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说到走路,这于六并没有裹脚。万幸的是,本来身子骨就小。她这双天足比缠裹后的小脚,也大不了多少。且生得玲珑秀气,倒也差强人意。
  关键是现在让她缠脚也是来不及了。。
  还有诸多吃饭,睡觉,待人接物;以及为人妻,为人媳应有的种种仪态举止,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关于女红方面,显然是无法临时抱佛脚。对此,柳家早有应对之策。到时会安排几个善做女工的陪嫁丫头,跟着过去晏家。见机行事帮衬着她蒙混过关。。
  柳家人想着她横竖是活不长,只要她活在晏家的时间里,不露出马脚就算大功告成。
  在舒念宁看来,吴嬷嬷对她的“岗前培训”这不就是装(bi~)逼嘛。。
  有什么难的!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她可是经历过二十一世纪,朋友圈熏陶过滴银~
  再说了,她看过的历史古装片也不少,学富家小姐装范儿这点小事,不过小菜一碟,分分钟搞定~~
  对她的“悟性”吴嬷嬷亦是很有些吃惊,她原以为对这下贱丫头,得花大功夫来调教。
  毕竟是个出身下贱的穷酸货,饶是小贱人有多古灵精怪,想要学得上等人的作派,短时间内只怕也是个冥顽不灵的。
  没曾想,这小乞儿学得倒是快得很。举手投足间已似模似样,瞧起来端娴秀雅,哪里还有半分下贱样儿。
  如此美貌,如此伶俐。却是个身赴黄泉,命不久矣的夭寿命格。真乃暴殄天物!一向心狠手辣的吴嬷嬷,也不禁对这小乞儿有了几分惋惜之意。
  第5章 李代桃僵
  装样不难,但要日日吟诵《女诫》,却着实令舒念宁叫苦不迭。。
  诚然,班昭是位博学多才的女子。而且现代史学评论家们也有言:其著《女诫》是有着政治方面的考量和需要的。
  因为她的《女诫》本身是为宫廷女性而写。其立意是为了预防外戚专权跋扈的现象,死灰复燃。
  当时她身处的汉朝皇室中,已有女性干预朝政,外戚跋扈擅权的苗头。
  因而史学家们揣测:她的原意更多应该是,试图通过对宫中女性的教育,来矫正时弊防患未然。
  中肯说,她这部教导班家女性,为人处事之道的私书,其中不乏精华的做人道理。
  譬若做人要勤劳,勤收拾爱整洁。再比如为人要谦虚忍让,待人恭敬。好事先人后己。做了善事不声张,做了错事不推脱,品行要端正等等。
  但她主旨中的那一套男尊女卑的思想,却是大大的糟粕。。
  流传后世,对男权社会里本就地位卑贱的旧时女子,起到了不能推卸,助纣为虐的恶劣影响。
  在舒念宁这个前世讲究男女平等的现代姑娘眼里,《女诫》弊大于利,称之为“女祸”亦不为过。。
  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就是本坑害和束缚女子身心自由,为男权代言的“教科书”,贻害不浅。
  本就不能认同,偏偏还是古文!虽不至于艰涩隐晦,但其行文造句,对一个现代姑娘总归是拗口。
  吴嬷嬷理所当然的认定她不识字,没有给她书。。直接口述~目不识丁的一个老婆子,《女诫》却是倒背如流,滚瓜烂熟。。
  而让她吟诵《女诫》是为了增强她的妇德观念,熏陶她的气质。。。
