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呗。反正现在哪家男的不是三妻四妾的,这个不得意我可以再娶,王爷有个正妃侧妃很正常啊,像太子,不就有两个妃子吗?”
  楚子宁没好气的道:“倒是可怜了北凉公主,就要嫁给我这么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子,你们担心的应该是她。”
  “你忘了,璃儿现在就在北凉,而那个北凉公主,是她表妹的事情了吗?”楚子阳提醒道,“你的为人以及性格我想璃儿也差不多摸了个透彻,既然北凉王想要联姻,那么作为他的爱女,北凉公主自然是知晓联姻的对象是何人,她难道不会问璃儿吗?”
  楚子宁一听楚子阳的话,惊得直拍大腿。
  “把这事给忘了,我还想着北凉公主不答应,然后以死相逼北凉王,这样一来北凉王便可放弃联姻的想法,我就解脱了……”
  “你瞧你那样!我倒是听说这北凉六公主云醉墨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是个难得的俏佳人,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让你给独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楚子阳揶揄的捅捅楚子宁,满脸写着嘲笑。
  “顾姐姐那样的才叫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但二哥你眼瞎,那么好的女子你一直往外推,要不是因为她身后的……”楚子宁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涟漪的呵斥打断。
  “宁王,说话注意分寸!”
  楚子宁被吓了个抖激灵,他摸摸自己的手臂,“母亲,这大冷天的,你吓得我汗毛倒立了都!”
  “谁让你不好好说话?”王涟漪反问道。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不能因为这件事情上不得台面而不说实话吧?那样的话顾姐姐多委屈啊?母亲你明明知道顾姐姐人有多好,偏偏二哥这块木头不动心,若是郎情妾意那是再美好不过的姻缘了,现在呢?我们都不过就是为了利用顾姐姐罢了。”楚子宁不理会脸色铁青的两人,顺着自己的心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说完这番话后,楚子宁觉得自己心里轻松多了。只是这番话原本不应该同面前的二人说起,要说也应当与顾清璃说,让她知晓其中要害,不要跳进这个火坑之中。
  “宁王,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特窝囊,特别无耻?”
  楚子阳撇过脸,三人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等我颤抖,就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自我责罚。
  “二哥,你别这么说。”
  楚子宁掰正楚子阳的脸,看着楚子阳落寞又有些无助的脸,他第一次在楚子阳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当年那个统领三军鲜衣怒马烈焰繁花征战沙场的将军似乎都不复存在了。
  此时等我楚子阳,就像一匹受惊了的骆驼一样,没有方向,没有粮草,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陷入了最无助慌张的境地之中。
  “你曾问过我,若果哪天你不得已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我会不会原谅你,你还记得我的回答吗?我回答你,‘二哥永远是对的’,那时我的答案是那样,现在,依旧是同一个答案,对于顾姐姐这件事情,我想不通过也抗争过,更有深思熟虑过,我明白,我都明白。”
  “你……”楚子阳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看着楚子宁说不出话来。
  “二哥,别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你十二岁上战场,征战沙场十载,却没有得到你理应得到的东西,你不争强好胜也不喜欢这些权贵我和母亲都知道,但是父皇和大哥三哥以及那些大臣们不这么想,你军功太高,令人望而生畏,每个人把你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只想除之而后快,若是没有你,想必我此时应该已经踏入轮回之中了吧!”
  楚子宁不给楚子阳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我是真笨,也不喜欢玩弄权术,我的想法很简单,弱冠之后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承欢膝下,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但是总要有人说,不咬人的狗反而最可怕,我不是狗,但是会被有心之人比作是狗,所以是个隐患,迟早要被除去,想必大哥三哥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我天天混在凛王府了吧!”
