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殿下,亲蚕礼一事由贵妃主持万万不可,陛下这是在为贵妃铺路。”承恩公心下焦急,当即跟上了太子殿下,一齐回了东宫。
  “岳父莫急,孤倒要看父皇和贵妃等人要做到何等程度。”楚瑾沉冷的视线幽幽地看向崇明殿的方向,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静静地等待将猎物一击毙命的最佳时机。
  承恩公见此心中稍安,殿下自有盘算,吴贵妃和陛下怕是要得不偿失。
  “殿下,臣好久没见洄儿那丫头了,心中颇为想念。”承恩公既来了东宫,定是要趁机瞧一眼女儿,也不知她和殿下两人相处的如何。
  楚瑾眼眸微动,转了身,语气中含着一丝无可奈何,“岳父,洄儿今日出宫了,应是去延平侯府了,孤也奈何不了她。”
  承恩公眼睛闪了闪,是他的女儿能干出的事,他尴尬地咳了一声,开口说道,“殿下,不若您与臣一同回府,洄儿出了宫总不能连府门都不入吧。”
  “如此也好。”楚瑾随即换了一身常服,同自己的舅舅兼岳父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延平侯府,陆清清今日生辰,有很多交好的姐妹送了礼物过来,她一件一件地翻看着,时而兴高采烈时而又兴致缺缺。
  直到府中的婆子脸色怪异地和她说,表小姐过来侯府了,请小姐过去迎候。
  陆清清不解其意,表小姐过来贺她生辰,婆子有何讶异的。直到,她看到一人。
  “表姐,你你怎么能出宫?”陆清清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章洄瞬间便拉下了脸,撇了撇嘴,“表妹,本宫身为太子妃,遵守宫规不能随意出宫,硬是出了宫为你贺生辰,你心中难道不感动吗?”
  陆清清引她到自己闺房坐下,心想,我不敢动是真的。
  “表姐,殿下知道您出宫之事吗?”陆清清当即就开口问她,自打上次她领着谢越到殿下面前,心中就发了悚,唯恐再恶了殿下的眼。
  “自然知晓。”章洄离开了东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过太子表哥同意她出宫的缘由她却是含糊其辞,转念问起了陆清清的情况。
  “表妹,今日你生辰,但我看你神情并未有喜悦之意。”
  陆清清摆了摆手,脸上一言难尽。她和谢小将军的相看黄了之后,延平侯夫人心中着急,铁了心要尽快为她定下亲事,带着她又去了一趟慧安寺求姻缘。
  不巧的是返途之中,马车在路上损坏。已是黄昏,荒郊野外,延平侯府一干人也不敢留宿,为难之际,遇上了金甲卫。
  统领常益满身煞气,但似是认出了她,命人修好了马车送她们回了府。
  这下,延平侯夫人非说他们二人有缘分,打听到常统领尚未婚配,家中又无姬妾,父母高堂也不是无理之辈,彻底上了心。
  陆清清觉得那人看她的目光满是嫌弃,应是不会乐意这门婚事。然而,延平侯夫人找人和常统领的母亲透了口风,安排两人见了一面后,常益居然一口应下了!
  章洄咽下一口茶水,仔细回想常益的相貌体型,安慰她道,“常统领相貌堂堂,除了阴沉了些也没其他的毛病。你要实在不满意,和舅母说明白,她爱你如宝,不会强迫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陆清清闻言脸上又闪过挣扎,犹豫地开口道,“但是他的条件却比其他世家子要好太多,身居高位相貌英毅,尤其高大威猛的身材让我很有安全感。”
  “那你为何犹豫不决?”
  陆清清可疑地红了脸,压低了声音,“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五,足足大了我八岁。但一直未娶妻纳妾,我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章洄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差点呛到自己,绿墨连忙替她拍胸口顺气。
  等缓了下来,她也压低了声音,道,“也许是常统领未遇到喜欢的女子,你不能以一个男子没有通房妾室就否定了人家。”
  陆清清看了她一眼,眼神狭促,“表姐,太子殿下也未有女子近身,你们新婚燕尔,嗯哼?那方面如何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谢邀,甚好!
