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长扇施力,他问:“你能立誓,永不背叛我?”
  她慎重地点头。
  “当真?”
  她狠狠地点头。
  “唯命是从?”
  她果断地点头。
  慕锦执扇,托起她的下巴,“我让你死,你当如何?”
  二十闭上眼睛。忠心就是要做到和寸奔一样,只要二公子一声令下,赴死也不皱眉头。
  死亡恐惧没有渗透在她的脸上。
  “乖。”慕锦笑了,“那么解释解释,那一封信是如何来的?”
  二十猜,二公子知道这信是谁的。刚才说她红杏出墙,仅是寻个借口罢了。他逼的是她的一个态度。招了,她便是摒弃从前的情义,只忠于他。
  信是十一的,随便查,便能查得出。这封信到了二公子手里,二十招与不招,已经不重要了。
  她没有再固执,直接比了一个手势。
  慕锦挑眉,问::“十一?”
  二十肯定地点头。
  “哦。”慕锦盯着她。从她偷听到丁咏志的话,不过一个多时辰,但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这般险境,镇定如常。那个胆怯的女人到哪儿去了?
  “那十人是男的。你一个女的,没有武功,没有背景。做奸细反而不惹人怀疑,留你也有用处。”慕锦这话,不知说给自己听,还是讲给二十听。
  她跪下,大有感谢不杀之恩的意思。
  “抬起头来。”慕锦又是命令。
  二十又抬头。
  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以往她哪怕面无表情,眼神也是灵动生趣的,眼珠子跟做贼似的,机灵狡黠。这时黑眸却如一潭死水,直勾勾,似是将他看在眼里,但他的身影不在那颗小小的眼珠里。
  看来,她是彻底断了反抗之意。死心是好……
  然而,见着她这么一张脸,慕锦更烦躁了。他许久不说话。
  二十又伏在地上。
  刚才他来不及欣赏她的新衣裳,这时见到,石榴与鸦青相间的裙摆上,盛放几朵牡丹花瓣。她哪及牡丹的艳丽,就像一株藏在牡丹花丛的小雏菊,清瘦又可怜。“就是说说,不一定送你去做奸细。”
  二十什么反应都没有。
  慕锦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想掉头就走,又被那群叽叽喳喳烦得慌。他上前,“抬头,一天到晚跪什么跪?”
  二十赶紧抬头,挺直上身。
  慕锦的扇尖直指她的心口,“从今往后,你的这里就是我的。”
  她不明所以。
  “我要你的心甘情愿。”
  第34章
  如何在二公子身边当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二十以寸奔为例。
  寸奔是否心甘情愿?那是当然。对主子忠诚是保命的最佳手段, 她可以奉献她的心甘情愿。
  于是,二十严肃地点头。
  慕锦看着她比木头更迟钝的脸, 无名火越浇越旺。他又不能说, 她这是不忠。
  但这色如死灰的忠心,不是他想看到的忠心。
  厨房那时, 她的下巴稍稍圆润。近日又消瘦回去。薄薄的一片,与她的颈骨一样脆弱,一掐就碎。
  他本想, 她穿鲜艳的衣裳,可以添几分美丽。至少其他女子皆是如此。
  但慕二公子忘了,他的其他侍妾个个千娇百媚,是人衬衣裳,而不是衣裳衬人。
  二十单薄的五官, 在姝艳花裙中愈发楚楚可怜。可怜得, 让慕锦决定相信寸奔一回, 也就是相信她一回。
  二十跪得再直,肩伤仍牵扯她的皮肉,左半边身子极不自然。
  慕锦问:“肩膀怎么样了?”
  她抬着头, 但没有留意到他这问话时,有些不太自然。她摇了摇头。
  他又说:“摇头什么意思?没救了?”