  王涟漪听了楚子宁的话后一阵揪心,当初楚子阳远在疆场,楚子宁很多时间都是跟在楚子枫身边,但与楚子枫的感情却不及与楚子阳的半分,明明兄友弟恭的四人,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变得剑拔弩张了。
  欲望,真的可以把一个人从巅峰,推进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二哥,真的,我很喜欢顾姐姐,那种想要她做我二嫂的喜欢,可是你不喜欢人家,我不能强求,我只求你一件事情,若是他日父皇赐婚于你二人,你让顾姐姐做正妃,请你对她好一些。”
  “我知道了,我会的。”楚子阳艰涩的道:“谢谢你理解我,我不能坐以待毙,若是太子真要对我下手,牵连的人会很多,到时候事情就会不受控制,不能因为我一时手软而让其他人枉送性命,我只是想做些准备。”
  楚子宁起身抖抖身上的冷意,又往火盆子里添了些碳火,碳火噼里啪啦的发出红光,楚子阳的眼神定格在了开始发红的碳火上,人的一生,像极了这火盆子中的黑炭。
  盛极一时,然后衰落,无一例外。
  “二哥,你这人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吧,就是心太软,从小到大都是,你有什么大哥就要抢什么,明明他才是最大的那个,可你却偏偏要让着他,就因为你最懂事,知道什么叫做兄友弟恭,但是都是第一次做人,你为何要对他们百般忍让呢?”楚子宁坐回蒲团上,靠着楚子阳的肩膀问道。
  “兴许是习惯了吧。”楚子阳苦笑一声,说起来自己参军是一身的武艺,跟楚子枫脱不了干系。
  小时候长得慢,七八岁的人了还跟四五岁的小孩子一样,没少被楚子枫嘲笑,连带着自己的东西都要被楚子枫争抢,开始以为是大哥没有,便让给了大哥,后来发现大哥只是单纯的见不得自己有任何东西,既然如此,那就离开好了。
  别人都是弟弟被欺负哥哥帮忙强出头,自己却是被自己哥哥欺负,别人的孩子替自己强出头。
  想到这,楚子阳心里生起了些歉意。要说自己离家从军之时楚子宁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自己偶尔回家探亲,陪在他身边也就只有那么几日,偏偏这人却十分喜欢自己,还把自己当成了一切。真是无限的殊荣。
  “我以前在军中之时,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无情最是帝王家’,说皇室之中,除了金钱与至高无上的权利以外,是没有亲情的,当时我还不信,后来就有了杨祐杀兄弑父夺取皇位之事,再后来,告诉我那句话的人,在回长安面圣时说错了一句话,就被杨祐赐死了,那时候的我,依旧觉得那是人性问题,而不是所谓皇室遗留的问题。”楚子阳闭上眼睛,回想起自己刚入军营第二年一个火长与自己说的话和发生的事情。
  “罢了,二哥,以前的事情要少想,时间一直在往前,老拿老旧的思想只会让人变得迂腐不堪。”楚子宁拍拍楚子阳的肩膀,很老成的宽慰着情绪有些低落的楚子阳。
  “老四,长大了啊!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跟在我身后说要干大事的宁王了呢!”楚子阳苦笑一声,刮了刮楚子宁的鼻子。
  “厌离都长大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能不长大吗?”楚子宁得意的一笑,随即屋里的四个人都开始笑了起来。
  “今天怎么没见清阳跟你们一起过来?”
  王涟漪终于找到了一个问这个问题的间隙,原先只看到楚子阳二人进门时她心里就有了这个疑问,但一只没机会问出口。
  “我让他去做点事了,况且今日就是专程来看望母后的,清阳也怕打扰了我们。”
  楚子阳闻言替王涟漪解答了疑问,但王涟漪始终觉得楚子阳这个答复有些敷衍,但敷衍在哪,一时半会她也无法说出。
  “罢了,今夜就在这里住下吧,只能将就一下了,烧些足够的碳火,青玉,去找住持多要些,就说是我有些不舒服,下月的碳火钱我会多出一些的。”
  青玉听了之后将竹篓里还剩下的碳火都放到了王涟漪的卧房之中,拿上空竹篓就往柴房的方向走去。
  第50章 孱弱
  “合适吗?”楚子阳有些犹豫,二人赶了一天的雪路走到了安川,这积雪天,马儿也没法出行,只得凭借脚力,楚子宁摸摸自己还有些湿的靴子叹了口气,“不合适也得合适啊,我现在只想在床上躺下,舒展一下四肢。”
  “你二人且在这烤火,我去烧些热水,一会寺里到饭点了就不能烧热水了,趁吃饭前你们先泡泡脚。”
  王涟漪将手中的佛珠往楚子宁手中一塞便起身准备离开,楚子阳也跟着站了起来。
