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见江栖乖了,江珏也不妨依着些,解开绳子,抓了手帕,顺手帮他纾解了出来,熟练得让江栖有点难过,但江珏一点都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只叫他有话快说。
  江栖把人拉了下来趴在自己胸膛上抱住了,他再三确认了一遍。
  “你得保证不讨厌我。”
  江珏郑重点头,“好。”
  她倒是要看着这帮人能玩出个什么花样,就算反悔江栖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我杀了我生父。”
  黑暗中,他目光灼灼盯死了江珏,抓住了她的每一丝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四十章左右身世全部揭晓吧
  试着搞了一个抽奖
  第37章 鸠鹊
  这故事要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被打发去了南方说起, 暂且就称作皇子。
  小皇子孤苦无依,跟着的下人又都是看碟子下菜的,一路上净是欺负他。
  好在南方有一个叔叔辈的同龄人可怜他, 教训了欺主恩仆不说,让他住进了王府, 把他带着一起去游山玩水。
  淮地外山浔亭有两个世外高人, 叔侄两人心血来潮去那儿拜师, 原本是被拒之门外的,但那对高人有一个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一眼瞧中了那皇子。
  那小姑娘姓余,名卿卿。
  她自幼就跟着二老住在世外的浔亭, 被养得不谙世事, 三言两句挑拨了芳心。
  两人瞒着长辈暗度陈仓了一些年月, 直到东窗事发那姑娘怀着身孕被逐出了家门,皇子与她许了终身, 在王爷的见证下拜堂成亲暂住在了王府里。
  没过几个月,老皇帝病危的消息传来, 更快的是来自他兄长的警告。
  但皇子有了王爷的支持决意回京走一趟, 答应了等帝京的事情安定下来, 自己领了个闲散王爷的头衔就接妻子去帝京明媒正娶卿卿做王妃。卿卿怕他出事, 违反了和二老约定以后不用在浔亭学的一身本事, 用毕生所学给了皇子一些药, 那是她第一次做毒药。
  所有人都低估了皇子的野心,他成了皇帝, 但皇帝不能去山野闲人的女儿为皇后,而王爷告诉他,卿卿生了一个男孩儿还在等他给孩子起名。
  他把先帝给他的玉扳指送给了卿卿,暂时安抚了她, 但转头就娶了魏家的女儿,魏家手里有兵有钱。
  王府里的下人不小心,让卿卿知道了这事儿,她没哭也没闹,自己回房间服了毒,也喂了孩子几口。
  孩子福大命大,一口噎在了喉咙口,吐出来保住了一条命,可母亲却没了。
  王妃可怜这孩子,又想着自己只有一个孩子,还一点都不省心,有个弟弟做伴也好,就说服了王爷把这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大。
  浔亭住的二老听说了女儿的死讯也是追悔莫及,但又无可奈何,偶尔也来看看孩子,等孩子大了些时不时接过去养,后来干脆让孩子拜了师。
  吸取了养女儿的教训,什么阴谋诡计牛鬼蛇神都和这孩子说了个遍,等二老察觉这孩子性格阴郁还残忍变态的和他爹一样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只养出来一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也就将就了。
  等他有些年纪了,二老觉着差不多了就把爹娘的事情告诉了他,谁知道一个刺激让他直接冲去了帝京。
  那孩子第一次出远门,换了一张脸,带了些银子,一路上也是磕磕绊绊,不比闻意和韩笑好多少。
  初入帝京就得罪了权贵,被人发了通缉令,没一家邸店敢留他,最后还是一大小姐怜惜他是个人才,顺手助人为乐帮他圆了事。
  使了些小手段,他借着那大小姐的关系进了宫,见到了那个作为他生父的男人,拿出了玉扳指,那个男人惊慌地唤了一声卿卿,好像还是那个十几岁的皇子。
  他原本是想杀了这个皇帝的,但这时反而没了主意,杀了他吧还得把自己搭进去,实在是划不来。
  已经做了皇帝的男人见了他,或许是心里有愧,没计较孩子为什么会来找他的事,不仅帮忙圆了身份,安排了官职方便在帝京活动,还给了他在宫禁里行走的权利。
  他成了皇帝手里的一把刀,后来被传给了皇帝的继承人,也是在那时他才知道,帮过他的大小姐是这个男人和魏家小姐的女儿,偏偏他作孽地还喜欢上了她。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江珏已经完全听傻了,她挣扎着想从江栖身上起来,但两条结实的胳膊死死箍住了她。
  “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听着像是要哭出来了。
