丢蛇池了,蛇都被你杀光了。”
  云缃缃垂下头看看怀里的木盒,一时不知说什么。
  却听姬存章道:“他们是莱国人,莱国的青州,近两年来每到夏秋就会洪水泛滥,他们想偷走我为俞州设计的水利图,照着建堤坝,抵挡洪水。”
  云缃缃了然:“那么柳月儿偷水神像,是想着拿回去抗洪?”
  姬存章点点头。
  “那他们也没什么大错,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国的子民,不过话说公子你还会设计水利枢纽?”莫不是公子还是个高级工程师?
  “没什么大错?偷盗神像的行为视为亵渎神,你觉得这不是大错?那你认为什么错叫大错?”
  她想一想,道:“其实我觉得就是因为神仙们太小气,凡人碰一下他的神像,都视为不敬,他们天生拥有超凡之能,凡人要经历生老病死,有七情六欲,生活本就不易,神仙们高高在上看着,有时候还会为了个人的喜恶发难天下,真真是绝情。”
  姬存章端茶盏的手愣在半空,看着她,满眼惊讶。他知道她和一般人的想法不同,她大胆,出格,却不想竟大胆到说神仙小气,出格到说神仙绝情。他这是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神仙。
  “这么多年以来,我头一次听到对神明不一样的看法,很不一样。不过,”他放下茶盏,“你这套想法和说辞,出了这个门,不要对第三个人讲。”
  云缃缃知道,在这个拥有绝对信仰、对神明充满敬畏的地方,她的这些话,要是被旁人听去了,指不定就去向神院举报,没准儿就又得到神院走一遭,公子其实在保护自己。
  她突然想起那个她好奇的问题,他是不是对自己动了心。这个问题吧,有些不好启齿,她酝酿了一阵,决定迂回地套套话。
  “公子,这几天我想了想,公子待小云如此不同,无非是因为杀死过我一次感到内疚,大可不必的,我一个女子和公子同住在后院,公子本就先天有疾,当是十分难为公子了,如果公子要我回到雅苑去,我二话不说,立马就搬。”
  姬存章并没有立刻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用淡淡然的语气道:“记住,你现在是竹园唯一可以进入内院的女子,我的侍寝通房,所以你必须对身为主人的我,忠心不渝,不违逆二话。”
  没有套到自己想听的话,反而给自己挖了个坑,不过她倒是听出来了,他哪里是喜欢自己,分明是要让自己做他乖顺的贴身奴婢,他让她住后院就别提回前院的事。云缃缃暗自郁闷,她道:“可若是日后小云放出府嫁人了呢?虽然小云肯定会舍不得公子,但毕竟该嫁人时还是得嫁。”
  “你想嫁人?”
  “人生到了年纪总要成家的呀,这是天道命理。”
  “你若日后想嫁人……”他沉吟片刻,接着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卖身契可是死契。”
  额……这话意思是变相告诉她,嫁人莫想,我要你终生不嫁侍奉我!看不出来公子竟然是这样的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这块万年坚冰,真是不会谈恋爱,当心追妻火葬场!(作者墙裂警告……)
  第22章 那种画本子
  她原本以为,最近的公子烟火气十足,她还想着或许是她撩拨动了这个注孤生的心。她几次三番那样大胆示爱,虽说都是违心的,但她觉得她的演技很好呀,没准就感动他了呢!
  可是,真不知道,原来他的脑回路那样清奇,她对他说喜欢,他却要求她乖顺。喜欢是什么,仿佛他的字典里压根没这两个字。
  怪不得,命簿上说他终生无爱,仅有的两条感情线,也是那样简单,毫无波澜。从命簿上看,这两条感情线似有可无,仿佛阎王只是为了点缀一下他开挂的人生,才随意加的生硬戏码。
  不知道他的法术还有多少,她能学多久,学会后,她怕是得快点飞走才成。
  她将水神像抱回隔壁房间后,没多久就有两个家丁台了供桌来,说是公子吩咐的。
  她想,公子真是虔诚的信徒,并且似乎也要求自己对神明虔诚,对于自己供神像这事,他貌似很放在心上。
  她看着那又从新回到自己手里的水神像,想起在神院,它和那通神镜发生了感应,觉得很不可思议。莫不是她那日扶的老婆婆,其实是个神仙?这问题也是无法印证了,她只能暗自猜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