  “母亲,我随你一起去,这积雪太多,提水不方便。”
  楚子宁见楚子阳跟着走,也跟着离开,于是两个衣着华丽容貌俊郎温文尔雅端方雅正的两个美男子便成了菴曌安寺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姨母辈的僧人们喜闻乐见的看着两个小伙子替自己把水缸灌满,又烧了足够整个曌安寺上下使用的热水。
  “王皇后,你可真是有福气呢,有两个这么孝顺的儿子。真是羡慕你。”一个年长的僧人靠近王涟漪,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王涟漪闻言笑了笑,“半生浮华之后,得这么两个孩子,真是三生有幸,若是信宜大师不入佛门,底下也会是儿孙绕膝呢。”
  “哈哈哈,你这是埋汰我呢还是给我添堵呢!”被称作信宜的僧人笑呵呵的靠在王涟漪的肩膀上,“说实在的,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些有故事的人,只可惜我们有故事,却没有酒,也就注定了我们的这些故事,是拿来给自己消化的,而不是说与人听的。”
  “是啊,谁能知道我们这些被称作女秃子的尼姑,还有那么多尘封旧事呢。”王涟漪笑看了一眼信宜大师,二人相视之后皆是放声大笑起来。
  相比瑟瑟发抖的几位僧人来说,楚子宁和和楚子阳在烧了无数锅热水之后浑身都是汗,若不是因为在这曌安寺有所避讳,二人真想沐浴换衣。
  原本男子进尼姑庵本就不是很妥当,若不是因为王涟漪的关系,二人连门都不能进,哪还能有沐浴一说。
  由于帮所有僧人都烧了水的缘故,楚子宁和楚子阳压根没时间先悠闲的泡个脚然后去吃饭的时间,两个人直到饭点才被住持叫去吃饭,楚子宁望着锅里翻滚的热水,长吁了一口气。
  “二哥,我怀疑今儿个我要交代在这里了!”楚子宁岔开腿坐着,望着还在添柴的楚子阳。说实话,他楚子宁除了抬了两趟水其余什么都没做,有一个什么都会做的兄长实在是福气。
  “你?”楚子阳没好气的看了楚子宁一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这取水十几趟,你去了有四趟,其余的,都是我在做吧?我都没要死要活,你倒好,先嚎起来了。”
  “哎呦,二哥,我们不一样,你那身板在军中历练那么久,但我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就对我宽容一些嘛!”楚子宁揉揉自己发酸的胳膊,嘿嘿的干笑两声。
  楚子阳有些愕然,想起了当年顾清璃一本正经的与自己解释她不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的弱女子,忽而笑出了声,楚子宁一脸看到怪物似的眼神看着突然笑出声的楚子阳。
  “二哥,中邪了?笑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楚子阳收住笑,表面波澜不惊的道。
  “我信你才有鬼呢!”楚子宁收起脚,起身伸了个懒腰,“啊!舒服,二哥,我先提桶热水去泡脚了,饭我是吃不下了,我现在只想往床上一躺,舒舒服服的钻进温暖的被窝之中。”
  “宁王殿下,明日一早可是没有早膳的,你可要忍到中午饭点才能吃饭呢,你确定你忍得住吗?”住持脸上满是祥和的笑,就像一尊弥勒佛似的。
  “啊?这样吗?那我还是先吃点吧!”楚子宁拍拍自己瘪瘪的肚子朝住持道了谢,楚子阳笑笑吧人拎起就进了饭堂。
  佛门乃清净清幽之地,就连饭菜都是一样的素净,楚子宁有些食之无味的扒拉了一碗饭,监事见两人放下了碗筷,便带他们去了安置客人的一间小屋之中。
  “二哥,你说她们怎么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还能做到心如止水啊!”
  楚子宁舒舒服服泡着脚,看着还在忙活着倒热水的楚子阳问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所谓皈依佛门,就是要断了七情六欲,六根清净,忘却尘世间的一切,超凡脱俗,可是,这普天之下真正做到了超凡脱俗的又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放下尘世间的一切牵挂呢?”
  楚子阳倒好热水后也跟着楚子宁一起坐到了床边,屋里的火盆子散发着阵阵热气,在这严冬里,替人驱散着无尽的寒冷。
  “都说佛渡天下众人,可是就像二哥你说的,就算皈依佛门,还是断不干净七情六欲,那佛渡的,到底是什么人?”