  早料到会如此,江栖叹息一声,砸下平地惊雷。
  “先别急着叫我皇兄,我们不是血亲,我娶你是不违礼俗的。他知道了你们不是他的孩子,那次在冷宫落水是他想杀了你,我救了你不是巧合,他还想杀了江珩,但江珩命大。你的母亲想瞒住这件事,和我一道谋杀了他,毒是我给的,你母亲给他喂下的。你母亲求我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答应把你嫁给我作为交换,让江珩安安心心当皇帝,而我以后再也不入帝京,但你的母亲后来反悔了。”
  在他说出第一句的时候江珏就放弃了挣扎,默了良久,江栖才等到她虚弱地问了句:“江珩……他知道吗?”
  “他当时正看着,你的母亲毒杀那个男人。”
  江栖说了实话。
  事实证明,出尔反尔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看算是他们一家的传统了,江栖也不是第一次在这上面吃亏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在被江珏赶出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那么一丝凄凉由心而生。
  月下孤影,寂寥惆怅。
  江栖站在屋顶上吹了一会儿冷风,明明是一身再显眼不过的白衣,四周守着的甲卫却好似根本眼里没这个人一样。
  老皇帝没干过几件人事,但临死前明知道是江栖也参与了弑君,还是把自己的亲信都留给了他。
  现在看来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只要迷倒那些小丫头就行了。
  瞥见一反射这月光的脑袋靠了过来,还是那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闭眼睛在江栖面前道了一声佛语,像是早料到了有此刻。
  “施主——”
  和尚已经习惯了清闲的日子,见了江家人就烦,这是来撵人走的。
  江栖也不含糊,“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善哉善哉,”这和尚摇头晃脑念了一阵,临走还算说了句人话,“若是二位施主有朝一日喜结连理,贫僧一定去讨一杯茶喝。”
  江栖应了这句话,心里却寻思着这大婚不是已经办过了吗,但如果这和尚要讨茶喝,再办一场也无妨。
  赶走了和尚,江栖在屋顶上坐了下来,他把屋里床上的人翻身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他是没法儿坐视不管的。
  “今晚月色很美,出来看月亮吗?”
  遣走了守在四周的甲卫,江栖去扣了屋子的窗,问里面正装睡的人。
  披了件厚披风,江珏走出了房门,刺激受多了她反而哭不出来了,迷蒙着眼睛没去看他,由江栖抱她上了屋顶。
  今晚的月色确实美,明澄清朗洒下一片落在两人身上,千种风情,万般温柔。
  山里的冬夜没有一丝旁杂的声音,偶尔寒鸦的低叫,三两声便作罢。
  江栖把她整个抱在了怀里挡住冷风,什么都没说,过一阵子江珏就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你要是再笨一点就好了。”
  此时才感慨了一句。
  探了探怀里人露在外面侧颊的温度,江栖还真怕人在夜里着凉了,抱着睡着了的江珏回屋里去了。
  远在京外的江珏是不知道皇宫里发生了些什么的。
  说是宫里头的绣娘不知怎么的,明明该是百鸟朝凤的吉祥寓意,可偏偏绣了个鸠占鹊巢的被子,这么断子绝孙的晦气东西都敢绣。
  混在过年节的新物中,给送到了太后的宫里,还把皇上给惊动。
  已经是四更天了,太后宫里还是灯火通明,外头地上的血干了又流,跪了满屋子的奴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陛下一早就到了,方才芸香姑姑又请了一老太监进去,而禄公公守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问什么都是不可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胆子小的已经在偷偷哭起来。
  原本就是绣娘绣了晦气的东西,抓了绣娘追责身后人才是正经道理,这般对着整个宫里大发雷霆是多久没有过的事情了,连带着送东西的宫婢和公公,整整一条负责的人轻则直接打杀,重则按大不敬千刀万剐。
  都在揣测着这到底是犯了太后的什么忌讳。
  “这绣工不错啊。”
  江昼从来是口直心快,见了绣被开口就是夸了一通,转头就迎了魏太后一个响亮的耳光。
  好不容易等他过来,却见他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又被这鸠占鹊巢的事儿精神折磨了一下午,魏太后近乎是歇斯底里地抄起一瓷瓶砸了过去。
  “那狼崽子要哀家的命!”