  “培训”的日子一天天的递减。不管舒念宁甘不甘愿,临到晏柳两家订好的“黄道吉日”还剩月余左右时,她便被赶鸭子上架。。
  木然地接受一系列“新娘子”角色扮演中,她需要准备的一道道程序。
  她的心情沉到谷底。本来还想着也许能在柳家送亲的途中,找个机会脱身。但当她看到人数众多的送亲队伍后,她知道自己想借机逃跑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不说她那两个凭空出现的“便宜”亲戚,什么舅父还是叔伯的,她也搞不清。。单只看随行护送的那些个家丁,个个身强体壮,膀大腰圆。。
  估计一个指头便能捻死她。。。
  事成定局,已然插翅难飞。。她那点想要逃出囹圄,追寻自由的小心思便只能无奈歇菜。
  待那枉做自己替死鬼的乞儿的花轿启程后,柳依晓松了口气。唉,本来是不该由这小叫花子去送死的。
  柳府早先选得是府上一位家生子。那贱婢生得一副好姿容,又是柳家的家奴,神不知,鬼不觉的李代桃僵,最合适不过。
  孰料,那小贱人一家不知怎地得知了真相,举家夜逃。。婚嫁之日眼瞅着临近,才不得已托了吴嬷嬷另寻个适宜的,来行这鱼目混珠之事。
  吴嬷嬷有看骨相的天赋,事实证明她的确有眼光。这小乞儿长得竟似与她不相上下。
  只是长得美对有的人是福气,对有的人可就是个祸患。。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这小叫花貌美又是个孤儿,无人牵挂死了便死了,一了百了。不用担心有人会替她申冤,为她出头。没有后患,省却不少麻烦。
  这般想来,由着她去送死,竟比原先那家生子更为合适,更为划算。她没有家人,不需要掩口费,不用额外安抚,无端的费上些银钱。
  她与这于六说的话,半真半假。真的是父亲的确是贪图晏家的财富,不肯悔婚。要是她找不到替身,那今日坐在花轿中的可怜虫必是她无疑。
  柳家人由来的重利,亲情淡薄。不触犯利益相安无事。但凡牵扯到银钱财富,那便另当别论。。
  父亲只要入兜的进账不用他掏出来,便一切随她。
  而柳夫人并不是她嫡亲的娘,乃是她姨母。是爹爹的续弦。她娘亲早在她两岁时,便染病身亡。
  这个姨母待她谈不上有多亲密,一直不咸不淡。这次肯帮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顺水人情罢。
  主要还是她这招金蝉脱壳的计谋好使。既不必让姨母损失到手的珠宝,又能留她在家,日后想法掩人耳目,择一高门大户嫁过去。
  她得享荣华,柳家跟着沾光,到时再捞上一笔可观的进项,皆大欢喜。
  她所谓的鸳盟心上人,纯属子虚乌有。而其后的说辞:数不清的待嫁闺秀们心心念念,想嫁入晏家就更是弥天大谎。。
  这话要搁在几年前,倒也不算言过其实。那晏家公子早几年,确实是块香饽饽,传闻倾慕他的姑娘,几乎占了云城闺阁女子的一大半。
  他俨然成了云城的男性公敌。
  但这都是在没有发生那些事之前。现在的晏家公子,在待嫁女心中大概就是个索命阎罗,勾魂罗刹。。
  她那般说,原本是想要忽悠那乞儿,令其对她产生同情之意,对晏家产生向往之情。进而死心塌地帮她。
  对一个小乞儿而言,能咸鱼翻身飞上枝头。这是多么大的诱惑!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啊!
