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川川,我想过了,你说得对,我搬去学校宿舍住,有你们做伴,热闹。”
  东香婆婆兀自提起这件事,让陆晴川心生疑虑,当初她苦口婆心地劝老人家搬家,东香婆婆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家里有她死去的丈夫和儿子的气息,她不愿意离开。今天突然改变主意,指定是有什么事,因此,陆晴川没有急着答应,而是耐着性子套问。
  “那屋子确实年代太久了,又漏雨,住得不舒坦,不如拆了,把那些石头拿来填路。”
  东香婆婆满脸波澜不惊,陆晴川留意到,她拄拐杖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多可爱的老人,在自己面临生命危险时舍不得离开的家,却在这个时候自愿拆了!陆晴川当然不会答应,那两间石头房子装载了东香婆婆一生的记忆,是她独活了几十年的信念所在,她不希望把这么美好的东西破坏掉。但这是个为了和平敢把两个儿子毫不犹豫送上战场的老人,可见她打定的主意,不是随便一个理由便能让她打消的。陆晴川稍稍一琢磨,劝道:“东香婆婆,你搬过我们很欢迎,不过,你的房子不能拆。”
  “为什么?”东香婆婆显然没想到她的提议会遭到拒绝。
  “现在国家都在关心我们的灾情,如果在这个节骨眼把你的屋子拆了,恐怕周支书跟周队长都会被上面追究责任的。”陆晴川尽量把原因往大处说,东香婆婆不解,“我个人的屋子,我想拆就拆,管别人什么事?”
  见老太太态度强硬,陆晴川只好扮起了可怜,“东香婆婆,我是个下放的小知青,上面的政策我懂什么?要不我明天带你到公社问问?”
  在一旁指挥的周保生早将她们的话听进了耳朵里,一直以来,他也很敬重东香婆婆的为人,所以才让伍月婵照顾她,让英雄母亲过清苦无依的日子他已经很自责了,拆房子这种事他是断然做不出来的,“冬香婶子,上面制定的规矩肯定有他们的道理。你想搬去学校就搬,但屋子不能拆。现在乡里、区里、市里都对我们的抗洪抢险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其他生产大队眼红着嘞!要是这房子一拆,说不好就有人去搬弄是非,咱们队的先进就没了。”
  “这样啊!”
  牵涉到集体荣誉,东香婆婆犹豫了。陆晴川见状,连忙帮着敲边鼓,“周支书说得没错,因为卖粮的事,咱们得罪了不少人呢!再说雨应该也快停了,到时候咱再去河泊里捡石头。”
  她边劝边把老人拉回了学校,打开以前储存折耳根的那间空宿舍,扶着东香婆婆转了一圈,“你觉得这间屋子怎么样?”
  土砖墙摸着没有石头凉,但这里再好,也比不得石头屋子里留下的夫妻恩爱、伢子成长的点点滴滴的生活印迹,“既然上面不允许拆屋,那我还是先住回去吧!眼睛不好使,住惯了方便。”
  二世为人的陆晴川岂不懂得她的心思?她没有多做挽留,带了几斤灰面,将东香婆婆送了回去。
  她检查了粮食、柴禾,因为有周保生的关照,这些都备得很足,“冬香婆婆,我给你做碗蛤蟆跳水吧!”
  东香婆婆眼瞎心不瞎,落了好几个月雨了,队里的粮食肯定不够了,她每天熬两碗粥,这会儿已经饿得两眼冒金星了,“好,那就麻烦你了。”
  陆晴川做事麻利,没多久功夫,蛤蟆跳水就做好了。趁东香婆婆吃饭的当口,她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经过两天的努力,石头路勉强铺到了大坂田,不光给这一带上小学的孩子们带来了方便,也给队民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踩在干净索利的青石上,比打着赤脚趟在齐小腿深的泥巴坑里强多了。周保生感叹道:“小陆啊,你年纪不大,但脑壳比我活络多了,要是个男伢子,我真想把这个支书的位置让给你。”
  何春香、伍月婵也是对这个女伢子赞不绝口,面对众人的夸奖,陆晴川处之泰然,她重生了,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都经历过,心思自然也通透些。
  老天给她这些,不是让她拿来炫耀的,而是要她改变自身和周围的人的命运,因此,她不觉得有什么可居功的地方,“大家过奖了,其实铺路这件事是钱老师的主意,只是他这段时间不在,我帮他做了而已。”
  一番话把她的功劳撇得一干二净,令在座的几人只得把剩下的夸奖的话放回了肚子里。
  小天福却不管这些,他坐在陆晴川腿上拨弄着小手枪,前一阵子他去了外婆家,刚回来没几天,“晴川姐姐,我的手枪被铁蛋弄坏了。”
  陆晴川接过一看,发现塑料枪托少了一块,小家伙平时最喜欢这把枪了,她安慰道:“下次再给你带一把。”
  “能不能叫远征哥哥带?”小天福期待的小眼神眼巴巴的,让陆晴川不忍回绝,“好!”