  眼疾手快接住了瓷瓶,江昼皱着眉头给江栖辩解了一句公道话,“你又证明不了是他做的,他人还在帝京外头给你们办事儿呢。”
  “你管这叫办事?办事——”魏太后拉长了嗓子又是一声冷笑,“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和江枫里应外合给哀家办丧事!”
  听到自己两个逆子全被骂进去了,江昼翻了个白眼,“他要对你动手早动手了,还等着会儿?”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真的是实话,江栖一身歪门左道的本事防不胜防。听说了他是如何给先帝和江珩办过见不得光的事,纵然身处深宫,魏太后还时不时胆寒那么几瞬间。
  当着江珩的面,魏太后也不再遮遮掩掩,指着他的心口直白问了:“阿珏已经被是鬼迷心窍了,哀家和阿珩也该乖乖由着他摆弄?你是没看到,上回阿珏遇刺落水,他竟敢当着珩儿的面,写了圣旨盖了玉玺,他根本就是要骑到陛下和哀家头上!”
  “够了——”
  再也听不下去这些,江珩一把推翻了面前的桌子,冲出了门去。
  第38章 皇帝
  江珏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被江栖叫了起来, 醒来见他在身边还有点不太习惯,但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嫌弃的理由。
  眯眯眼看见江栖翻出了窗,她垫着下巴在床上又趴了一会儿, 这才叫了人进来。
  可离是已经习惯了半夜被强制多睡一会儿了,什么也没问, 叫醒了几个还在睡的, 进来就麻利地收拾起来。
  都是吃过安弥寺一顿饭的人, 江珏提出提前回公主府这事儿合了所有人的心意,动作麻溜的话,他们回去还能赶上午膳的时辰。
  公主府上平时给下人做饭的厨子厨娘虽说不上是有多好, 但做的好歹是人吃的东西, 平时还不觉得, 如今对比之下,甚是思念。
  正要上马车, 一嬷嬷就找上了江珏,附耳上去鄙夷地说了隔壁那得了笔墨的书生赖上了公主府, 听说他们要回去也想借机跟着。
  这种小事儿本来嬷嬷是不必来请示江珏的, 随手叫人打发了便得了, 免得给人得寸进尺的机会。可这书生说长公主昨夜入了他的梦, 不仅羞红着脸说出了江珏的小字, 还拿出了一枚说是无意中捡到的玉簪子, 这是佛前有缘。
  嬷嬷辨认了那确实是江珏的簪子,但不知是什么时候落在这书生手里的, 第一反应就是想杀人灭口,但一想到这佛门之中说不定是真佛祖赏赐的缘分,这才来请示江珏。
  江珏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还真少了一根簪子, 她好笑江栖什么时候也做出了这种梁上君子的事,但回想起每晚私会,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让他过来。”
  说罢,江珏没管嬷嬷的欲言又止,后者只得麻利地跑过去叫人。
  没等多久,就见江栖顶着昨日的那张脸,小媳妇儿一样跟在嬷嬷身后亦步亦趋地过来,见了江珏就腼腆地笑了,像极了春心萌动还小鹿乱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