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故_第41章
  那人朝他凑了凑,帮他点燃。
  “还没找到?”直至许唐成再上车,易辙仍是一无所获。
  “嗯。”
  许唐成在上车前就已经掐灭了烟,按照时间估算,那支烟大概连半截都没有燃掉,但此时他的身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他抬手落臂一个动作,烟味便向他飘得更近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易辙忽然问。
  “嗯?”许唐成重新拿了快递袋在手里,低头前,被他的话语拦住。他想了想说:“大三吧,那会儿太累,就开始抽了。”
  书包里已经被翻得一团乱,易辙胡乱揪起早已皱得不成样的衣服,又放下。
  “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许唐成惊讶抬头,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笑了起来:“哎,你高中没毕业就开始抽烟了,好像没资格说我吧。”
  易辙动了动嘴唇,没出声。许唐成没在意,埋头翻找,没想到很快,发出一声惊叹。他朝易辙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同学,在宣传册里夹着呢。”
  好在,有惊无险。
  “干吗要把身份证夹在宣传册里?” 他看着额上都已经冒出汗的人,叹气道,“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也该扳扳了。”
  书包敞开着,说话间,易辙注意到许唐成的目光落了下来。
  “嗯,知道了。”应下他的话,将露出一角的衣服匆忙塞回去,易辙迅速拉上了拉链。
  每个系都会有一个迎新台位,许唐成带着易辙找到电子工程系的台位,站在一旁等着他办各项报到手续。负责迎新的学生里竟然有几个都认识许唐成,一口一个“学长”地叫着,交谈间,透着熟稔热络。
  他们聊的内容很杂,聊着迎新的工作,偶尔会提到学院的几位老师,几件趣事,甚至,易辙还听到他们聊了什么竞赛安排。有些内容他能听得懂,有些却是全然的不懂。奇怪的是,尽管不懂,尽管已经尽量让自己专注于填表,他还是忍不住去听他们所说的话。
  到后来,他很敏感地察觉到,他们此时交谈的氛围,和许唐成与自己说话时是不一样的,甚至也不同于他曾见过、经历过的任何一场。
  这群人聊天的内容看似是东一句西一句,跳脱无序的,但细想下来,这种跳脱却是一种连贯有趣的思维,存在于一个自由的维度之中。
  他第一次体会到大学老师所说的“思想自由,意趣蓬勃”,便是在这样一场不起眼,又十分随意的交谈中。
  签字笔忽然断了水。
  易辙使劲划了几下,纸页被刻出一道沟,但依然划不出墨迹。
  一只手现于视野,递过一支笔。
  易辙抬头,看到许唐成仍在和别人闲散地说着话,眼睛却在看着他。
  “这是你弟弟啊?”坐在桌前的长发女生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转移了注意力,问许唐成。
  “嗯。”
  “挺帅的啊。”女生眨眨眼,问许唐成,“怎么样,有女朋友么?”
  许唐成立马笑答:“我哪知道。再说,有没有的你也惦记不上了啊。”
  “我又不给自己惦记,我给我学妹惦记惦记不行啊。”
  许唐成笑着摇摇头:“那你今天得惦记多少个小学弟啊。”
  他回避得轻巧,完全没用到当事人开口。
  但填完表、领了一袋子资料出来,许唐成却忽然转头看向易辙:“你到底有女朋友吗?”
  易辙一愣,立即摇头。
  “没啊。”
  女朋友什么的,于他而言已经是太不可思议的事情。
  接下来的话,许唐成在稍作考虑之后,还是问出了口。
  “其实,我还以为你突然考到北京来,是因为那个女孩。”观察着易辙的脸色,他补充,“去了B大的那个。”
  “赵未凡?”易辙很快说,“和她没关系。”
  易辙否认得斩钉截铁,使得许唐成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推断是否完全错误。在填志愿的时候,易辙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他在得知易辙报了A大通信之后,思考了很久。
  易辙当时给他的理由很简单,觉得A大不错,这个专业也不错,而且还有认识的人。可昏黑的楼道内,许唐成却忍不住问:“不是一直想去上海吗?”
  这样问,是因为他知道,他当初为什么选择跟随妈妈一起生活,更知道,这么多年,他其实一直都很想念自己的父亲和弟弟。
  但当时的易辙却只是低了低头,说:“也没有那么想去。”
  因为宿舍的入住时间有限制,许唐成临时改变了安排,先带易辙去办入住,再出去买东西。被褥之类的可以直接在学校买,都是统一的样式,从枕巾到床垫,一套下来,该有的都有了。易辙嫌出去买麻烦,便说直接买一套算了,许唐成却拦住他,自己去看了看面料。
  “床单被单什么的还行,摸着是纯棉的,冬天的这床被子可不行,里面填的都不是棉花。”许唐成边走边说,“不过反正现在盖不到,天冷了再买一床就行了。”
  易辙把那一大摞东西扛回来,放到床上,看时间不早了,拉着他要去吃饭。许唐成却又俯身,挨着被子闻了闻。随后,他皱眉道:“这也不行啊,不洗……”
  宿舍是四人间,许唐成在直起身后看到已经有人把自己的床铺好,用的也是这一套床褥,便及时停住,没再说下去。
  跟着易辙出了门,他才小声说:“你不嫌弃的话,待会我去给你拿一套我的床单和枕套,刚洗完,干净的。你这套都还没洗过,闻着一股味,也不干净。”
  因为楼道中来往的人很多,方才要与他说话时,许唐成贴近了他,还碰了碰他的胳膊。看着近在咫尺,等待自己回答的人,易辙心里忽然一阵柔软。
  这种汹涌人潮中,他与他最亲密的感觉,真的是不错。
  “好。”说出这么一个字,就再不敢多说了。
  “你也住这么?”下楼时,易辙随口问。
  “不,我住得离你好远。你这挨着南门,我住东门,还要再靠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