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有劳公主关心了,是贱身管教不好女儿,理应该罚。”
  罗氏也是个明白人,知道江珏这遭是为什么而来,她这半年倒也没白忙活,至少让江珏还记着府上有她这么一个人。
  屋内看了一眼,下人也还算周到,江珏又例行问了几句客套了一番,便准备离开,可罗氏头一回叫住了她。罗氏又想爬起来,可有了江珏的脸色在前,这回婢子们不敢再依着她,她也只得被按在床上。
  江珏抬拍了拍她的手,这倒比婢子们按着管用,“就这般说无妨。”
  “贱身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公主莫怪贱身不识抬举。贱身识人不清、误靠贼首,本就是戴罪之身,全凭公主的情面方得不落入奴籍,如今想着受公主府的好处也大半年了,怎敢继续领受恩情受人服侍。贱身愿在府上谋个差事,扫地也好,端茶也好,不敢说回报公主,但求个心安。还望公主成全。”
  罗氏说得恳切,一口气在江珏面前说了这么多气都有些喘不上了。但江珏听了一笑,“那你这和那些罚入掖庭为奴为婢的又有什么分别,还不是辜负了本宫的好意。”
  “自然是有分别,”罗氏急了,“若是罚入掖庭无出头之日那也是贱身活该受着的,可公主仁善,给贱身一荫蔽之所,贱身若是整日浑浑噩噩等死那才是和掖庭没个分别。再者说,贱身和江姑娘虽血脉一场,但到底主仆有别……”
  “好了好了,本宫答应了便是。”听到她提起江稚,江珏就头疼,“既然你有心,那待养好了伤就去找嬷嬷领个职务,莫说本宫强人所难了。”
  “贱身谢过公主。”
  罗氏听着激动,作势又要起身谢恩,还是嬷嬷直言骂了句瞎添乱,罗氏这才安心趴下。
  出了西厢房的门,江珏见前堂的雪已经打扫干净了。恐她还要见江稚,东厢房那儿已经清出了一条路,提早开窗通风,暖了茶水,两排婢子在大开的门口侯着。
  江珏见了也只是笑笑,但没抬脚过去的意思,照着身旁人吩咐了:“让她们把门关上安生了吧,免得这屋里头冷嗖嗖的,还让江小姐说是本宫送的炭不好。”
  时候也差不多了,可离遣了入宫的轿子直接停在了冷翠亭门口,待江珏出来直接上了轿子便能入宫。
  轿内,可离正给江珏补妆,见她心情不错,这才期期艾艾地试探着发了话:“公主,奴婢有一事不明白。
  江珏抬起眼,示意她继续说。
  “罗氏虽不受江稚待见,但毕竟也是她生母,才那般护着她。昨日才让人给了江小姐一个教训,罗氏虽嘴上说得巧,但如今怕是心里记恨公主。今日公主答应将罗氏安排在个活儿,这不是在自己身边养了条会咬人的狗吗?”
  “怕什么,”江珏笑着安抚道,“让嬷嬷先给她安排些洒扫的活儿,也让下人都盯着她点,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要做些什么也难,若说是真图谋不轨尽早解决了也好。”
  可离再欲说些什么,但见江珏已经闭上了眼睛养神,便也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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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世子
  这回入宫虽说是家宴,但也马虎不得。在座的都是皇室宗亲,若是岔了尊卑分位,往轻里说不过是得罪个贵人,重了便是不敬圣人。昭宓长公主自然是贵人中的贵人,圣人眼前的亲人,甫一下轿,宫人便迎了上来,殷勤地劲儿比起昨日只增不减。
  先帝子嗣稀薄,姐弟外还有三子四女,其中两子一女早夭。三女中两人已经招了驸马,一人还不到年纪,小王爷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故留在京中,尚未去封地上。
  入了宴会的暖殿厅堂,见众人尚未到齐,魏太后和江珩都还没影。除了同为先帝子嗣的弟弟妹妹们,还有些留在帝京的江氏宗亲,因无封地也无建树,便只能留在帝京吃着皇粮不饿死。
  让人起来,江珏只觉得一道视线直勾勾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余光望过去尚未有个分辨,便有人打断了她的神思。
  “皇姐——”
  一个肉乎乎的小男孩一见江珏就撞了上来,原本抱着他的奶妈也是一惊,眼睁睁地看着他撒丫子跑了出去,抱上江珏小腿不撒手。这壮实的小子正是小王爷江瑞。
  江珏摆手让侍女们不必那么紧张,略低了身轻松就将江瑞抱了起来,“你倒是还记得我。”
  “瑞儿怎么敢忘了皇姐呢?”江瑞讨好着笑了,两个酒窝弯得让人喜欢。小孩子瞒不住心思,他凑上江珏的耳朵,“皇姐能不能为瑞儿劝劝皇兄陛下,不要让瑞儿去蜀地上。”
  “怎么会去那儿?”
