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沈遇书瞬间反应过来,绷着脸问:“什么意思?”
  陈教授是颜姝的导师,总不能因为自己学生有病就被调查,还能是什么事?
  “你们没看热搜吗?”周海洋终于回过来气,说:“网上都炸了,说颜大神靠和陈教授的不正当关系坐上了协会副会长,还说明年春天的国际摄影奖也会被她拿金奖——”
  “瞎几l把乱说!”听了这话,林至先忍不了,“女神的实力需要靠这种手段吗?!”
  周海洋噎住:“我当然知道,但是这件事儿的重点不是这个,颜大神肯定有人证明她没必要这样做,可是还有照片,现在那些杠精不就是看见什么就魂穿柯南了么。”
  zero再出名,也只有摄影圈和时尚圈的人了解,普通网友谁知道她是谁。更何况这件事的重点并不是zero的名气,而是师生之间的背德,近几年爆出的这事儿多了,社会对这类事情极其敏感,动不动就热搜。
  别说背后还有人操作。
  不过这事儿,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目标到底是zero还是陈教授?zero那么出名,肯定有很多粉丝和她之前的客户出来科普澄清,有脑子的人就知道她没必要这么做。
  那就只能是被陈教授“被迫”猥亵,又加上她这会儿精神病的事情,两者一联系,让人真的挺容易浮想联翩。不过陈教授在摄影圈享誉盛名,树敌倒也正常。
  “照片?”沈遇书这会儿反倒冷静下来,拿了自己手机上微.博——
  #楠大教授与硕士学生不正当关系#与刚刚那条精神病话题高高挂在热搜一二的位置,师生关系的社会关注度一向很高,第一个话题里评论早已过万。
  po出来的照片,也是偷拍,颜姝坐在一把办公椅上,面对电脑,陈教授稍微坐靠在办公椅把手上,能看出来偷拍的人是专业的,运用了一点巧妙的借位,看起来就像是陈教授拥着颜姝,脸贴着她,像在亲她的脸。
  照片里,颜姝的脸被电脑挡了大半,只能看出紧蹙的眉头,看起来真有点儿“被迫”的意思。
  沈遇书皱眉,他很清楚这是颜姝认真做事时的表情,她与陈教授大概是在讨论电脑里的什么作品。陈教授和颜姝身上有点儿类似的东西,那就是十分的随意不羁,没多少为人师表的正经,与学生之间的相处往常很随性。
  照片的一角露出了楠大办公室特有的旗帜,应该是陈教授的办公室,能在办公室偷拍的,可能是他学生。
  而陈教授的学生除了颜姝,还有好几个,沈遇书只对肖阳与任阑有点印象,一时没有半点头绪。
  更何况,平日里其他老师也有可能会进他办公室。
  如预料中的,zero的粉丝都出来解释,前面的评论几乎全是粉丝在科普。
  ——“众所周知,zero18岁金像奖,一小时超十万,自己也有工作室,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学校的副会长做出这样的事。”
  ——“补充一楼,谁不知道我们zero的作风?想睡谁睡不到?需要去睡一个几十岁的有妇之夫?至于为了获奖,我们zero几年没参加比赛了,但以她的实力也根本不需要走后门。”
  ——“精神病又是怎么回事儿?不会是被那破教授搞出来的吧?”
  ——“精神病还出来摄影?还拍明星,就不怕伤了人?”
  ——“楼上的嘴巴能不能干净一点,未知全貌,还不知道人姑娘经历了什么呢?再说精神病怎么了,她不是在医院治疗吗?”
  ——“zero有没有问题不知道,教授肯定有问题,希望学校彻查?”
  ——“查什么查?zero什么人一搜就能搜到,私生活那么乱,有什么好奇怪的?”