  嘴上答应着,她的思绪却飘到了几千公里之外......
  第二百三十五章 某方面不行
  李远征又在副工程师办公室呆坐了一上午。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玻璃窗前,猛地推开窗户,一条黑色的身影迅速地奔向走廊另一头,下了楼梯。是的,自从朱自霖和赵青成出事后,他便发现有很多双眼睛躲在暗角里监视他,使得他几乎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昨天晚上,包甜送来了两位恩师被枪毙的消息,这让李远征痛彻四肢百骸,每每想起两位师傅对自己的谆谆教诲,他的心就在滴血。
  为了两位恩师,为了整个研究院,为了国家的他必须好好活着,坚强地活着,只有这样,他才能守住对两位恩师的心血,以及他们对国家的忠诚。然而,过了这么久,他仍找不到任何跟外界联系的办法,只得把希望寄托在洛芊芊身上,可她并没有像自己期待中的突然出现。
  越是迷惘、苦闷的时候,李远征就越是想念陆晴川。她就像一颗小太阳,总是能给他无限的勇气和希望。他掏出钱包,小心翼翼地摸出他们第一次照的合影。简单的黑白照片上,小丫头幸福、满足的笑意似乎要溢出来一般,李远征拧在一起的眉峰缓缓舒展了,每每面对这张美丽可爱的脸庞时,他的心会不由自主的柔软。
  是啊,他答应过她,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回去,他们要生一个伶俐可爱的小宝宝,要陪着孩子一起成长,还要一起老去。川川说过,她害怕孤单,她要死在他前面。他也说过,他永远不会扔下她,不会让她孤单害怕,所以会死在她后面,等安安静静地办好了她的身后事,便安安乐乐地随她离去,因为他也不忍心让最心爱的人在下面孤单,上碧落下黄泉、生死轮转,他生生世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不会让她孤单,永永远远的陪伴着她。
  若是连给最心爱的人的承诺都无法兑现,还算什么男子汉?李远征把照片捂在胸口,仿佛搂着那个温软如玉的可人儿,就像搂着全世界一样,内心充实、安定、满足。
  收好照片时,他帅得掉渣的脸上已换上了另一副神色,好似已运筹帷幄。
  “呯呯呯呯呯!”
  这么古怪的敲门声,不用猜,李远征也晓得是谁。他顿了顿,将门全开。
  门外一袭大红旗袍的包甜化着妩媚的妆,v字领口酥/胸半露,单手支住门框,把身体拗成了极具诱惑的s形,旗袍的高叉连丰润的臀部也隐约可见。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香水味让李远徰感觉头晕,他并没有因为眼前的媚态无边而热血沸腾,深不见底的黑瞳里宛如淬了冰一样寒冽,“陈工有何指教?”