  江珏听了也是不解。蜀地僻小易制,风情粗俗,素来是个不讨喜的地方,仅有的好处基本都给早年就在附近的藩王分割得差不多了,长久以来皇帝虽不曾正式分封但也一直默许,故也不曾有再封蜀王的打算,毕竟交给自家人打理也好过被外邦觊觎。
  这时候把一个小皇子丢过去不是在添乱吗?
  江瑞也不说话,两眼盛着泪水,可怜巴巴地望着江珏,两条清水鼻涕看着就要顺着肉淌下来,好不委屈。
  “噗嗤,”一公主见了他这副模样,嗤嗤笑了出来,直白打趣道:“谁要他去那鬼地方受苦了了?这身细皮嫩肉过去了还不得全瘦下去了。是益州都督想嫁女儿给他,不过那女儿生得彪悍了些,这小子还以为要把自己送过喂豺狼呢。”
  “你呀,”江珏听了也是好笑,没管小胖子挽留,把江瑞还到了嬷嬷手里。
  待江珏落了座,那公主又凑了上来,嬉笑着问她:“昨日见你倒是威风,今儿个怎么没什么话了。和弟弟亲热,和姐姐就冷着个脸?”
  江珏没给她一个眼神,她们本就不熟,轻巧道:“和皇姐自然无话。”
  这公主自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也不好垮了脸。她和江珏虽同为公主,但生母在先帝的后宫说不上什么话,先帝驾崩后为了讨好魏太后,她挑选驸马的时候也选了个魏家人,昔日看着自己的驸马没能耐,如今想想比起谋反的能耐还是无能些好。
  正尴尬着,男宾那儿出来了一丰神俊朗之人,径直到了两人跟前,“小王见过昭宓长公主、和顺长公主。”
  “公子多礼了。”
  江珏发了话,这男子才抬起头露出正脸,剑眉星目相貌堂堂,再看姿态,倒是个端正的翩翩公子。但江珏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眼光自然挑剔,实话说来这公子比起她的死鬼前夫还是少了几分霞姿月韵,但看着老实稳重些。
  这公子虽请了两个人的安,但目光灼灼只望着江珏,正是江珏先前在寻的那人,现在倒是自己找上来了。
  直到江珏挑起冷眸厉色,他这才如梦初醒,不见羞惭反倒大大方方地收回了目光落到江珏的裙裾上,“小王早些年在外游历颇久,故不曾识长公主。昔以为小王也算是阅尽世间美色,今日才觉往昔不过是浅闻小见,未料到世上竟有如此风华动乾坤之人,一时情难自禁。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公主恕罪。”
  这摆明了就是个馋她美色又馋她身份的,但好话说到这份上江珏也不好为难,“你是哪家的世子?”
