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巴兹这才露出一丝后怕来,对唐措说:“刚才大公遇袭可把我吓到了,幸好有西奥多你在,我可看见了,西奥多你真是位英勇又果敢的骑士。不过后来我就跟着人群一起被冲散,找卫队打听也只告诉我已经没事了。西奥多,你没受伤吧?”
  唐措摇头,“轻伤,不碍事。”
  “轻伤也要好好护理啊。”巴兹对于伤病很有发言权,说着,他似乎想到什么,担忧地说:“我刚才去打听的时候看到艾伯特医生的住所被卫队围起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怪叫人担心的。哦对了兰斯洛特,刚才你跑哪儿去了,我找好久都没看见你。”
  巴兹似乎没看到最后靳丞接应唐措和大公的画面,便自然而然地认为兰斯洛特没有卷进这件事里。而他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让唐措的思绪豁然开朗——艾伯特医生。
  兰斯洛特去那栋出租屋,可能就是去找这位艾伯特医生。
  唐措和靳丞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
  靳丞问:“巴兹,你今天看到艾伯特医生了吗?”
  巴兹摇摇头,“没有啊。艾伯特医生很忙的,许多贵族老爷们都愿意找他看病,而他又是那么的善良,也愿意接待我们这些平民,甚至可以减免药费和上门看诊。兰斯洛特,我们真该找个好日子专程去谢谢他。”
  随后巴兹又问了唐措和靳丞凑到一块儿的原因,靳丞见他什么内情都不知道,便隐瞒了地道的事情,只说他俩都来找他,恰好遇上。
  巴兹不疑有他,随即给了兰斯洛特一把钥匙,“兰斯洛特,今天我可能又要很晚回去。你知道的,在这样的日子里酒馆会开到很晚,这里离白叶区的东街又很远。或许你可以和西奥多四处转转,再一起吃点贝贝屋新出的果酱馅饼,那味道真是棒极了。”
  “我们一定会去尝尝的,谢谢你,巴兹。”
  “哈哈,兰斯洛特你可真奇怪,朋友之间从来不需要道谢。还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兰斯洛特,不要着急,你的才华总有一天会被人看见的,不是今天,就一定是明天。”
  “刚才我已经在集市上表演过了,大家都很喜欢我的音乐。”
  “是吗,那可真是太棒了!”
  巴兹看起来很高兴,发自内心的。这时酒保又从酒馆里出来,大声地叫巴兹去工作,巴兹便只好挠挠头,歉意地对靳丞和唐措笑笑,让他们一定好好享受庆典的下午。
  靳丞和唐措目送巴兹离开,阳光下那头蓬松柔软的红发透着光,颜色可真讨喜。
  主线任务变更——前往青藤同盟办事处。
  既然艾伯特医生这个关键人物浮出水面,那关于地道的事情,靳丞也有了说辞,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青藤同盟晃一晃了。
  只是巴兹给的钥匙又让他产生了新的联想。
  “巴兹和兰斯洛特也住在白叶区。”他道。
  “因为房价便宜。”唐措对答。
  很好,有理有据。
  靳丞将钥匙收起,反正现在他俩也没办法去白叶区查探,便干脆把这个抛到一边。
  青藤同盟驻法兰公国办事处位于城中心的圣保罗区,三层楼高,门口悬挂着大大的青藤同盟标志,建筑风格也与周围乳白色的圣堂建筑不太一样。
  那或许是波波罗岛的风格,透着股自然原始的味道。
  这么一看,月隐之国的那个办事处大概只有这里的一个厕所那么大。
  入门是一个接待大厅,与常见的冒险者公会并没有什么两样,有任务发布区也有休息区,地上绘着一个巨大的同盟标志。
  大厅里人来人往,大多是穿着皮甲的剑士,间或也有两个魔法师。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普通。
  青藤同盟是一个相对松散的赏金猎人组织,如果把它比作一棵参天大树,那么这些应该就是依托于这个庞大组织赚钱生存的普通成员,是树叶。
  像凯尔特那样的才是真正的核心,是树枝。树叶可以脱落,今年掉了明年再长,可树枝却不同。
  唐措的目光扫向二楼,“我们上去。”
  百花王国高贵的公爵家的小儿子,怎么也不可能是一片普通的树叶。果然,两人刚上楼,远远就听到有人叫他,“西奥多,你可回来了!”
