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下人道:“还没回来。”
  朱决云:“……”
  那就没办法了,朱决云从下人手中接过剑,直接上前一挥,剑气将绳子齐齐削断。
  朱夫人快哭断了气,摔倒在地上,趴在朱决云的身上生生控诉他爹的罪行。
  朱决云一一应着。
  “别哭了,我去跟爹谈谈。”
  “没有没有,爹不是这样的人。”
  “不我俩不是一伙儿的。”
  “真的不是。”
  最后朱决云道:“娘我明天要出一趟远门,年前回来,你少和爹生气,少上吊,等我回来再说。”
  朱夫人瞬间不哭了,平静道:“要去哪啊你。”
  朱决云:“我去找一个人。”
  朱夫人冷漠道:“不行。”
  朱夫人不让朱决云走,朱决云决心要走。
  儿大不中留,她本来觉得自己婚姻失败,现在觉得自己整个家庭都不幸。
  朱府夫人又上吊了,现在轮到了他爹守在下面,把绳子劈断。
  朱夫人栽倒在朱老爷的怀里声声控诉。又换成骂朱决云不孝子。
  而此时不孝子朱决云已经走在了去往京城的路上。
  朱决云走了十三天,中途鞋破了三双,而且他现在无任何真气内功,就是个普通人,可以说是非常心诚了。
  到了京城的时候朱决云都快走废了。
  然而在刚刚踏入城门时,忽然老远跑出了一个矮小的身影,直接迎面就撞了过来。
  朱决云心念电转,莫名其妙地就决定原地不动地等着。
  曲丛顾像离弦的箭一样,二话不说,飞速上前直接攥住了朱决云的衣领,使劲一抓,脚下使劲一蹬地,双腿直接盘在了朱决云的腰上,双手紧紧抱住,把头一埋,不动了。
  朱决云被扑地往后退了一步,堪堪站稳。
  朱决云:……
  京城的民风都这么开放吗。
  身后忽然来了一大堆的一群人,家仆打扮,见到曲丛顾的模样赶紧急急地停下来,看样子也觉得非常费解,上下打量着他。
  朱决云低头看了一眼,“这位……小公子?”
  曲丛顾默默地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不动了。
  朱决云:……
  身后有人道:“世子,快跟我们回去吧。”
  曲丛顾不说话。
  又有人看着朱决云道:“这位公子你是?”
  朱决云道:“我姓朱。”
  “朱公子,”那人道,“有劳您,小世子午时前务必都得回府。”
  朱决云又低头看了一眼,曲丛顾趴在肩头好似听也没听见。
  朱决云感到无从下手。
  不过他大概明白了,这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朱决云对着身后的下人一摊手,把怀里的曲丛顾亮出来,示意自己过来拿。
  下人感到十分为难,毕竟尊卑有别,不太敢动。
  怀里的孩子并不重,从朱决云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一截白生生的脖颈,和细软的头发,规规矩矩地扎起来,衣着不凡,绸缎触手即摸出华贵的感觉来,是个尊贵的孩子。
  就是这样的孩子吗,他在六十多年之后竟然替他挡了一道天雷,死于非命了。
  朱决云这才真正的,切实的感觉到了愧疚来。
  曲丛顾忽然抬起头看,正对上了朱决云的眼睛。
  这个孩子太好看了。
  即便是自诩什么世面也见过了的朱决云这第一眼也只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太好看了。
  所谓唇红齿白,绿鬓朱颜也不为过。
  曲丛顾冲着他笑了起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说道:“你是谁啊。”
  朱决云忽然想到,佛在他临走之前说了一句话。
  “你俩特别有缘。”
  第2章 佛祖非主流(二)
  曲丛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爬在朱决云的身上没下去。
  “朱决云。”他这样说。
  曲丛顾就笑着重复念了一遍:“朱决云。”
  身后的下人尚还在焦急的催促着:“世子,快回去吧。”
  曲丛顾不大高兴,没有动弹。
  好看的孩子耍脾气的时候都是好看的,让人生不起气来。
  大概真得是有些缘吧,这孩子直冲着他而来,好像真感觉到了谁可以保护他一样。
  朱决云低头道:“你怎么了?”
  曲丛顾道:“你还没问我的名字呢。”
  朱决云便笑了:“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其实他早已经知道了。
  “我叫曲丛顾。”小孩道。
  朱决云看了眼身后的仆从:“回家去吧,有人在等你呢。”
  今日曲丛顾和他姐姐闹了些脾气,不肯回去。
  曲迟素大他四岁,正是如花般的年纪,自小便疼曲丛顾,前几日许了人家,今日夫家来了人走动,曲丛顾却自个儿跑出来了,临了姐姐出嫁还和她闹了顿脾气。
  朱决云对曲丛顾的一生经历倒背如流,比自己的前世背得还熟。
  毕竟他诚心诚意来还债。
  朱决云蹲下身将他放下来:“你今天不回去日后是会后悔的。”
  曲丛顾茫然地看着他。
  朱决云道:“回去吧。”
  曲丛顾忽然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两人目光对上,这是隔了一世的俩人头回视线交错。
  朱决云反手将他握住,改口道:“我送你回去。”
  曲丛顾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什么也没有。
  是个干净的、还什么都未经历过的孩子。
  朱决云心中升腾出些许异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千疮百孔,重活一世,拖着一具皮囊的坏人了。
  陈清的疾言厉色,世人的背叛,都没让他升起一丝一毫的感触,此时却在这孩子的目光中颇有些自惭形愧的感觉。
  曲丛顾却不知道他心里那些想法,自顾自道:“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不想?”
  曲丛顾却又不说这个了,转而道:“哥哥,我为什么从没见过你?”
  这声‘哥哥’叫得真诚自然极了,‘扑哧’一声插进朱决云胸口上,血溅三尺高。
  朱决云仍然是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性冷淡模样:“因为我刚刚来。”
  “为什么来啊。”
  因为你。
  朱决云心里道,却还有一个名字从心底某个缝隙冒出来,一闪而过。
  陈清也是京城人,此时应该也在这城里,可能此时正掩藏在某条街道的人群之中。
  朱决云抬头看了眼熙攘的街道,笑道:“我来这里修行。”
  曲丛顾一时被巨大的喜悦砸懵了。
  曲丛顾道:“你是道士!?”
  曲丛顾:“你会飞吗!?”
  曲丛顾:“你见过妖怪吗!?”
  “没有,”朱决云笑道,“所以我得来修行。”
  话本里的故事听多了的孩子都这么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格外崇拜修道的人,有些过于美化的幻想,曲丛顾梦想是当个剑修,天天做着仗剑走天涯的梦。
  朱决云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美梦:“我修佛。”
  曲丛顾眼里的光瞬间灭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