  那公子听江珏这般问便心知有下文,急忙应答道:“小王乃雍亲王府世子江珉,虚长公主四个年头,如今在户部领户部主事。因家父身有不适,代家父出席宫宴,特向公主请安。”
  江珏点点头,算是示意安好,随后便请他回坐席上。雍王世子也是个识进退的,知道江珏已经对他留了个印象,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做了告辞,和几个友兄趁着尚未开席在外席闲谈了起来。
  谁料过了一阵,被冷落了的和顺公主竟领人拦了上去,大允虽风气开放,但如她那般直直坐到了男眷的席边还是少见,被挤开的宗亲也只得敢怒不敢言。同为宗亲,这和顺长公主虽不如昭宓长公主那般,但也有权有势,他们这些仰仗祖荫谋职朝中的自然不敢顶撞。
  正喝着茶水的江珏留心了那头的动静,她素来知晓自己的皇姐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也就仗着距离远惊扰不到里头才敢去争回个面子,但江珏听力一向敏锐,左右无聊,纯粹就是抱着个看热闹的心态听听。
  “本宫还以为珉世子是个知晓礼数的人,谁知道本宫看岔了眼,也不过是个踩低捧高的。光惦记着本宫的皇妹,对本宫倒是不假词色,你那肚里的几两心思可瞒不过本宫。”
  “公主何出此言?小王与公主驸马私交甚笃,多次上府拜访,与公主皆恭敬有加,从不敢贸然。不过今日初识昭宓长公主,遇其风度,心生仰慕,又恰逢公主赏识,二三闲谈罢了。公主若是恼小王怠慢,小王无话可说,愿听公主发落,但切不可因此伤了二位姐妹的情分。”
  江珉话间有些愠怒,义正言辞朗声辩驳,直直让在场的人听了个真切。不少好事者向外头望去,但反复被提及的江珏只当事不关己。
  毕竟就他那几两心思,和顺公主懂,江珏也懂,有人乐意去出头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哼,”和顺长公主又是一声冷笑,似是看穿了他,见有人看过来也不慌,压低了声音附耳上去,轻声曼语道:“你既然有心攀附,本宫也不做断人前途的恶人。本宫好心提醒你一句,那昭宓,她克夫克得厉害。”
  那头江珏抿了一口茶,面上无波无澜,却听外头竟没了下文。
  “啪——”
  听得出来,这是宫里头在常见不过的巴掌声。
  “到底是个爬床生出来的玩意儿,自己好意思丢脸,拉着妹妹的名节作甚。”
  是魏太后到了,殿内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触魏太后的霉头,这时公公又是一声尖利嗓子喊着圣人到。
  众宗亲连忙从位置上爬起来,接连着向外赶去请安,唯恐落在后头被治了个不敬。这些年江珩对各个宗亲还算和善,只要不犯错便也由着他们在帝京吃皇粮,但若是被拿捏了个把柄,江珩也乐意借机处理掉一些尸位素餐的闲人。
  那明黄的衣袍下摆从跪着的人眼前缓缓经过,扶着魏太后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的阉人也不紧不慢,在谁那儿多停了一会儿少等了一会儿都能让人提心吊胆的,要知道,在宫里头这些断子绝孙的阉人才是最擅长见风使舵的。
  待扶起了欠着身的江珏,三人落了座,江珩这才发了话,“今日家宴,众卿家不必多礼,入座吧。”
  众人起身不敢多张望,小步轻声盯着路入殿。只有原本离的近的那些宗亲才看得到,原本和顺长公主跪着的位置此刻已了然无了踪影,各自擦了把汗归到座位上,定了定心神。
  歌舞起来,结束了一轮敬酒,这才热络了些氛围。
  “昭宓,”魏太后出声,叫住了正神游的江珏,“你可见过雍王世子了?这孩子过去在外游历多了,也不常入宫,与你见得少,你怕是没什么印象,你皇叔特地让他这次进了宫来与你见见。”
  江珏一愣,她倒是不知道魏太后什么时候把她的事情又操心上了,如实应道:“已经见过了。”
  魏太后笑着引导道:“那好,论辈分你们是同辈,年纪相仿,应该说得来话。”
  在辈分这俩字上,魏太后咬住了字,也让江珏懂了她的意思。
  大允国祚兴盛百年,江家子弟枝繁叶茂,但对辈分排次一向严格。和江珏同辈的嫡系单名里头都有一个王,江珩、江珏的名字早在出生前便有了定数,而江栖这些草木为名的实则长了江珏一辈。换而言之,江珏原本该叫江栖皇叔。
