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这些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
  但齐盛和0079对妮妮用的“战争”一词很有同感。
  带着说不清的心情,三个人继续赶路。
  他们在经过杉树林时又采集了一些新鲜的嫩枝,在家附近设下陷阱。
  翌日清晨,齐盛和0079被鹿鸣声吵醒。
  有了上次的经验,没等妮妮赶来,他们已经将两头年轻的雄鹿抓住了。
  但是这次他们并没杀掉它们,只是梳了两遍毛,就放走了。
  妮妮验收了绒毛收成,又重新设下陷阱。
  齐盛和0079第三次认真旁观,觉得胸有成竹,各自一设陷阱,又完了,妮妮得意叉腰,“都说了是我不传之秘!”
  这天下午,又有鹿踩上陷阱嗷嗷叫了。
  大家忙跑出去搜刮鹿毛,放走俘虏,其中一只还是早上来的两只其中一个,毛都没梳下来多少,气得妮妮放走它时用松枝抽它屁股,“贪吃不怕死!下次再来就吃了你!”
  鹿群很快明白,踩上陷阱并不会有致命危险,只会遭到两脚兽们的“爱|抚”,大概这些两脚兽真的很喜欢撸毛吧!还挺舒服的呢。又有好吃的。
  第二天早上,即使是大白天,鹿群中的年轻雄鹿也会跑来啃食嫩枝了。
  又过了几天,妮妮干脆撤了陷阱。他们只在中午时洒些嫩枝,然后呜哩呜噜地吆喝几声,这些不怕死的鹿就会从树林中跑出来要吃的。
  但是它们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怕。只要齐盛在,它们就会焦急地徘徊,始终不敢上前。
  妮妮好奇地看齐盛,“你……为什么它们怕你?”她隔着餐桌看着他,不自觉地向前倾,努力想要闻闻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气味,可只能闻到淡淡的类似松林的气味。
  齐盛看见妮妮这小猎犬一样的样子,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脸也微微有些红了。
  0079斜着眼睛看他,“让鹿群害怕的,是名将的灵魂所散发出的铁与血的气味吧?”他说着,忽然坏笑,猛地搂住齐盛肩膀把他向自己拉过来,笑嘻嘻地朝他颈窝嗅了嗅,“唉哟!”
  齐盛果断地朝0079脸上拍了一下把他脑袋推开,“大概是你们梳毛的时候是看待宠物的心情,和我不同。”
  “咳,那……你现场梳一次,让我观察观察?”妮妮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小梳子,放在餐桌上,推向齐盛,眼睛先看着他,又看了看0079,意思很明白,那你给0079梳一梳嘛!
  齐盛听到她的提议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气直冲面门,她的小面孔上流露邪念,一双瞳仁都放大了,亮晶晶的,可是两腮红扑扑的,又那么可爱。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移动一下。
  他低着头,把那把小梳子又推回去,低斥道:“胡闹。”
  妮妮和0079一起嘟了嘟嘴,“哼。”
  有了这群蠢鹿定时前来贡献鹿毛,小手工业者的作坊再次开张。这次,是纺织作坊。
  他们用最柔软,纤维最细长的鹿毛纺线,先捡去毛中的杂物,把整片的毛撕得松散,再精梳几次。妮妮当初不是收集了好多鱼头骨么?终于派上用场了!鱼嘴有很多细密如针尖的小牙齿,几条鱼骨固定在一节竹子上,就成了精梳的梳子,再加上皮带轮,就做成了精梳机,可以单人操作,一边脚踩,一边往机器里投入绒毛。
  经过精梳后绒毛拉成一条一条手指粗细的绒絮,再上手摇纺纱机上进行进一步加工,最后捻成了鹿绒线。
  这种线的保暖舒适度极佳,大家先人手一件织成了立领毛衫,温暖柔软,蹭在身上就像小猫咪肚子上的绒毛,一点也不会扎。