  楚子宁抬脚唆唆两下就把水往外一泼,迅速爬到了床上钻进了被窝之中,楚子阳看着楚子宁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有些哑然。
  “众人信佛,佛渡众人,可这天下万民,而佛呢?少之又少,他可能忙不过来吧!总有人一帆风顺,也有人一路坎坷,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我命由我的人又有多少呢?你想想,那些一出生就夭折的襁褓小儿,他难道愿意还没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就匆匆离开吗?”
  楚子阳慢版示范了一遍楚子宁刚才的动作,慢悠悠的爬上了床。
  二人睡的是通铺,见楚子阳也上了床,楚子宁卷起自己的被褥,死活要和楚子阳换位置,说自己正对着房门,那门漏风,他怕夜里着凉,楚子阳身体健朗,不怕风吹。
  楚子阳无奈,只好与他换了位置。
  “其实吧,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我也不信。你想想,我原本就打算碌碌无为的终我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娶个媳妇儿生几个小崽子,现在呢?感觉像是公主一样要担负起联姻的重任,我也不想入了皇室啊,可当年杨家与楚家,不就是你不死就是我亡的局面吗?那也是老天作祟,他戚子雅要是不来那么一出,你还是你的将军,我还是我的楚家四公子,日子过得自在快活,就不可能有今天这么多烦恼了!”楚子宁翻身把手枕在头低下,眼望着空洞的房顶说道。
  “其实那句话就是对错掺半吧!”
  楚子阳也保持着和楚子宁一样的动作,“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也是躲不过的事情,当年父皇若是不绝地反击,风华王朝依旧姓杨。”
  “罢了罢了,这么高深的问题不适合我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来思考,这一想到这么复杂的问题,我这脑袋就嗡嗡嗡的响,疼得很。”楚子宁抽出手掖紧被角,“二哥,睡觉吧,明儿还得赶回去呢。”
  楚子阳嗯了一声,依旧保持着开始的动作。
  望着房顶的眼睛有些酸涩,他抽出手揉了揉,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幻影,像是个女子的背影,却又缥缈得望不出来是谁,他一伸手,幻影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沾床就睡的楚子宁已经进入了梦中,楚子阳还在想刚刚那名女子究竟是谁,百思不得其果之后楚子阳决定睡觉。他起身熄灭了烛火,外面的白雪互相映照着,他都能感觉到映射在窗子上的亮光。
  伴着微微的雪光,楚子阳也睡了过去。
  先睡一觉再说,梦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考虑,只管安心做梦便是。
  ——
  雁无痕坐在宴席的最边缘处等着自己的爱徒出现,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顾清璃和云醉墨。
  “师傅来了。”顾清璃一进大殿便瞧见坐在最外围的雁无痕,当即放开了牵着云醉墨的手到了雁无痕身边,云醉墨看着自己突然空出来的手,也跟着走到了雁无痕身边。
  “璃儿,师傅说过会来就一定会来,这下你满意了吧!”雁无痕摸摸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顾清璃的脸,语气宠溺的道。
  这一幕师徒团聚的场景映在了坐在不远处的顾清瑶眼中,没人发现她看顾清璃的眼神又阴冷了几分。
  “师傅,要不这次你随我去长安城吧。”顾清璃趴在雁无痕的双腿上撒娇道。
  “不去,你怎么还没放弃把为师拐到长安城的打算?”雁无痕鄙夷的看着顾清璃,“璃儿,你不会觉得为师还有许多没教你,想要把为师带回去好教你是不是为师开始就跟你说了的,那瓶金创药的配方,得你自己亲自悟出来,我不会提供半点帮助的。”
  “啊,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那瓶金创药徒儿已经在破解之中了,等我回到长安之后就会把答案告诉师傅,徒儿只是觉得,师傅应该去见见忘尘大师。”
  听到忘尘二字的雁无痕脸瞬间冷若冰霜,她扫了顾清璃一眼,拿起面前的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璃儿,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管多了你就会发现,它不是那么一回事。”
  顾清瑶看着顾清璃突然惹怒了雁无痕,心中生起了一些快意,她拿起面前的茶杯,来到了雁无痕几面前,“师傅,瑶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雁无痕朝顾清瑶笑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顾清瑶也不生气,反正是她顾清璃惹雁无痕生气又不是她顾清瑶。
  “璃儿姐姐,醉墨姐姐,你们的位置在我旁边呢,就别在这里打扰师傅了,没看出来师傅想要一个人待会吗?”
  顾清瑶玩转着自己手中的茶杯,眼神盯着手中的茶杯,跟雁无痕身边的两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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