  是一位活泼可爱的留着麻花辫的姑娘。
  靳丞打趣似的看向唐措,换来唐措面无表情。
  二楼的格局跟一楼差不多,但地上绘制的同盟标志变成了一个巨大魔法阵,来往的人也少了许多。姑娘站在服务台前朝唐措招手,“王宫的使者给你送来了谢礼,西奥多,快过来看看吧。”
  唐措遂过去。
  靳丞靠在一旁等他,等待的间隙他又打开了任务面板,恰好看到了主线任务变更的瞬间。当前主线任务——活下去。
  不好。
  靳丞立刻环顾四周。系统给出这么直白的任务,代表这次的危险程度一定很高,可危险又会藏在哪里呢?他下意识的把目光放在来来往往的人身上,可直觉告诉他不对。
  这时,唐措已经拿到了他的谢礼,那是一个正方形的精致的巴掌大的木匣子。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魔法波动。
  “别开!”靳丞倏然大喊。
  二楼大厅里的人被他吓了一跳,服务台的小姑娘甚至惊得拍了拍胸口,唯有唐措能接收到靳丞的警示。
  可这也已经晚了,匣子刚刚已经被他打开了一条缝。而就是那一条缝,让唐措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一个很丑的拿着一柄伞的布娃娃。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布娃娃忽然咧嘴一笑。
  唐措毫不犹豫地、飞快地将匣子重新合上。
  “哐、哐、哐!”合上的匣子剧烈地颤动起来,像是那布娃娃活了过来,拼命撞击匣壁,想要从里面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服务台的小姑娘一脸惊恐和不可置信,青藤同盟有这大陆上数一数二的静默法阵,可以消除这世上绝大多数的魔法,更别说这是在防御更严密二楼,一些咒术类的东西根本不会起作用。
  唐措死死摁住,可那力道大得根本不是人可以抗衡的。思绪飞转,他果断放弃,松手的瞬间拔出裁决之剑,一剑劈下!
  长剑破开匣子的刹那,裁决圣辉倏然大放,耀眼的光芒让周围所有人都暂时失去了视线。
  靳丞赶到,一把将服务台的小姑娘摁进柜台里面,又把另两个靠得近的给踹开。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踹得重不重了,而就在他清场的同时,耀眼的光芒终于消散。
  一柄黑伞从破碎的匣子里伸出来,伞尖抵住了唐措的剑尖。
  唐措面色凝重,目光从伞尖移到伞柄,再移到那只握着伞的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太强了,这股力道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反抗。裁决之剑虽说处于破损状态,可到底是传说级别的武器,什么伞能够跟它媲美?
  而就是这心念飞转的一两秒钟内,拿伞的人渐渐显露出了真身。先是那只过于白皙的手,随后是他的肩膀,再然后是整个身子。他从那破损的匣子里缓缓走出,像个古老的绅士,每往前走一步,就将唐措逼退一步。
  他戴着银色面具,一身纯白礼服,长长的黑发用一根黑色蕾丝发带在后面束起,右耳还垂着一枚流苏耳环。
  “我说是谁坏了我的大事。”他微微勾起嘴角,偏头看向靳丞,那流苏耳环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原来是你啊,兰斯洛特。”
  说罢,他将伞尖轻轻往前一推,唐措便被一股强大到无可抗衡的力量推出去,直直撞在大厅的柱子上。
  蓦地吐出一口血来,肋骨似乎都断了一根。
  也就是这时,唐措才看到主线任务的变更。“活下去”三个字,简单粗暴,但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任务艰巨。
  他不由看向靳丞,靳丞挑着眉,看样子很想骂娘——
  兰斯洛特啊兰斯洛特,怎么哪儿都有你的名字。
  地上的魔法阵终于有了反应。
  暗金的纹路似水波潋滟,澎湃的魔力便在此刻涌现,向流苏耳环扑去。然而他只是将伞尖朝下,当成手杖轻轻触地,那涌动的魔力便被按下。
  他双手交叠着放在弯弯的伞柄上,整个人就是一根定海神针,任魔法阵如何咆哮,也不能动他分毫。
  靳丞只得保持微笑,“这位先生,我认识您吗?”