  哪里想到,那贱丫头居然无动于衷,想要开口拒绝。
  还是姨母有手段,这小贱人到底只能乖乖就范。现在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暴毙了,柳家好上门去向晏家索要些赔付。
  这边厢,柳依晓自觉圆满,天衣无缝。
  那边厢,一路跋山涉水颠簸在,嫁往晏家路途中的舒念宁,但觉苦不堪言。
  庆州至云城一北一南,关山路远千里迢迢。
  古时又没有飞机高铁,只有水陆两条路。虽能坐船却是全靠人工摇橹,其行进速度与现代的高科技机器操控,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同日而语。
  待得陆地上就只能赶驾马车,倘若遇上马车不能行的山路,那便全靠徒步。
  其路遥遥,这么说吧,就跟现代人骑行出国一般。。
  为了赶上吉时,他们在路上还不能耽搁,紧赶慢赶让舒念宁疲累不已。
  晏家并没有人到柳府上门迎亲,她猜大约也是路途太远,好比现代人异地相恋结婚,两边办酒。
  按约定,晏家会在临近云城的应天地界迎亲,将新娘子迎进晏府行礼拜堂。
  这次陪嫁过去的除却四个丫鬟,吴嬷嬷也跟随一起入住晏家。舒念宁明白,这嬷嬷就是柳府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一来监视她,唯恐她告发;二来,也是以防万一她出了茬子,可以有个老练的人帮着善后,亡羊补牢。。
  舒念宁猜得没错,柳府的确有这层意思。她没能猜到的是,这吴嬷嬷还有个重要使命:替主人家看守嫁妆。。
  小乞儿身上扯的旗是柳家的脸面,现在外人眼里,她就是柳家的掌上明珠——柳依晓。这面子功夫自然要做得圆泛体面,方不落人口实。
  再则,这乞儿只要进了晏家门,也活不多几日。那嫁妆不过暂时充个门面,待得柳家“失女”后,晏家自然要全数退还。
  既是云城首富,又理亏在先,想来也不会为难。
  何况,当朝虽然有律法明令,女子出嫁把嫁妆带至夫家,就成为了夫家的共有财产。
  但在实际生活中,依然心照不宣的遵循着约定俗成,不成文的民间法则:妻子对带过来的嫁妆,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和所有权。
  是以,柳家的嫁妆是一定能拿回去的。也因着这个缘由和这份把握,柳夫人说服了一毛不拔,比铁公鸡还要铁滴柳老爷,嫁妆办得那叫一个丰厚。
  这柳夫人素来就是个好脸面的人,如斯划算的无本买卖,她怎能辜负!
  这么大一笔财产充作嫁妆去了晏家,自然得分派个得力可靠的守财奴,帮着好好看管。柳夫人的心腹吴嬷嬷当仁不让是最佳人选。
  且嫁妆都是有单子记录的,每一项都有据可查。也不怕下人贪污。
  单纯姑娘舒念宁哪里能想得到这些弯弯绕绕。。
  她更加想不到的是,在柳家人眼里不单她是将死之人,就是陪嫁的这几个丫头,亦是她的陪葬品。
  此番陪嫁就是陪葬。。
  她死了,这几个婢女也得“殉主表忠心”永绝后患!
  一路上,吴嬷嬷对她耳提面命,反复叮咛她:“到了晏家要少说话!切忌多口多舌!”
  不多言语既能显出柳家闺秀的娴雅贞静,又可避免多说多错,祸从口出。。
  另外不停给她加深记忆,讲述柳家家谱,柳依晓的一些生活事例,及柳家小姐身上无数的闪光点。。
  以备晏家人问起时,她能妥善应对。正是怕她记不住,所以特意留在婚嫁路途中告知于她。
  吴嬷嬷常伴着嘲弄与她言道:“你自是没有我家小姐的才艺,但如今老天怜悯,你有了这番造化,能扮她嫁进晏家。起码得熟悉熟悉她都有哪些长处,都会些什么?”
  末了,还不忘恐吓她:“我瞧你也是个机灵的,定然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什么话当讲,什么话必须捂紧了烂在肚子里。
  你须谨记,倘使事情败露,第一个被问罪的就是你。不说衙门,只晏家就第一个饶不了你。你就是告发了柳家,也必然要将自己搭上。
  到时莫怪嬷嬷我没提醒你,那些官老爷们惩罚犯人的花样多了!随哪一样,都能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舒念宁。。
  好吧,她还真有些怕。孤身一人在这个强权就是理的时空,她确实没有把握能申冤昭雪,能找得申诉的地儿。。
  第6章 初见
  她没有人可仰仗,谁也不是她的依傍!
  至于她那个“便宜夫君”直到晏家来人迎亲时,吴嬷嬷才粗略与她说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