  很多明星模特也转发了这条话题,千篇一律的都是“我与zero是好朋友,等待查明真相”。
  有这些流量加持,网络上几乎一边倒地声讨陈教授,这次舆论好像就是冲着陈教授来的。楠大作为闻名遐迩的高校,为了名声,很快做出回应,陈教授被暂时停职配合调查。
  许是出于“法律人”的某种敏锐直觉,沈遇书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林至看完了微.博,傻眼了,“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叫我爸帮忙撤热搜。”
  “不用。”沈遇书盯着手机里站在医院门口的颜姝,也没有过多解释。
  路洲瞥他一眼:“亏你还是法学生,现在是撤热搜的时候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真相。”
  忽然,沈遇书拿了手机就往跑,只留下一句:“帮我请假。”
  学校里的论坛也已经疯了,摄影专业的都现身出来说不相信,有人陷害陈教授,全在猜测到底是谁偷拍的陈教授与颜姝。
  —— “这照片一看就是借位!把我们当傻子吗?”
  ——“谁啊?太贱了,是不是看不惯zero啊?”
  ——“肯定是他们摄影研究生里的,嫉妒吧。”
  ——“阴谋论猜测一下,上次陈教授选zero当副会长,只有肖阳反对了。”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可能是他。”
  ……
  出了学校,沈遇书一边拦车,一边打电话给宋郁,“宋教授,在家没?”
  宋郁许是猜到了他的目的,淡定温和:“在,上来吧。
  挂了电话,沈遇书正好碰见从外面回来的肖阳,尽管面临这么多人的质疑,他脊背依旧骄傲地挺直。
  沈遇书扫了眼,有车停下,他收回了目光。
  已经走进学校的肖阳忽然停下脚步,朝他刚刚站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想去找她。”沈遇书刚进宋郁家门,凯撒就迎上来,朝他摇尾巴。他摸摸狗头,和正从楼上下来的宋郁说:“带上凯撒一起。”
  “嗯。”宋郁刚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走吧,我送你。”
  “您不进去吗?”沈遇书站在“明远精神卫生医院”几个大字正下面,问车里的宋郁。
  宋郁从车里探出头,半开玩笑地说:“沈同学要是不怕尴尬,可以一起去。”
  “那就多谢宋教授了。”沈遇书牵着凯撒,半点不客气,“宋教授再见。”
  明远是私人医院,氛围相对比一般医院轻松许多,进门一楼全是医院大厅,稀稀拉拉的人,半点不见拥挤。
  “你好。”沈遇书牵着凯撒去前台,问:“请问颜姝在哪个区哪个病房?”
  姓颜的病人这个月只有一个,身份可不一般,前台护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种地方少有碰见沈遇书这样的颜值,她眼睛都亮了下,而后低头积极查系统:“请问您是颜小姐什么人?”
  沈遇书十分淡定地说:“男朋友。”
  前台“啊”了声,又看了他一眼,迟疑地说:“颜小姐刚转入东区开放病房,现在上午十一点多,应该在草坪上晒太阳,我让人带你去那儿看看。”
  略顿,她的目光落到坐在地板上的大德牧,犹豫道:“这狗……”
  听见“刚转入”三个字的时候,沈遇书的心脏蓦地一揪,头回不要脸地行使特权:“狗是她的。”
  颜氏是明远的金主爸爸,颜姝是金珠爸爸家长公主,前台顿时不纠结:“那好,请您登一下记,我叫人带你们过去。”
  “好。”沈遇书在登记本上填上自己的姓名电话。
  镜头拉近,聚焦……
  这条狗好眼熟。
  颜姝把镜头又拉远,牵狗的人和狗全都跃入镜头,聚焦后,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她蓦地变色,放下相机,喃喃道:“张姨,我好像又出现幻觉了。”
  “什么?”张姨慌里慌张地蹲下来,问她:“小姐哪里不舒服?”