  然后,妮妮又用一股鹿绒和两股香蒲线纺成的线织出了布。真正的布,柔软结实,稍微有些弹性,可以随意剪裁。
  这个星球的文明,又前进了一大步。
  第100章 迎新的准备
  妮妮从沼泽搬来的时候曾经夸口说过两天就请大家来她的新家参观。可事实是, 她搬来快两个月了,大家只在她装天花板和吊灯时来帮过忙,要么就是早上放鹿时来叫她时站在她家的玄关里, 至今齐盛和0079连木板地都没踩上呢。
  这次不能再鸽了!不过, 请人来之前还是得做足准备。
  张罗起毛纺织生产线后,妮妮用粗鹿毛混合植物纤维纺出了小拇指那么粗的线, 然后用这种线编了一条大线毯,是个两米乘两米的大方块,刚好铺满她房间中正对窗户的区域, 这就是客厅了, 她搬来一张小圆桌,把桌子腿锯短放在线毯中间,桌上摆上一个小陶盆植物,桌子正对着天花板上一个吊灯,这样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光线充足。
  虽然铺了木地板,地板下面还有一层干草,可是直接坐在线毯上还是有点冻屁股,为了让客人们坐得舒适, 她又用芦苇芯编织了三个坐垫。本来是想着芦苇芯隔热保暖, 没想到编出来的坐垫不仅坐上去十分柔软有弹性,还很好看, 和线毯还挺配的, 两指粗的乳黄色“粗绳”编成的四方包或是如意结,方胜结, 胖墩墩的。
  妮妮大喜,又用芦苇芯给床头、座椅,还有玄关处换鞋的方凳来了一层软垫, 哎呀,坐上去超级舒服啊,怎么原先没想到呢!这异星芦苇芯不就是天然乳胶么?再做个枕头!不过,这东西做枕头就不那么理想了,想想看,脑袋睡在一摞香蕉上和屁股坐在一摞香蕉上,那感觉能一样么?
  客厅准备好了,妮妮又做了两个三折的屏风,把她睡觉的区域挡住。她的床尾正对着壁炉。屏风框是用竹子做的,用香蒲线缠在框上,能透光,还能挡风,从前躺在床上时,壁炉散发的热气和冷空气流动交换,总会有风抚在脸上,而且睡觉时眼前似乎一直有火光跳动,她之前是在壁炉前放了一个衣架,把衣服挂在上面,能遮光避风,第二天早上穿衣服也暖烘烘的,现在升级了!有了这两扇屏风,她躺在床上,就像睡在她在泰和主船的房间里一样,小小的,挤挤的,充满安全感。
  准备停当,打扫干净,妮妮把她的“复古闪亮玻璃灯球”挂在壁炉上方,再放上四五粒柠檬,桌上摆上零食,屋角放上两个炭盆,盆里烧上炭火,再加一把松枝粉,整个屋子香喷喷暖融融的,两位客人也到了。
  因为是第一次正式上门拜访,0079和齐盛还特意准备了礼物,0079送的是一个在枯木上做的青苔小山石盆景,齐盛则送了一个小冰灯。
  这个小冰灯是个圆柱形,中间空心,可以放上蜡烛,晶莹剔透的冰层里还冻着几瓣干花和几片还是绿绿的竹叶,放在一个白陶盘上,拿进屋子里就丝丝冒着白气。
  妮妮开心极了,“真漂亮!”
  0079冷哼,“漂亮是挺漂亮,可惜,放在屋子里一会儿就化了!”哪有我的盆景好?可恶。我怎么没想起来要做冰灯呢?
  齐盛对0079微笑,“你也喜欢么?那我们再做一些,放在窗台上,好不好?”
  0079嘴角向上弯了弯,又努力克制住。哼,又来了!又在滥用美色。他漫不经心说,“那就再做几个吧。”
  妮妮把冰灯固定在窗台上,放上一个黏土做的小油灯,虽然现在还是下午,她才不管呢,点上点上!
  她请两个客人坐好,从壁炉的炉膛里提了一壶煮好的花茶,给一人倒了一杯,小桌上放的几样零食都是这两人平时爱吃的,她也坐好,三个人先举起小玻璃杯颇有仪式感地碰了碰,然后一起笑了。
  0079摸摸暖和的线毯,再摸摸柔软的芦苇芯坐垫,由衷地吹起彩虹屁,“妮妮,你真厉害。”
  妮妮难得地谦虚了一回,“哪里哪里,你家也挺漂亮的。”
  两人说着,不约而同看向齐盛,好可怜。他明明具有很高的审美水平,也懂得欣赏,为什么自己住的地方是那个样子。
  齐盛一眼看透这两人的心思,还强行挽尊,“我是极简主义者。”
  极简主义个毛线啊……妮妮在心里吐槽,你那房间是极简主义的牢房吗?