  第四十六章
  章洄心跳加速, 含糊地嗯了一声,见陆清清坏笑, 明摆着打趣她,哼了一声,“你表姐的眼光顶顶的高,怎会看上不中用的男人。倒是你, 表妹, 如果对常统领心有疑问,那就找机会问个明白。若常益敢欺瞒与你,你尽管和我说, 我身为太子妃也算是个靠山。”
  陆清清扬了眉毛, 俯身凑到她脑袋边,声音低不可闻, “我们去书阁买的话本子实用吗?”
  章洄眼睛微眯,一只手捏住表妹的嘴巴,悻悻道,“等你嫁了人你就知道了。”
  和陆清清玩闹了一会儿,又向外祖母和舅母告了别,章洄坐上马车直接便回承恩公府。她享受了好些时日的父宠母爱,骤然离了不大习惯。
  却不想,马车还未驶出延平侯府所在的街道, 她就遇上了意想不到的一人。
  “长宁侯世子,本宫要回承恩公府探望父母,你拦住本宫的马车意欲何为?”章洄冷声道。
  虽说原书中的一切都已朝着不同的轨迹运转, 但章洄依旧不想和原男主存在干系。一是他们的过往与他们现在的身份最好的相处方式便是再也不见;二是原身内心对着钟霄残留的情意致使章洄每次与钟霄见面后都会涌出一股酸涩。
  钟霄骑在高头骏马之上,身着朱红色的官袍,眉目冰冷,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道,“太子妃,臣有事禀报,有关太子殿下。”
  章洄狐疑地往四周看了一下,见无异常,又皱眉沉思了几瞬,点头应允,“去一旁的南华阁。”
  下了马车,戴上幕笠,章洄命绿墨等人在外守候,跟着钟霄单独进了一处雅间,事关太子表哥,她怀疑钟霄知晓了元敬姑母的身世。
  关上房门,确认周围无闲杂人等,章洄摘下幕笠,坐在椅上饮了一口茶水。
  看到她自然而然地举动,钟霄蓦然将佩剑置于桌上,声音微寒,“你不怕本世子在茶中下了毒?”
  章洄持杯的手一顿,侧头表情奇怪,“钟霄,虽然你处理感情问题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但自恃身份不会做出下毒这么低劣的事。”男主作为正派人物敢给旁人下药,作者早就被骂的自闭了。
  她表情还有些疑惑,仿佛在说你是经历了何事才说出此等令人匪夷所思的言论。
  钟霄神情复杂,持起茶杯也饮了一口,道,“你对我倒是信任。”
  章洄嘴角抽搐,原身对狗男主可谓是掏心掏肺,如今她解除了婚约也不再阻挡他的情路,钟霄再对她下手就是丧尽天良了。
  “不要绕圈子,直话直说,你有太子表哥的何事要告与本宫?”
  钟霄垂下眸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牌子掷于桌上,章洄拿过去翻看,令牌小小的,花纹精致,倒像是女子之物。
  “京畿卫监察楚京城,发现南疆暗中派了人到京,她们行为诡异,我令人抓捕,人未抓到但发现了这个令牌。”他声音平缓,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章洄听到南疆二字,若有所思,游记杂谈上有记载,南疆地形复杂,气候潮湿,多瘴气蛇虫,以女子为尊,其人善药、毒、蛊。
  “南疆人要对太子表哥用毒蛊?”章洄问他,毫不犹豫。
  “你竟知南疆女善毒蛊,”钟霄冷冰冰的眼睛似有些诧异地扫了她一眼,“本世子查了这个令牌的来历,唯南疆王族持有。除此之外,又从一人口中撬出了她们此行的目的,配了专门针对龙涎香的药交与接头人。”
  “龙涎香是贡香,楚京城中唯有两人可燃,一是陛下,一是太子殿下。那药物应不是好物,南疆的毒蛊最多的用途便是迷惑人心、蚕食身体。”
  章洄手托着腮,关注点却偏了,半信半疑她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未抓到人?”
