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杀手_第39章
  “他们为什么不分开?”
  “他们为什么要分开?”利奥说,“他们不能分开,他们必须在一起,否则的话,我是什么……我是谁?”
  “你就是你,你喝醉了现在该睡觉去。”
  “‘该睡觉了’她每晚都这么说,高兴的时候、发火的时候、无聊的时候。有一次她洗了被单,晚上回来却发现有个女人躺在铺了新被单的床上,她的丈夫正卖力地把那物儿捅进去抽出来捅进去抽出来。结果她就尖叫起来,怎么样也停不住。她拼命地叫啊叫啊,我知道完了,她一定是疯了。父亲总说母亲不知道自己的份量,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她不知道自己发起疯来多可怕,那个时候她准是把他也吓到了。他开始到处找枪,他有很多枪,抽屉里,书桌上,枕头底下,只要随手抓一把就是了。他想用那冰冷危险的东西代替自己因为惊吓而萎了的器官。”利奥想了想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对了,枪声响了。他在床上弹了一下,整张床都变成红色,就像开了一朵花。这是他自己的错,他不该把枪到处乱放,他不该喝醉了酒就教他的小儿子开枪。他的嘴里总有一股腐臭的味道,喝完酒就说粗话,我已经习惯在门外偷听了。”
  鉴于当时的情况,有谁会去指责他呢?
  他还是个孩子,不满十岁,枪械对他来说只是危险的玩具,如果没有那些后续,人们的态度完全会顺理成章,认为这是一次意外。
  “母亲开始发抖,后来我没注意到她昏过去了,变成床上的那个女人在尖叫。她的身上也到处是血。她赤身裸体脸色煞白,身上散发出牛奶的气味,还有一股生腥味,父亲就躺在她身上,下体丑陋地张开着。每次他做这件事我都感到恶心,虽然我知道他也和母亲做。我看得出他快死了,我为此怨恨他。他在以这种方式背叛我,逃避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
  “你做了什么?”尼克感到浑身发冷,紧盯着利奥的眼睛。
  “我跳上床去,朝他那里开了一枪。”
  浆洗过的床单散发出淡蓝色薰衣草的气味和一股肥皂味。父亲的身体紧缩起来,身子底下却是一种热热的铁锈味。
  两天后,这个可怜的男人去世了。他失血过多,已没有回天之力。母亲醒来后不再说一句话。
  “他们分开了,母亲的魂不在这里,而在另外某个地方,她一天天离我远去,我们犹如陌生人。我就当她死了。”
  尼克的目光盯着他手臂上的图案。
  “这是你自己刺的么?”
  “是我现在的父亲,不,现在也不是了,父亲的构造何等奇妙,他可以给你生命也可以随时要回去。他说记住这个图案,记住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这样就不会犹豫和动摇。但是他忘记了,我曾经放弃过自己的父亲,同样也可以背叛他,他们喜欢叫我克洛诺斯。”
  尼克找不到适当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他用那双绿色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利奥,但是却再也看不到他坚毅的神情。那种坚定、冷漠、冷静、冷酷的神情不复存在,他看起来摇摆不定,站立不稳。
  尼克肯定地说:“你的名字不叫‘叛逆’,也不叫克洛诺斯,你叫利奥?德维特。”
  第20章 约翰
  他们又换了一个住处。
  一家五金店楼上的小房间。
  尼克不明白利奥为什么要花光身上的钱租下这地方,他又不像是要在这里长住。
  这个叫奥克塔维尔的小五金店生意似乎不太好,大概是这里环境不佳,到处都是灰尘的缘故。虽然只是偶尔有些客人光顾,但也有人费力地提着大包小包回去。
  尼克见过店主,就在利奥付房租的时候。他难得走出店里,是个身材高大、强壮健康,像健美运动员一样的男人,看到尼克时也报以开朗的一笑。
  那个雨夜之后,利奥变得更沉默,尼克能够从他的目光中看到回避。
  他大概在后悔匆匆说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他究竟是怎么了?
  尼克有好几次试图抓住他,让他不能回避自己,但利奥总能顺利逃脱。虽然他极力把自己封闭起来,尼克也照样发现了他的变化。他不认为他是魔鬼,相反,在那样的经历之后,他还保留着天真,不乏可爱之处。
  比如他喜欢看卡通节目,喜欢巧克力糖,最近他开始亲昵地呼唤Agro的名字,用小块生肉逗它站起来。他似乎忘了正在逃亡的事,也没有人去过问。他们装作共同租房的室友,店主为他们加了一张需要很用力才能拉直的弹簧床。
  他像一个大孩子。
  尼克有时候会这么觉得。
  他杀人时不会眨眼,面无表情,但是晚上会忽然从梦中惊醒。
  他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尼克偶尔也会安慰他一下,有时连他自己都怀疑他是否好得过头了?
  利奥因此显得比以前轻松,但他并没有真正放松,他们会轮流出去买东西,每次总是小心翼翼。有时尼克在楼下遇到五金店的老板,他有个娇小火辣的妻子,夫妻俩白天常常吵架,晚上却没命做爱。
  安顿下来的第三天,利奥趁着尼克去超级市场时向店主借用电话。
  五金店的柜台上有一台闲置的电话,似乎平时从未响过,安东尼?阿姆斯特朗先生用手指了一下说:“你可以随便用,虽然他只是偶尔光顾,但也算老主顾。记得他的号码么?”
  “不记得。”利奥从口袋里找出那晚麦克抄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杯垫,上面的字迹已经因为雨水的冲刷而变得模糊不清,他从来就不知道应该如何保存好东西,而且最近总在和水打交道,把自己搞得湿漉漉的。
  “那可不好办。”安东尼说,“我向来记不住主顾的电话,只记得竞争对手的,你要么?”
  “谁都好。”利奥走到门边,向外看了看,外面依然灰尘滚滚,像个垃圾场。
  安东尼替他拨了个号码,利奥把听筒凑在耳边,里面响了几下,然后是女人的声音。
  “你好,康斯坦丝模型店。”
  “我找露比?特罗西。”
  “没这个人。”
  “那么White Falcon呢?是艾伦?斯科特让我打过来的。”
  声音中断了一下,然后是一段很长时间的静音,再后来利奥听到一个动听的声音传来:“你好,是我。艾伦让你打来的?他又有什么新花样?”
  利奥没见过露比本人,但对于这个传奇式杀手的中介人,多少还有些耳闻。
  露比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干脆简短,就像艾伦说的,他对工作要求很严格,并不是有钱就能照单全收,在开始谈价钱之前把所有令人不快的细节去除,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你是谁?”露比问,“如果你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恐怕我们无法为你提供服务。White Falcon可能是本世纪最出色的清洁工,但你指望我和一个陌生人合作,这是不可能的。艾伦只是个执行者,我告诉过他不要随便接私活,所以即使你说是他让你打来的,没有打动我的理由,也就不会有什么‘项目’。”
  “我叫利奥?德维特。”
  “是真名?”
  “不。”利奥说,“真名叫‘叛逆’。”
  “锡德家族的‘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