  凯撒那傻狗东张西望,终于瞧见了颜姝,一下挣脱沈遇书手里的牵引绳,甩着毛飞奔过来。不过几秒,就冲到颜姝面前,来个急刹,小心翼翼地伸过脑袋蹭她的腿。
  明远医院里面很宽阔,不是恐怖小说里描写的“精神病院”那样条件很差,这里面分好几个区,其中两个区是封闭病房区,不允许出入,也不允许探视。开放区这边颇有点像别墅区里装修风格,专门建给病人散心放风的草坡,比楠大操场还大上几倍。
  颜姝愣愣地坐在地上,随着身量修长的少年由远及近,手里的相机掉到了地上。好在草地柔软,可怜的相机不用担心摔坏。
  “学姐。”沈遇书站到了她面前,抿着唇盯着她。
  像是想走近,又怕把她吓跑了。
  张姨打量了会儿情况,有眼色地退远了些。
  见到沈遇书的时候,颜姝整个人都是呆滞的,甚至有点恐慌,她是不是又要发作了?因为她忽然听不见了任何声音,连前面男人唱“小鸟飞”的声音都听不见,还出现了幻觉。
  这段时间她梦里梦外“见过”很多次沈遇书,无一不是鲜血淋漓、看不清五官,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清晰、干净过。她和眼前的“幻觉”就像被单独从这个世界拎了出来,除了面前的人,其他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虚影。
  她从未想过他们再次见面的场景,因为做好了永远不见的准备。
  直到沈遇书半跪到她身边,按住她后脖颈吻上来,尝到了他温热的唇舌,以及漱口水遗留的柠檬味。颜姝跑到了大西洋的五感知觉终于回笼,身体与四肢被某种陌生的情绪操控着回应。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颜姝身体僵了一瞬,蓦地推开沈遇书,起身就要离开。被沈遇书抓住了手腕不放,想走走不了。
  下一刻,沈遇书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握住她手腕的手始却终不敢松。他把脸埋在颜姝头发里,嗅着她的味道,珠玉般的声音因太过紧张而变得有点哑:“学姐又想去哪儿?”
  “我……”颜姝头回有点无措,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
  上回她差点把他命都砸没了,他就一点不讨厌自己吗?
  ……就一点也不怕?
  她还当着他妈妈的面,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沈遇书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她脸上,伸手摸了上来,垂着眼睫,说:“学姐又瘦了。”
  就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这一秒,颜姝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瞬间都被莫名奇妙的委屈填满,眼泪忍在眼眶,在阳光下折出细碎的光。
  “这里饭菜好难吃……”她终究没有抵过漫长思念的折磨,伸手环住沈遇书劲瘦的腰,把脸埋在对方胸前,泪水打湿了他棉服里的毛衣,“都没有味道的。”
  带了哭腔的声音,是沈遇书从未听过的软,这一刻,他“昏庸”地认为,就算上次真被砸死了,自己也舍不得怪她。
  “学姐。”他修长匀称的手指一下一下穿过颜姝柔软顺滑的头发,目光落到她头顶的发旋上,低声说:“我与我妈都决裂了,以后就是一个人了,学姐还要抛弃我吗?”
  颜姝顿了顿,抬起头,暖褐色的眼珠在太阳底闪着光:“是为了我?”
  头发狡猾地从沈遇书指间溜走,他低头往她额头亲了下,看着她眼睛说:“为了学姐,更是为了我自己,学姐是因,我自己才是果。”
  颜姝如此聪明,怎么会不懂他在说什么,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人生□□控,可他却从来没有过让他想要挣脱束缚的念想。
  他倒是……一边卖可怜,一边又不让她愧疚。
  “所以——”沈遇书又亲了下她嘴角,过了这么久再见到她,就总想和她挨挨亲亲。他一路亲到她耳根,轻轻地说:“应该是学姐拯救了我。”
  颜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可是我怕……”
  怕他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自己手里。
  沈遇书知道她怕什么,反问:“学姐不是在治疗?”
  颜姝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要是治不好呢?”
  现在她偶尔还是能看见妈妈,只要没治好,她就永远有可能会“不小心”杀死他。
  沈遇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语气格外认真地说:“那等学姐发作的时候,我就将学姐关起来,捆起来。我不会死,会陪着学姐一直治下去。”
  颜姝足足愣了好久,他身好像一直存在两种互相矛盾却又不违和的东西,冷静稳重,又总能以这样的神情说出与他半点不符合的变态。
  确认他是认真的,她才调动五官做出对应的表情调侃:“你舍得啊?”
  “又不是没有关过?”沈遇书一俯首,贴着她耳朵轻声说:“就当是情l趣了。”
  想起圣诞节某人的吃醋行为,颜姝成功被噎住了,又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