  钟霄缓缓地笑了,笑中带着血腥气,“京畿卫牢狱目前确实无活着的南疆人。”
  !咳,章洄被他的笑悚到,转移话题,她灵光一闪却是想到了宫中最近的异样,“最可能被南疆人惑了心的人不是太子表哥,而是……”
  钟霄面不改色,只眼睛暗沉,“此事京畿卫不想插手,这令牌就由太子妃交与殿下吧。”
  吴贵妃和太后势力不容小觑又掌控了楚明帝,皇位归属顺王的机会大了许多,男主不愿蹚浑水也有情可原,不过他暗中朝太子示好,已是相信哪方会胜出。
  章洄将令牌揣进怀里,哼了一声,狗男主,算你识时务,忍不住道,“长公主的女儿跟你未来的大舅子可是好事将近。本宫想着,钟世子,你这是两手都抓。”
  陆清清作为楚京八卦小能手,当然是给章洄恶补了一番最近楚京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了。比如,吴家依旧贼心不改,想要用吴泠攀上谢小将军,将平阳侯府拉到顺王这边来;又比如,程朝霞看中了翰林宁秋波,长公主动了意也没有反对。毕竟宁秋波是长宁侯世子的未来大舅子,长宁侯世子执掌京畿卫,位高权重,颇得圣心,最妙的是还与太子、太子妃有隙。
  闻言,钟霄面沉如水,本来就冷冰冰的脸更多了几分酷寒,冷声道,“太子妃,本世子将令牌给你已是还了这些年承恩公府对我的提携。有时候,本世子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原来的章洄。”
  钟霄最后一句话很轻,章洄听见却若雷鸣,稳了心神道,“我是章洄,却不是原来的章洄。她爱你至深,而我不爱你。”
  她没有撒谎,钟霄身体一僵,绷紧了脸,神情莫测,“单方面的爱慕与本世子而言是个负担,没了最好。”
  起了身,他径直就要推开门离去,在门开的一瞬间,细不可闻的一句话传入他的耳中,“真的只是单方面吗?至少十六岁之前绝对不是。”
  他沉下眸,没有回头,手下握着佩剑,出门跨上马疾驰而去,瑟瑟作响的朱红色袍子慢慢只剩下红色的残影。
  见长宁侯世子离去,绿墨和护卫等人有些忐忑地推开门,今天的事情若被殿下知晓,定会降罪与他们。
  “绿墨,我们回承恩公府。”章洄等心中的酸涩感消失,叹了一口气,不知原身会否到了她的身上,又是否遇到了她的良人?