  极简主义个毛线啊……0079也在心里吐槽,你那叫极简主义,那我进去过的新兵营禁闭室也是极简主义装潢了!
  但是这两人都没跟齐盛争辩。
  0079带来了一套竹片做的扑克牌,今天的主题就是吃喝玩乐。
  妮妮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小黑豆豆坐在笼子里,感受到了欢乐的气氛,在他们再一次哈哈大笑的时候直立起来叽叽地叫了几声,0079给它吃了一块蜂蜜核桃仁,这可怜的小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摄入纯度这么高的糖分食物,吃完不久激动地满笼子乱窜,一边嘣爆米花似的上下蹦跶一边吉吉吉咕咕咕,太激动了!激动得一下撒了好几泡尿!
  “哎呀!0079!你这个惹事妖精!”妮妮气疯了,老子辛辛苦苦弄得屋子里香喷喷的,我这儿还招待着齐盛呢!你给我弄出尿来了!
  0079咬着嘴唇憋笑,打开笼门把小黑豆豆抱出来,高举轻放在它屁股上打了两下,“你怎么这么坏!打屁屁!”
  “唧——”小黑豆豆一哆嗦,又尿了一泡在他手上。
  “哈哈哈哈哈——”妮妮狂笑,这下也不嫌弃尿骚味了。
  齐盛也忍不住笑了几声。
  0079连呼“倒霉”,但也不敢再惩罚小黑豆豆了,赶紧把毛衣脱下来清洗,妮妮走到屏风后面拿出一条毛线围巾,“先披上吧!”齐盛帮忙把笼子下的沙盘端出去倒掉,换了盘里的沙土。
  忙活完了,三个人坐在木地板边缘,对着壁炉烤火,0079把毛衣搭在木架上烘干,他削了一个苹果,切成几瓣分给小伙伴们,“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们搞个新年庆祝吧?”
  齐盛不置可否,妮妮咬着酸甜的苹果,“怎么庆祝?不不,你说说,你平时是怎么庆祝的?”
  “新年前夜大家要守岁,简单说就是熬夜,等着午夜钟声响了,大放烟花,然后举杯互相祝福,还要交换礼物!”0079说到礼物,停了停,又继续说,“当然了,还少不了很多好吃的。房子也要好好装饰。你呢,你们海盗平时是怎么庆祝新年的?”
  “嘿嘿嘿……海盗的庆祝啊……”妮妮笑了几声摇摇头,“嗐,我们的庆祝方式在这个星球上是没法实现的啦!我觉得你说的一般人的庆祝就挺好的。不过,礼物要怎么送?要准备什么当礼物?”
  “什么都可以当礼物,只要有诚意。我们就三个人——”0079忽然叹口气,不过,他立刻又开心起来,“这个新年肯定是我们过得最特别、最难忘的一个新年。”
  齐盛低头轻笑,最特别?最难忘?对他而言,不见得。但这个新年一定会很美好。“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妮妮问齐盛,“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0079赶紧阻止她,“礼物要尽量保持神秘!”他威严地看看妮妮和齐盛,“要到新年午夜钟声之后才打开!”
  “这是你们帝国什么迷信的传统么?”妮妮耸耸肩,“好吧,就按照你们的传统来吧。我们海盗通常都会提前告诉人家我们想要什么当礼物。”
  海盗们的日子跟稳定无缘。
  很多时候周密的计划,详尽的侦查并非决定某趟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这次打劫能不能成功后全身而退的关键,运气才是。所以海盗船上有很多忌讳,“等什么什么时候我要给你一个惊喜”这种话就是最被忌讳的一种,俗称立flag。
  不过,惊喜礼物……好像也挺好的。她想起之前0079送她的发带,还有小橘子模样的香膏,还真的都是惊喜。
  那么,她要给他们准备什么礼物呢?是按照她的喜好准备?还是揣摩他们的心思?
  按照帝国历来计算日子的话,再有几周就是新年了。
  在妮妮家的聚会散了之后,三个人各自神神秘秘地准备起礼物。
  其间当然有人会忍不住试探,0079牵着母鹿去溜达的时候偷偷问妮妮,“你给我做了什么?”
  妮妮愁眉苦脸,“唉,我怕你不喜欢。可是现在再改的话也没时间了。”
  0079没法分辨她是说真的,还是故意这么说逗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嗯……其实,你送给我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妮妮眨巴眨巴眼,“真的么?”