  包甜扭着水蛇腰径直进来了,含情的双目始终没有离开李远征裆部片刻。每回她这样出现在别的男人面前,他们表现各异,比如郭总工,像匹饿久了的狼,眼睛里迸射出幽蓝幽蓝的欲望之光,喉结滚动,重重地咽下两口口水,然后饿狼扑食似的将她扑倒,狠狠蹂/躏。
  相比之下,冯总工就斯文多了。他专门在她穿了旗袍的晚上偷她的内/衣裤,套在头上睡觉。
  尽管两人的做法大相径庭,但有一样却是相同的,只要多看她两眼,他们的裆部便会鼓起来。不光他们,几乎大部分的男人都是这般,独独李远征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包甜仍没有收回视线,好像她错过的每一瞬间,都会错过了李远征对她的幻想。说实话,她并不爱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男人永远只能成为她的垫脚石,每征服一个男人,她则会站到一个新高度。因为不停的征服,所以她才能以陈雪的身份回到这里。
  习惯了征服的她,却两次败在了李远征手里,她实在不甘心,经过他面前时停了下来,故意用半袒的酥胸对着他。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李远征冷冷地把头撇向一边,双手环胸,倚在门口。他对作风不正的心机女子很是厌恶,像川川那么简单、大气却又不失聪颖,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伴侣。
  “离我那么远,我又不吃人。”包甜的声音嗲嗲的,甜得发腻,她拍拍沙发,示意李远征坐到她旁边来,“我有正事要跟你商量。”
  “说!”李远征站着没动,他不愿多说半个字,若不是要忍辱负重,他才不会跟这样的女人打交道!
  见他坚持,包甜脸上掠过一丝阴狠,虽然转瞬即逝,却被李远征眼角的余光捕获了。
  “郭总工让我来问问你,你们第三轮的实验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呵呵,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李远征公事公办地答道:“正在筹备中。”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个多月前,你们就已经跟朱自霖报备过了。”
  晓得的还不少!李远征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是报备过了,但后来我们组少了一个人,所以实验的任务要进行调整,这不是两天两天的事。”
  “那好,你尽量抓紧时间就是了。”还是不上钩,包甜的征服欲望更强烈了,对付男人,她手段多得是。
  只见她如弱柳扶风般摇了过去,上回吃了亏,她长了记性,没有直接粘上去,而是在离李远征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轻佻的笑容带着挑衅。
  “李副工,你是不是某方面不行啊?”
  男人也是奇怪的生物,你可以嫌他穷,嫌他没本事,但千万不能嫌他某方面的能力。包甜以为这样刺激李远征,他就会冲动的掉进她的坑里,不料这个男人只是鄙夷一笑,“我行不行,无需你晓得。”
  “你!”一抹杀气从包甜脸上掠过,继而又是妖媚如罂粟的笑,“李远征,你等着!”
  李远征清楚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更明白屡屡得罪她的后果,可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心甘情愿臣服的女孩子,唯有陆晴川!
  他对着那扭得人眼花缭乱的背影冷哼道:“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悲催的卧底
  包甜刚走不久,郭总工的秘书刘兵来了,通知李远征马上去一趟郭总工办公室。
  “师弟,坐!”
  郭总工过分的热情令李远征的警界心更强,他的视线迅速地扫过沙发,坐在那里的那个人约摸二十四、五岁,目光如刀,似笑非笑,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便开始打量他了。
  直觉告诉李远征,这个人绝不简单,他淡淡定定地在他对面的短沙发上坐了,不是想看透他吗?那就让他看个够好了。
  郭总工一屁股坐在那人身旁,“师弟啊,刚才陈副工跟我反映,说你们a21组差个人,所以导致第三轮实验的进展受阻。这确实是我这个当师兄的疏忽了,希望你谅解。”
  这么一说,李远征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但眼下越聪明的人命越短,他硬着头皮敷衍,“师兄言重了。”
  “你也清楚如今外面的形势,超级舰母的研发一刻不能迟缓,所以啊,我特地给你配了个得力的干将,”郭总工和他身边的人同时站了起来,“这位林大贤同志,是我的战友,在军事高科技领域也小有成就,以后有他配合你,相信我们的伟大目标定能提前达成,就让他做你的副组长吧!”
  呵呵,这摆明就是要派个人打入他们a21组,更好地监视他们,监视实验。但李远征是跟着李将军长大的,岂会被区区一个林大贤就吓倒了?他很爽快地向郭总工道了谢,然后身体略微一侧,“林大贤同志,欢迎!”