  钟霄既已暗示楚明帝中了贵妃的蛊药,与太子表哥无关,章洄心下不急。自然是按照原计划去承恩公府,出宫的机会难得,她不愿白白浪费。
  马车从南华阁门口离开,不远处的吴泠掐紧了手心,钟霄竟还与章洄有来往,章洄虽带上了幕笠可她的贴身婢女自己不会认错。想起父母命她拼命讨好吸引谢越,想起钟霄对她的爱慕不屑一顾,想起章洄身居高位嫁与了俊美的太子殿下。
  凭什么,你们都比我舒心畅快!回了府,她就央母亲递了入宫的牌子,你们把把柄送到自己的手上,刚好拿去讨姑母的欢心。
  承恩公府,章洄下了马车,喜出望外的婆子引着她往正房过去。只是,到了正房,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承恩公夫妇,而是一身月白衣袍的太子表哥。
  “太子哥哥,你为何会在此处?”章洄前一刻才与陆清清背后议论了那话,后一刻又与名义上的前未婚夫来了场会晤,乍一看到男人有些不自在。
  他近期忙碌非凡,下了朝之后不是与东宫属臣商议政事便是在书房批复折子,怎么今日她出了宫他也到了承恩公府。钟霄和她见面的事要不要告知他呢?太子表哥可是个小心眼。
  “洄儿不想看到孤?”太子微微眯了眼睛,通身气质清冷,立刻便察觉女子身上的不对劲。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章洄瞪大了桃花眼,狗男人感知敏锐,必须死不承认。
  “洄儿,怎可与殿下这般说话,殿下今日到府中和你父亲有事商讨。”坐在一侧的承恩公夫人嗔了女儿一句,拉着她坐下来。
  章洄依偎着承恩公夫人,松了一口气,随口一问,“难不成是吴贵妃又出幺蛾子了?”老皇帝被贵妃下了蛊毒,指不定下了震惊朝野的圣旨呢。
  承恩公手一抖,惊异地看着她,“今日早朝的圣旨竟传得这般快,定是你外祖母她们也得了消息。”
  章洄眨了眨眼睛,顺着承恩公说下去,“陛下有些糊涂了呢。”
  承恩公拧着眉,灌了一口茶水,平息身上的火气,愤声道,“由贵妃主持亲蚕礼,贻笑大方!”
  亲蚕礼历来由皇后主持,贵妃贼心不死怪不得承恩公如此气愤,章洄瞥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太子,有些挫败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殿下我们用膳吧。”承恩公夫人瞪了承恩公一眼,殿下明显不欲多提此事,他又何必揪着不放。
  好在午膳有小包子弟弟章演活跃气氛,一会儿让好久不见的姐姐给他夹菜,一会儿趴在楚瑾的腿上喊姐夫。一顿午膳下来倒也其乐融融。
  傍晚,章洄便和楚瑾乘了同一辆马车回宫,楚瑾神色如常。
  直到晚上入寝之时,他从书房回到寝殿,一双寒眸定定的凝视着她,冷不丁地问她,“洄儿今日可遇到了什么人?”
  章洄趴在床榻上,手中正拿着那块南疆的令牌来回摩挲,心中犹豫自己要怎么和太子表哥说起钟霄告与她的事情。
  结果还未开口,男人就夹着一丝怒火直接开口问她。章洄呵呵笑了两声,腹诽太子表哥绝壁往自己身边安插了人,坐直了身体,将那块令牌递给他。
  “太子哥哥,我今日从外祖家出来遇到了长宁侯世子,”眼看太子表哥的脸沉下来,她连忙继续说下去,“钟世子与我见面是为了正事。这块令牌归南疆的王族所有,钟世子查到她们暗中到了楚京,想要对太子哥哥您和父皇不利。”
  “父皇最近的异常,洄儿觉得可能与此有关。”章洄暗搓搓地加了一句,期待太子表哥恍然大悟的反应,楚明帝下旨命贵妃主持亲蚕礼定是因此。
  楚瑾听了她口中惊天的消息脸上一丝波澜都未起,随手将令牌扔在一处多宝阁上,轻描淡写地道,“那又如何?”
  章洄心中一寒,猛然抬眸看他,太子表哥如此似是早就知晓了一般……
  第四十七章
  她缩了缩脖子, 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转念一想, 又问,“太子哥哥,钟世子说南疆的蛊药是针对您和父皇而制。父皇他、他也算是自作自受,您可有防范措施?”她和太子日夜相处知晓他未有异常, 可防患于未然是必要的。
  楚瑾未回她, 褪了靴子勾手放下了素色的幔帐。光线顿时变得朦胧,章洄看不太清他的神色,索性便半卧在他的怀中, 仰着脑袋脸朝着他。
  男人顺势环住了她的纤腰, 薄唇微启,“药是太后从南疆人手中得到的, 对孤无用。”他眼眸半垂,自程家谋杀他的事败露,太后就和南疆暗中开始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