  “你这样说可真让我伤心。”流苏耳环笑着,手中伞柄一转,一道绚烂的魔法便挣破魔法阵的束缚,向唐措打去。
  千钧一发之际唐措绕柱避过,与此同时全力激发裁决圣辉,一剑破开魔法的余波。他喘着气,肋骨生疼,再抬头时,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当然,他的脸色很不好,非常不好。
  靳丞招惹的你,你打我?
  第47章 风吟之歌(六)
  唐措觉得这个世界对他真的非常不友好。
  流苏耳环好似现在才看清他的模样,目光落在他的剑上,藏在面具下的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说:“原来是白骑士家的小子,你说我现在杀了你会怎么样呢?一定会很有趣吧。”
  唐措拄着剑,只盯着他,没说话。
  流苏耳环继续道:“杀你可比杀大公有趣多了,我想那位大公也一定宁愿死的是他自己,而不是你。”
  唐措明白他什么意思。
  法兰只是百花王国属内的一个公国,如果西奥多死在这里,他的家族一定会追究法兰王室的责任。更何况,这个匣子是被当做大公的谢礼送过来的,原本被刺杀的也是大公。
  这一招确实妙。
  唐措却更好奇这个人跟玫瑰教派是什么关系。他这么厉害,如果由他来对大公动手,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救人的机会。
  大约是他的目光太直白,流苏耳环蓦地笑了,“我很喜欢你的眼神,跟你的哥哥很像。”
  可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杀了你。
  强大的魔法攻击再次袭来,唐措这次却没办法再避过了,只能用裁决之剑硬接。硬接的后果就是他又吐出口血来,全身像被碾碎一样的痛。
  “咳、咳……”他单膝跪地,拄着剑的手都在颤。
  靳丞想出手,可他的技能列表和装备栏几乎都是一片被封印的灰色,而他的手刚碰到小竖琴的琴弦,流苏耳环便看了过来。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动。”
  靳丞:“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流苏耳环:“你觉得你有什么条件可以跟我谈吗?”
  靳丞:“看您想要什么。”
  流苏耳环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久久都没有回答,而那伞尖已经提起,对准了唐措。
  生死一刻。
  所有的空气仿佛都被压缩在方寸之间,不是无法呼吸,而是那空气已经完全堵塞了气管,不断膨胀,挤压着血液原有的位置,让人的大脑无法思考。
  服务台的小姑娘战战兢兢地捂着嘴不敢出声,被靳丞清出魔法阵的其他人也似被掐住了脖子,一个个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仿佛砧板上被拍晕的鱼。
  一滴冷汗从唐措的额角滑落,他直觉靳丞的语言交涉可能并不管用。果然,流苏耳环复又看过来,说:“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杀死白骑士的后裔更让我感兴趣。”
  他在笑,而唐措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不过无论是唐措还是靳丞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作死和认命完全是两回事。
  唐措仍旧盯着流苏耳环,属于西奥多的眸子没有那么的黑白分明,但眼中的执着是如出一辙的。
  在那伞尖的威慑下,他握着剑柄的右手悄悄下滑,利刃割破掌心,鲜血瞬间流淌。
  这叫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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