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郑砚跳上驾驶座,一边系上安全带,随口说:“想吓你一跳。”
  司机:“……”
  路上,司机开着前边的道路,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郑砚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看看车窗外流动的车流,说:“回你们公司。”
  回到公司里,司机把卡车停在一个宽敞的地方,问道:“用帮忙卸货不?兄弟们挣个烟钱。”
  他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没发现接货的车。
  郑砚心头狠狠跳了一下,装作很奇怪的看他,反问道:“卸什么货?”
  司机愣住了,说:“就是种子呀……”他下车拉开车厢一看,竟然发现是空车。
  他怀疑的看着郑砚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嘀咕,这人租卡车不是运货的吗?他在体育馆凉快的时候,明明看见卡车有人给开走了,等再开回来之后,轮胎有点扁,明明是装了许多的货物呀。
  难道是眼花看错了?
  郑砚找到自己的奔驰,钻进去狠狠吐出一口气。
  计划再周全也难免百密一疏,不曾想这司机看似粗枝大叶,实则细心谨慎。幸亏他不是个较真的,万一遇见个拧巴的,拉着他去种子公司对峙,可就是跳进黄河里用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郑砚没多耽搁,飞快离开租车公司。
  他一路往北,去往农村。
  他家位处南方,此时是八月份,已经到了春玉米成熟的季节。
  春玉米一般3、4月播种,7、8月份成熟。
  车窗外景色一路飞驰往后,大片的玉米长的足有一人高,已经抽穗了。不时有农民带着孩子在自家地里掰嫩玉米,回家煮来吃。
  而他前往农村的主要目的不是收集嫩玉米,南方一年能种三季稻谷,早稻在七月份上旬已经大面积的收割了,到现在为止新大米应该也下来了。
  等收完大米和玉米,到了九月份十月份,新棉花和小米应该也进入市场了。
  对着蜿蜒向前,无边的公路很无趣,郑砚打开车内音响,在叮叮咚咚的音乐中快速前进。
  帅助手从种田空间蹿出来,惬意的躺在后座上,一边说:“水壶饿啦。”
  郑砚闪进空间,把水壶抓出来,前后不过两秒钟。重新握住方向盘开车,把水壶丢到帅助手旁边,从空间取出猫粮递回后座,帅助手轻车熟路拆开猫粮,倒在碟子里给自己的小伙伴喂食。
  水壶亲昵的用脑袋蹭蹭帅助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从市区到县城很远,沿途大部分都是农田,和少数人家,极少有车经过。
  郑砚开了几十分钟,看前面没车相对而来,后来没车追赶而上,赶紧停车闪进种田空间,运出一垛已经枯干的杂草。
  往前开几里,又运出一垛。
  如此走走停停,将干草都运出空间,等到达著名的鱼米之乡边缘时,已然下午五点多钟。
  所谓鱼米之乡,海鲜和稻米都十分丰富,因为水质优良土质肥沃,一年可以种植两季农作物,再往南边的地区甚至一年种植三季水稻。
  连续几小时高强度注意力的开车感觉非常疲累,郑砚随便找了一家旅馆,沉沉睡了一觉。
  醒来后,郑砚看看表,八点十分。就起来从空间取出一份面皮,放了大半勺辣椒,一边爽歪歪的吃,一边辣的哈气。
  吃完面皮,看时间还早,也不觉得困,郑砚从空间取出麦种一袋,准备尝试着去种地。
  他买的这台小型播种机才半人多高,大概一次可以耕种一米左右的田地。郑砚往油箱灌满汽油,把种子倒进播种机的漏斗里,开始哒哒哒的种地。
  播种机并不难驾驶,难得是需要一直保持直线型,别种出歪歪扭扭的波浪线。
  播种机有大有小,有贵的有便宜,郑砚要的这辆算得上最小型的播种机了,普通播种机最高可以进行1小时/5亩地的高速作业,他的播种机最高可以保持1小时/0.5亩的低速作业。
  郑砚挥汗如雨的种了一亩,总算可以勉强熟练的操作小号播种机,从⌒╮/╭╮々¤√—⌒~进步到~~~~~~~~~,总算不虚此行。
  最后累得手都提不起来,劳动成果是很喜人的,种完整整五亩的麦子。
  郑砚出来空间,一看表,才过去一个小时。
  挣扎着进浴室洗澡,冲完凉疲乏的躺在床上,肚子咕咕乱叫。
  舍不得再吃面皮,吃完就没了。郑砚拿出两包方便面,下楼到旅馆大厅借开水。
  旅馆老板是个颇丰腴的中年女人,看着四十多岁,一袭洁白的长裙,坐在门口的小矮凳上和人闲聊,乍一看去像一坨白云。
  这时候天已经很黑了,郑砚下楼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饮水机,便过去轻声问道:“老板,有没有开水?”
