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风荷道:“殿下既然敲打了一次,就不会再说第二次。我看哪,多半是殿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裴小姐了,你就放着胆子去做。反正不能让裴云借着皇后娘娘沽名钓誉。”
  风荷心里也有些怅然。当年王家小姐和裴家小姐两人一起入宫担任殿下的陪读,她见殿下对王家小姐有所偏爱,还曾经心生疑惑。
  明明裴家小姐的才艺和名气远远好过王家小姐,,也不知殿下是哪里和王家小姐投了缘。
  后来王雪柳执意嫁给秦王夏侯明,更让风荷觉得自家殿下当年选错了人。
  然则到了今日,裴家小姐这一番做作下来。风荷总算是明白了当年殿下的心意了,与其和王雪柳这样至情之人相交,那怕最后分道扬镳,也远远好过与虚情假意的裴云相处。
  想到这里,风荷不由得又叮嘱了程俊一句:“一个不要看她柔柔弱弱的就轻易放过了,否则就是殿下不说,我也饶不过你。”
  程俊没想到自己又多惹了一个姑奶奶,连忙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又不是沈泰容那样怜香惜玉的人。有那个功夫啊,我还不如多给殿下跑次腿儿呢。”
  且不说程俊和风荷两人如何议论裴云,初怀公主对乐阳长公主和沈泰容等人的处置,在帝京掀起了一阵风波。
  虽然北军的千余名将士都获得了宽宥处罚,但一日之内,便有乐阳长公主、沈泰容和沈德太妃三名皇室成员自尽,宫中派往河东郡的使者也带着鸩杀庶人郑的旨意。
  与前朝相比,这样的处罚可算得上轻微了。只是人们在太平的晏和朝生活了十几年,陡然遇到这样的情形,不免有些震惊。
  人们不仅纷纷猜测起初怀公主会对秦王如何处置。
  出乎他们的意料,夏侯昭连一道关于秦王的旨意都没有下,仿佛整件事都与他无关似的。
  不过帝京百姓很快就没有闲工夫去关心这件事了。
  皇后的陵寝暂停修建,所以夏侯昭下了一道旨意,会先将皇后入殓,并在永宁寺停灵,直至陵寝修造完毕,再迎入安葬。
  这也意味着,在驿馆内等了十几日的藩国使者以及南朝北狄两国的致哀使节都要一同进宫了。
  第152章 婴孩
  夏侯昭在鸿胪寺卿的陪伴下,接见了各藩国使者和南朝北狄两国的致哀使节。
  因为圣上不在, 夏侯昭坐在御座之旁, 严瑜和李罡分立在她的周围。
  北狄派来致哀的使节乃是右贤王座下第一谋臣, 元正。此人并非北狄人, 而是一个在南朝不得志的书生,也不知怎么投奔了北狄人, 竟而一步一步成为了右贤王的得力臂膀。据说北狄人几次南下侵燕,都有他在背后参谋。
  因此燕国上下听说右贤王竟然派了此人来致哀,都觉得内里定有阴谋。
  夏侯昭特意在处置了谋逆之人后方才接见使者。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元正看上去样貌十分普通,倒像是书院中随意找出来的一个书生。但是他一开口, 便显露出不凡的气质来。
  他先是向夏侯昭表达了北狄对元心皇后逝去的沉痛哀悼,又对夏侯昭前日处置叛逆的雷霆手段表示钦服。
  “若是在我们北狄, 这种狼子野心之人必会遭受千刀万剐的刑罚。”元正的语气听上去很随意, 仿佛杀一两个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夏侯昭看到坐在元正对面的南朝使节有些畏缩地抖了一下。
  她肃然道:“宗室叛乱,此乃大燕之不幸。孤只望此番处置之后,大燕再无令人扼腕之事发生。”
  官面上的话说完了,夏侯昭便问及使节们的归期。那些藩属小国不过唯唯诺诺, 看着燕国大臣的颜色行事。元正却道:“若是初怀公主殿下许可, 我想等觐见大燕国皇帝陛下后, 放在辞行。”