  对于这位林大贤同志的到来,a21组的其他成员自然是心知肚明。虽然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一心为国的赤子之心却是相同的。因此,众人心照不宣地冷落这位间谍。
  林大贤仿佛看不出来,大家越排斥他,他越是往他们堆里凑。为了满足他和他背后的人,李远征待他客客气气,工作上的事对他没有半分隐瞒。这可把其他人等急坏了。
  趁上厕所的当口,赵贵生截住了他,毫不客气地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李远征装傻。
  “朱总工和赵工待你恩重如山,你为什么要背叛他们?背叛国家?”赵贵生双目喷火,把他按在墙上,“李远征我告诉你,若是你再不回头,别怪我们五个人不讲情面。”
  他越是这样说,李远征底气越足。在条件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至少这些人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他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老赵,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赵贵生手上的力度小了,半信半疑地问:“你莫不是……”
  “我们大家都要活下去,研发也要继续下去。”李远征目光烱烱,为了国家,为了两位恩师,为了最心爱的陆晴川,他必须这么做。
  虽是短短两句话,却足以打消赵忠诚所有的疑虑了,其实他们又何尝真正怀疑过李远征呢?只是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希望大家交个心罢了。
  打这以后,众人对林大贤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这却令郭总工、冯总工,以及陈副工更加不安了,可暂时又动不得李远征他们,用包甜的话来说,就是“等超级舰母研发成功了,他们的死期就到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经过短短几天的试探,李远征发现林大贤懂的不过是些皮毛而已,核心的东西一窍不通,这就更好办了。他将人员分成两组,每组每天坚持工作十二个小时。林大贤身体素质再好,也不是铁打的,不眠不休的坚持了五天,再也扛不住了,呵欠连天。
  李远征见状,用以前郭部长送给朱自霖的剩茶叶泡了杯茶给他,“老林,喝杯茶提提神。”
  林大贤老早便听郭总工跟冯总工提醒过,李远征这人很难对付,让他时时刻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哪敢接受李远征的殷勤?
  “老林,你怕茶里有毒?”李远征不用猜也晓得他那点小心思,当着他的面端着茶就是两口,林大贤放心多了,嘴上客套道:“李组长说笑了。”
  说着,把剩下的茶水喝了,还添了一杯。就这样,他每天都在上班的时候睡得晕天暗地,丝毫不影响李远征他们的工作。
  这天下班,李远征还是抱着希望去了保卫科。
  如今,这里也未能幸免。偌大的办公室死气沉沉,里头坐着的十几个人跟蜡像没有区别。李远征刚进门,两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就盯上了他。他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径直走到李唐桌前,大大方方问道:“有我的信吗?”
  跟川川约定的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月余了,他的信也无法寄出去,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心急如焚。然而,李唐摇摇头,很肯定地告诉他,“没有!”
  研究院发生变故后,他几乎变成了一个闲人,既没有需要发放的来信,也没有需要审核的去信。好歹李远征是研发的主力,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人敢动他半根汗毛。他就不一样了,虽然目前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哪天被扔下海喂了鲨鱼都不晓得,这也正是他惶惶不可终日的原因。
  李远征读懂了他的恐惧,像以往一样一拳擂在他胸前。这一拳比往时稍重一些,顶得李唐不由得后退了一小步。不过,那一拳仿佛带有某种力量一般,直击在李唐心脏上,令他们之间早先建立起来的那种默契又重现了。是的,他也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于是,他深深地点了下头。
  走在宿舍的走廊上,李远证远远地听到了如雷般的鼾声,林大贤被安排跟他住在一起,睡了林森的床。
  李远征皱着眉头停在床边,像踢林森一样,一脚踢在了那撅起的屁股上。林大贤好似一头死猪,哼哼两下,又开始打呼噜。
  李远征安心地坐回床上,拆开枕套……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斤粮票五块钱
  还是没有远征哥哥的回信,陆晴川略显失望。
  “兴许是太忙的吧!”在陈小凤心里,副总工程师得多大的官?不忙得团团转才怪呢!
  陆晴川当然也晓得这点,但她了解李远征,哪怕工作再忙,他都不会冷落她的。她再三思忖,又写了几封信,却没有寄出去。
  “为什么不寄?你不是很想念远征哥吗?”这一瞬间,陈小凤觉得揣测不透小丫头了,他们之间的交往与她跟陆晴朗不同,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相互信任,无论什么话,都不用藏着掖着。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她不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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