  她抬动手臂, 告诉他已无大碍。不过, 硬生生地抬肩,她脸上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绷裂细缝, 痛苦从间隙里浮了出来。
  这时的二十又有一丝从前的样子。她迅速地将缝隙填满,填成一座平川,坦缓如野,不露半分心事。
  奴才,这就是奴才。这也是她的身份。
  烦是真烦。慕锦用扇子抵住她的伤处,问:“疼吗?”当时他正杀意狂窜,恐怕力道不浅。
  二十观察他的神色,正在斟酌回答。黑漆漆的眼珠子移动十分缓慢。
  他冷冷地施力,再问:“疼吗?”
  她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再度崩裂,她控制得极好。
  慕锦知她正隐忍痛苦,松了手。
  二十木然地跪在原地,心里呼出一口气。二公子当真心狠,明知他之前下手无情,却假仁假意地问,疼吗?疼吗?他为何不自己给自己一掌,再问自己,疼吗?疼吗?
  慕二公子沉默不语。
  房间的一切,见得到的,见不到的,跟着二公子的沉默而僵硬。最僵硬的当是二十了。
  她不知他在思考什么,她再也不敢打盹,或者神游太虚。眼睛盯着地面,也不能伏身,腰板挺直跪地。
  慕锦的眼睛一直在二十的脸上打转。不知是否因为她辗转在多家干活,哪怕再惊慌,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调整自己。他让她忠心,她立即做出一副狗奴才的样子,眼睛也不转了,嘴巴也不扁了。
  这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寸奔有些……
  不像。
  寸奔天性寡言。
  她不是,开心了会笑,不情愿了还会扁起嘴,一脸不高兴。
  将她和寸奔凑对回忆,不免记起两人相依的情景。
  烦。一天发生的事怎么都这么烦,没有一件让慕二公子舒心的。
  算了,来日方长。
  “你现在是我这边的人,便派你第一个任务。把十一的事处理妥当,别来烦我。吵死了。”
  今日诸事不宜,慕锦就此闭关。
  ——
  慕锦布置这一个任务,有何用意?
  今日不比往时,二十不敢妄为猜疑慕锦的心思,去问了寸奔。
  她知晓了慕锦的身份,便是上了他的船。这艘船上,她是最卑下的一个。寸奔随从慕锦多年,身份比她高,也是她的主子。
  寸奔见到她,态度和往时一样。
  她行了礼,无声比划。
  寸奔十分聪明,意会过来,说:“二公子的意思是,依你的想法处理。不过,别动二公子的东西。”
  二十眨眨眼,像是明白了,又更加地困惑,还有些不可思议。
  假若依她的想法,不仅不会惩罚十一,更会将十一送出府,还她一片自由天地。可是这样一来,二公子损了颜面,万一勃然大怒,岂不是她又要遭殃。
  寸奔善意地告诉她:“二公子不介意十一姑娘的事。”
  关纯良第一次听得十一的幽会,报给二公子。
  二公子兴味盎然地问,“对方是谁?家住哪里?人品如何?”完全不介意自己的一丝绿色。
  二十明白了。
  这么一说,她便依自己的想法去了。
  二十到了偏厅。
  几位美人仍然跪地,探头看向二十的身后,不见二公子的身影,她们这才敢起身。
  十五上前,拉着二十问:“哪儿受伤没?”
  二十指了指肩膀。
  “啊,又是肩膀……”十五怜惜,“得躺好几天了吧。”
  十一满面羞愧,说,“是我的过错,才连累了你。”
  二十摇摇头。
  这事不是十一的错,一切都是由二十刺绣“遥相思”三字而引起的。终归是因为二十过于谨慎,才引起一连串的事情。
  不过,现在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十一问:“二公子呢?我要继续向他请罪。”
  二十指指里面,做了一个安眠的示意。
  十一问:“二公子歇息去了?”
  二十点头。
  众人回去了掩日楼。
  十一拉起二十的手,“二公子打算如何处置我?”本就是她耐不住悸动,才和肖有贵旧情复燃。她不想连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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