  朝中的迂腐们当年就对昭宓长公主下嫁淮王世子一事不满,雍王当年也是反对的最厉害的一个。江珏谈婚论嫁的时候,他有个拿得出手的儿子正满山河的跑,当初的不满,如今想来倒是有几分逻辑可寻。
  “回太后的话,小王已请过公主的安,与公主相谈甚欢。”
  江珉站了起来微笑巧言道,虽是大言不惭,但其中既然有魏太后的意思,其余众人也不敢指出。
  心中虽不满于魏太后的擅作主张,但眼下无奈,江珏一个眼色使给了江珩。后者得了示意举杯,众人应和,这事算暂时揭过。
  罢了宴,江珏令人辞了正欲与她同行的江珉,找上了魏太后问个究竟。
  “不过给他点甜头罢了。”魏太后拉着江珏坐下,细细道来:“江珉是个有野心的,当年给你寻婚姻的时候,他人虽在外头但却是最早一封书信求娶你的,但珩儿觉得这人太会钻营,字眼儿功利便给拒了。如今这雍王府光景惨淡,父子又素来不和睦,他也算有几分名堂,但若是想谋个前程往后自然还得仰仗着你。你若喜欢便收了,不喜欢打发了便罢。”
  江珏听了心下生疑,“母亲的意思是要女儿也在朝堂上插上一手?”
  “谁要你去趟那浑水了,”魏太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你也该给自己留个照应,光靠珩儿和为娘总有不周全的地方。和顺那个贱丫头都知道的事情,你怎么想不明白呢?”
  江珏敏锐察觉到了魏太后话中所谓不周全必然是有了端倪,不然以魏太后要强的个性怎么会轻易说出来。两次三番对她的婚事指点
  “近日可是发生了什么让母亲烦心的事?”
  魏太后望了她一眼,闭上眼撑着额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话,但摆明了不想说。但江珏就瞅着她不吱一声,打定了主意要知道些。
  良久,魏太后才开了口,“是,也不是。”
  江珏听着正纳闷,就听魏太后话锋一转,轻巧道:“还不是怕你吊死在一棵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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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投靠
  被魏太后敷衍了一番,还被借着午休给打发了出来,江珏又去找了江珩,谁知道这小子也是一问三不知,看那样子是根本就没察觉到魏太后心有不安。
  见他那完全不似装出来的懵懂样,江珏气不过但又不好骂人,只得甩手叫人摆驾回府。
  公主府的随着入宫的下人们见了江珏的脸色便知这一趟入宫怕是不顺心,大气儿都不敢喘,等江珏上了轿子才窸窸窣窣有了些动静。
  “公主,消消气,莫伤了身子。”可离给江珏捏着肩,没什么底气地小声劝慰道。“陛下和太后疼爱公主,自然都是为公主考虑的。”
  江珏去请安太后的时候,可离和众婢子都被留在了殿外,只当做江珏还是在为了家宴上的拉郎不舒服。雍王世子虽也一表人才,但委实孟浪了些,不过一个请安就能说出得了公主赏识这样的话,实在让人心里头不爽他。
  江珏不大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当本宫在气什么?”
  可离听了这话迟疑了一阵,主子能把太后和皇帝挂在嘴上,母姊弟素来亲密,私下骂两句也不会被当事儿。但她不敢提,只能寻了个软的下嘴。
  “公主在气雍王世子花言巧语蒙蔽了太后和陛下?”
  “谁有那个工夫去气他?”江珏摇了摇头,便也没了言语。
  见江珏不解释,可离也不敢再问,收起了脚凳,将座椅拉出来成了一张床,拆了些碍人的金玉装饰,服侍她躺下小憩一会儿。从宫里头到公主府不过两三炷香的路程,本没这个必要,但既然主子要求,可离也就照做。
  思考着魏太后半遮半掩的事儿,江珏也没睡的心思,听轿子的小窗开合了一回,片刻后可离在她耳边低声问询道:“公主,雍王世子求见,公主可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