  他轻轻地撩起眼皮, 看着上首面沉似水的夏侯昭,不紧不慢地道:“北狄与大燕百余年来一直是兄弟之邦,右贤王殿下一向和皇帝陛下交好。我一进京便听闻皇帝陛下卧病在床, 如果不能亲眼见到陛下康复,恐难以向右贤王回复、”
  元正这话说得颇有技巧。北狄与大燕在互相往来的国书上,的确是“兄弟之邦”,右贤王显然也对大燕皇帝的健康十分关注,但这种关注到底是因为感情好,还是另有图谋,却不言而喻了。
  夏侯昭道:“有劳国师费心了,父皇不过是偶感风寒,早已经痊愈了。只是他因母后治丧,不愿与外人相见。国师大可以将此情禀告于右贤王。若是右贤王尚有疑虑,不如趁着塞外寒冬将至,入关御冬。孤定会为右贤王准备好华宅美服,好叫他宾至如归。”
  北狄自从上一任可汗去世后,分裂成多个部落,其中右贤王所部乃是其中最大的一支。
  右贤王虽然没有能力统一北狄诸多部落,但也算得上半个草原之王了,怎么也不可能贸然踏入燕国。
  夏侯昭口中的“准备好华宅美服”,语带威胁,正是要叫元正知晓,北狄人再敢窥伺大燕帝京,她便要将右贤王“请”到帝京来了。
  这话固然有些托大,毕竟一百多年来,大燕与北狄的争斗总是输多赢少,全靠守城得力,方无大事。
  但元正却不敢小觑夏侯昭,因为此时此刻,站在她身后的两名年轻将军,正是击败过北狄的严瑜和李罡。
  身为北狄国师的元正自然知道这两人的名字,他甚是还派人详细打听了严瑜和李罡的来历,得知他们均是夏侯昭一手提拔起来的少年英雄,心中一面叹服燕国得人,一面也对眼前的这个少女生出了好奇。
  她有胆量也有实力威胁北狄,元正小心地收起自己的目光,也许应该告诉右贤王,眼下已经到了北狄养精蓄锐的时候了。
  送走了各位使者,夏侯昭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不过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她又从太极宫走到了翰墨斋——因为东宫还未开始修缮,她依旧在这里处理政务。
  案几上堆积的奏折好似小山,看个半日也不过稍稍削掉一个小山头。
  屋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夏侯昭将朱笔放在架子上,朝着候在一旁的程俊道:“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程俊很快回来,身后却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姑姑。
  夏侯昭立刻站了起来。自从皇后故去之后,月姑姑便留在璇玑宫内照料皇长子,夏侯昭每天早晨去探望一次,皇长子总是在沉睡,她也只能坐在一旁望着他的脸发一会儿呆,然后便起身离开。
  然而此刻月姑姑怀中的皇长子却哭个不停,豆点大的泪珠挂在脸上,让人又爱又怜。
  夏侯昭有些无措地望着月姑姑,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月姑姑也很无奈,皇长子从出生以来日常所见的就是帝后两人与月姑姑。这些时日,虽然皇后不在了,但圣上每日还会来探视一阵,即便是卧病,也会让月姑姑抱着皇长子在榻前一望。
  但这一日圣上迟迟没有来。月姑姑着人问了,却道圣上去了皇后停灵的熙雨宫,长久地坐在皇后的棺木之前,高承礼被圣上派往西郊去请国巫大人了,除他之外,竟无人敢上前劝解圣上。
  往日总是十分乖巧的皇长子也不知道是感应了什么,一直啼哭。
  月姑姑也是无奈,只好抱了皇长子来寻夏侯昭。一则想让皇长子看看姐姐,说不定就止住了啼哭,二则如若不然,便请夏侯昭去一趟熙雨宫,劝解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