  “真的!”0079猛点头。可恶。妮妮什么时候也学会滥用美色了!
  妮妮立刻回以真挚的笑容,“我也是!你送我什么我都会喜欢!”
  她笑的时候,有几片被风吹来的小雪花落在她又长又翘的睫毛尖端,她的小脸被一圈动物绒毛围着,毛毛随着风微微颤抖,抖得他的心尖也跟着乱颤,像是被毛毛挠到了胸腔深处。
  0079:啊…… 被美貌击中出现暂时的眩晕。
  因为0079前几次送的礼物都给她极大惊喜,妮妮说这话是真心的,她比较好奇齐盛会送什么。严格来说,从认识到现在,齐盛也送过不少东西给她。比如最开始的装在陶罐里的营养丰富但淡而无味的肉汤。能让她拉上后像驴子一样自由奔跑也不会歪倒的独轮小车。嗯……还有那盏小冰灯。
  小冰灯算是其中最无用的,却是她最钟爱的。每天夜幕降临,点亮窗台外面的小灯,冰灯里的干花像是重新活了过了,粉紫色的花瓣像是在风中摇曳。
  可是齐盛好像更看重礼物的实用性。
  她跟0079讨论,“你觉得,齐盛会送给我们什么?”
  0079也陷入沉思,“我有点担心他会准备一些很有用但是不那么有趣的东西。”
  又过了一周,白昼的时间仿佛突然间被掐掉了一截。
  妮妮和0079着陆之后都曾按照正午时间校对电脑显示的时间,两人后来对过时间,完全一致。刚着陆时,早上□□点太阳就升得很高了,可最近,九点之后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如果没下雪,天地间的光线是一种灰调的蓝,如果下了雪,几乎不分晨昏,到了正午时才会亮那么一会儿,一过下午三点,整个世界快速黯淡下来,五点之后外出不打灯笼只能看清身前两米内的范围,似乎那种灰调的蓝色把人和物的影子都给吞噬了。
  三个幸存者倒也不会觉得漫漫长夜难熬。他们又做了一台织机,这机器虽然还得用人力驱动,但织布的速度可比从前快多了,一人坐在布匹正前方脚踩踏板,梭子就会来回穿梭,一个人摇动纺车,把分好的毛线、纱线、树皮线捻成一股,另一个人负责不断续上线。每隔一会儿换换工种,三人流水线的效率还挺高的,半个小时可以织出差不多十五厘米长的布。布匹的布幅也比从前宽了一倍多,差不多有一米二。
  从前用香蒲线和树皮线织出的布更薄,但是没有什么弹性,按照0079这位少爷的说法,质感比较接近丝麻混纺布料,加入了鹿绒和鹿毛之后,织出的布厚实了很多,依然有光泽,但更为含蓄柔美,布料的手感十分柔软,用来做外套,裤子,或者是毛毯都非常合适。
  鹿绒毕竟有限,鹿毛手感相对粗糙可保暖性也很好,而且数量非常多,现在已经积攒了快十筐了。三人一合计,先把整筐的鹿毛泡在水房的大缸里,缸中加上热水和肥皂液,去污之余也让鹿毛软化,沥干水后倒进原先用来给燕麦脱粒的大木槽里,踩动踏板,木槽中的石头捶一起一落,把鹿毛捶成了毛毡。再把打铁、做玻璃的铁砧搬到厨房餐桌上,几段毛毡铺平,用木槌敲打,就连成了一片。
  鹿毛毡做出来的当天,妮妮剪了三双毡垫放在雪地靴里,穿上之后简直舒服得像脚上套了小火炉!太暖和了!
  0079的想法就是多,他盯着鹿毛毡想了一会儿,拿了一束香蒲线放进一个小陶碗里,在碗中加了些蜜渍异星李子泡出的紫红色的汁,加了一小勺盐,放在火上慢煮了一会儿,丝线全都染成了紫红色,等漂洗干净,晾干了,把丝线分开,随意摊放在毛毡上,再用木槌咚咚咚敲一回,染色的丝线就和毛毡完全融和在一起了!
  齐盛和妮妮都惊呆了,乳白色的鹿毛毡上现在出现了许多粉紫色的曲线和图案,像一副抽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