  老板娘回头一看,一眼瞧见郑砚手里的泡面盒,笑呵呵的说:“有开水,想吃泡面啊?”
  郑砚低头看看手里的泡面,点点头说:“嗯,晚上没吃饭。”
  “晚上吃泡面多不健康呀!”老板娘是个很爽朗的人,对一旁闲坐的女人说:“我家隔壁就是炒饼店,大兄弟不如吃份炒饼?不是我夸,我这老妹妹的手艺,可是十里八乡都竖大拇指哪!”说完朝他挤挤眼睛。
  郑砚愣了愣。
  那女人两手夹在自己双腿间,闻言脸色立即涨红,连连摆手,结结巴巴的说:“关、关姐,你你你……唉呀!大、大兄弟你别听她、她瞎说!”
  女人局促不安的搓搓手,左脚蹭右脚,全然不知该怎么办。不等郑砚反应过来,赶紧回头回家了。
  郑砚眼尖的瞧见那人一瘸一拐,左脚明显有点跛。
  被女人喊做关姐的旅馆老板娘叹息一声,走过来悄声说:“大姐可没骗人,我这个老妹妹做饭手艺那是一绝!不过因为有点毛病,性格黏糊糊的,活得自卑又小心。要不小哥卖大姐个面子,大姐请客,你去尝尝她的饼?权当做善事了!”
  郑砚想起女人方才的样子,轻轻摇摇头。
  关姐脸色立时黯淡下来。
  郑砚将泡面放在一边的桌上,笑道:“我去尝尝,不过不用您付账。”
  外面繁星点满天空,旅馆对面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小区的楼座起了一半,各种水泥材料堆积如山。
  第22章 他实在太扎眼了
  郑砚走进隔壁的炒饼店,那女人坐在墙角的阴影里,佝偻着腰出神,脸上一片茫然。
  郑砚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发现那女人不光是有点跛脚。方才在旅馆里,她低着头没看清,现在才发觉她左半边脸上印着一块老大的胎记,暗沉的红色,一直延伸到脖颈,看起来非常狰狞而可怖。
  察觉到他的视线,女人恍然回神,下意识侧过身,用自己的右脸对着他,呐呐说:“大、大兄弟……”
  郑砚默然几秒,尽力做出柔和友好的表情,温声道:“肚子很饿,现在还开张吗?”
  女人埋下头,低声说:“你你你别听关姐胡、胡说……”
  郑砚走进店里,找个位置坐下,说:“您想多了。”
  女人飞快的抬头看他一眼,流畅的介绍道:“有土豆炒饼、白菜炒饼、豆芽炒饼,大兄弟想吃哪、哪个?”
  郑砚很认真的想了两分钟,说:“土豆的吧。”转念一想,又说:“麻不麻烦?土豆还得削皮,我吃豆芽的吧。”
  女人弯腰从锅灶底下端出一盆洗好切好的土豆丝,用力摇头说:“不麻烦。”
  十分钟后,一大盘炒饼端上桌,份量很足。女人垂着头,飞快的退回角落。
  郑砚没刻意看她,女人悄悄松了一口气,在阴影里偷偷打量他。
  郑砚神色如常,夹起炒饼吃了一口,不由微微瞪大眼,竟然出乎他意料的好吃。
  这炒饼非常合他的口味,土豆清脆,带着微微的酸和辣。在放土豆之前爆炒了一些肉片,以致土豆和饼都带着一点清淡的肉香。饼条看起来还是自家烙的,泛着微微的金黄色。
  吃完饼后付账,一份加荤的饼才四块钱,郑砚有点意外,心想这么好吃又便宜,明天走的时候多买几锅。
  回到房间,帅助手趴在床头的插座上充电,水壶则卧在帅助手身上瞌睡。听到他进来耳朵动了动,两爪捂住眼睛,喵了一声。
  郑砚放轻脚步,慢慢躺在床上,摸摸水壶的脑袋,睡觉休息。
  白天太过疲惫,一夜好梦。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一阵轰隆隆的机器声吵醒,不耐烦的用枕头把头卷起来,噪音冲锋陷阵的透过枕头,钻进耳朵里。
  郑砚猛然坐起,因为睡眠不足眼中充满戾气,扯开窗帘一看,天边泛起鱼肚白,旅馆对面的工地开始上工了。
  夏季天长夜短,郑砚拨开手机一开,才五点多。
  一个好觉都不给我!郑砚挂着两只黑眼圈,头顶悬着一坨乌云,一脸苦大仇恨,千金难买一笑的下楼。
  旅馆已经开张了,老板娘关姐优哉游哉的荡着二郎腿,见他下楼,热情的说:“小哥起得早啊!不多睡会,现在还没六点哪!”
  经昨天之后,她对郑砚的印象极好。
  郑砚烦躁的抓抓头,往外看了一眼,无力的说:“怎么睡啊。”
  关姐探头一看,表示理解的说:“对面赶工程哪!两班倒,早上五点就上工了,吵到你啦?”
  她回头看郑砚,白净的年轻人坐在旅馆的沙发上,头往下一顿一顿的,已经睡着了。
  关姐失笑,不再说话。
  八点钟的时候工人下班,从高架上下来,来吃早饭。
  因为挨着汽车站,附近有许多小饭馆。卖豆腐脑卖烧饼的,吆喝着卖米粥卖豆浆的。
  七八个小青年穿着吊裆裤,耳边打着一排耳钉,后面露出半道股沟,吊儿郎当的荡悠过来。
  牛仔裤刻意用剪子剪出豁口,露出黝黑的肌肤,夹着屁股往炒饼店一坐,潇洒的一甩和下巴齐平的刘海,叫道:“麻子脸!大份炒饼,手脚快点别放辣,可给俺们饿死了!”
  被叫做麻子脸的正是昨天一脸胎记的女人,她惊恐的缩起脖子,脸上全是愤恨。她伸直脖子往工地方向看看,片刻后失望的垂下头,一边掉泪一边削土豆皮。
  外面的小青年抖索着腿,跟朋友说:“我一会去换发型,你们说红的酷还是蓝的酷。”青年摸摸自个的爆炸头,“俺今天在家族里看到群主照片,头发弄成个大刀,可好看了,不知道咱这的理头店有没有这技术。”
  白发青年说:“俺昨儿也见了,真的老酷滴了,这人哪,还得往大城市走,俺娘她们那群老娘们整天嘟囔我,根本不懂啥叫时髦!”
  几人都是心有戚戚焉。
  白发青年摸摸肚子,探头看一眼店里,一下巴的不耐烦——刘海太长太厚看不清脸。一脚将矮凳踹个跟头,嚷嚷道:“你他娘会不会快点,哭你娘啊哭,你爹我还没死呢!臭娘们,吃你的破饼是看的起你!”
  麻子手一抖,刀刃切到手指,小刀极为锋利,立时削下一块肉,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滴。
  那青年十分眼尖,一抬头看见土豆盆里淡红的血水,更加愤怒,起身就将土豆和水,并着菜盆一起扔出门外,白滚滚的土豆在地上跑了几步。
  “你他娘有病?你想让爷爷吃你的血啊?脏不脏啊!再给我传染一脸麻子!真是丑人多作怪,丑逼!”
  刀口很大,缺块肉的手指还在持续滴血,麻子仿似并不觉得疼一般,手指紧紧攥住,用力遏制心中奔腾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
  我凭什么低人一等,承受比常人多出几倍几千倍的欺辱和嘲弄!因为我长得丑?可那是我能选择的吗!
  几分钟后,她手指一根一根松开,脸上泪痕已干,麻木的从厨房背出一袋土豆,一脸的无力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