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这些日子胶东王一直有些烦躁,出宫之后可以说诸事顺利,但他并不满足,更急于掌握真正的权势,心境却时常不如过去,现在突然就心平气和了。如果自己能与王妃离开朝廷的纷争,到藩地去,不管那里多荒凉偏僻,一定能过上最幸福的日子吧。
  胶东王就温和地笑了,有如春花开放,秋天当空,接下来他果然什么也不做,全部要王妃服侍自己。到了晚上,看见那美丽的容颜就在面前,感受到掖被子的纤纤玉手,又嗅到淡淡的馨香,胶东王的心神便一阵阵地激荡,只待宫女吹息了灯烛就向王妃身上蹭啊蹭的。
  这情形时不时地便会发生,素波一直很为难,早想与胶东王分开住,但是她怎么也甩不掉这个问题儿童,他跟着自己习惯了,一时根本分不开。今天瞧着他又分外可怜,聪颖异常又不懂得人□□故的少年,只是因为生为皇子便不得不负担着许多,身为皇子太傅的薛大儒要逼着他背书,一直照顾他的内侍留福也要打他的手掌。
  素波嫁入皇家愈久,也就愈明白胶东王是没有什么退路的,先前自己想过要带着他离开皇家开一个小小的饭店讨生活,真正实行起来太难了,不管是当今的皇上还是未来的皇上,他们为了面子,为了堵天下人的口怎么也不会让他离开皇家;而胶东王的问题若是被发现了,恐怕就会被关到皇陵里了吧,而自己也只能跟着他,所以他受的苦其中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
  现在看着他又被生理冲动折磨着,鬼使神差地就说了一句,“你自己想办法释放一下,就不难受了。”虽然不大懂,但是毕竟在学校听过生理卫生课,素波觉得自己还是足够指导胶东王这个小小少年的,就在黑暗中推着他示意,然后赶紧捂着脸转身,实在太羞涩了呀!
  胶东王多聪明的人,立即就懂了,几乎同时拉住了王妃,“我要!”
  素波挣不开,在黑暗中感觉到胶东王灼灼的目光和粗重的呼吸,便去推胶东王的手,“你自己!”
  “我手痛!”
  “我不管!”
  “我要!我要!”
  第二天是上朝的日子,可是破天荒的王爷起晚了,连剑也没有练。
  而王妃一向给他们备好早餐盒在路上吃,可留福竟然没有拿到他的餐盒。王妃一早起来脸就红红的,精神微微有些不振,似乎还没睡好,恨恨地看着留福,生气地宣布:“都怪你把王爷的手打伤了,累得我手都酸了,我要再饿你一个月!”
  这真是借口,王爷虽然受了伤,但日常洗漱什么的都是自己帮忙,王妃不过喂了一顿饭而已,怎么能手酸?而且留福一早特别看了王爷的手,连一点伤痕都看不出,本来就是为了骗过陆相才弄出来的伤,根本就不重,现在彻底好了呀!
  再有,王爷满脸的容光焕发,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没事的!
  留福觉得哪里不大对,可平时王妃早上便时常起晚,时间便不大够用,今天就连王爷也晚了,便更着急,急忙帮王爷换好了衣裳,出门时发现王妃竟没有出来送王爷,就问:“王妃今天怎么了?”
  然后留福就看到王爷正捧着餐盒傻笑,真的有些傻的样子!
  要不是留福知道王爷一点也不傻,而且还聪明得很,一定就会相信传言了。于是他吃惊地问:“王爷,你怎么了?!”
  胶东王被惊了,瞧瞧留福便收回了傻笑,可当他打开餐盒时不由自主地又笑了,还是有些傻气。
  留福怔怔地看着,“今天有些不对,王爷和王妃都怎么了?”
  王爷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就是看惯了胶东王容貌的留福心都免不了停了一下,实在太动人了!这种感觉并不完全是英俊,还有一种留福说不清的神采,反正他觉得王爷恨不得飞起来的样子。
  胶东王瞧着一直盯住自己的留福,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昨晚没大睡好。”说着便将早餐分了一半给留福。
  没睡好会这样?骗谁呢?但是眼下的情形很久都没有过了,对于王妃亲手做的美食,王爷一向只会与自己抢,不会分自己,留福吃着美味而营养的早餐便将心里的疑惑忘记了,“王爷,你对我真好。”
  “我是可怜你,”胶东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因为你只知道吃!”
  只知道吃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留福这样觉得,又提醒王爷,“我还懂得服侍王爷和朝局的大事呢。”
  胶东王轻轻摇了摇头,夏虫不可语冰,留福根本不会懂自己话语中真正的含意,“食色,欲也。”可他只知道其中的一半,而自己全明白。
  第122章 兵败之责
  自青州兵败后, 大朝会的气氛就开始不好了。
  青州和冀中的丢失让整个朝廷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毕竟是一州半的土地,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突然间就没了,大家第一反应就是不接受。待将调集兵马防范牛通乘胜追击, 稳定京城之后,朝臣们痛定思痛, 开始追究原因。
  太子所谓的军需供应最初有许多人是信了的, 包括皇上在内的许多人,但严正带着御史台、监察寺,会同皇上最信任的中常侍郑安一同细细查了半个多月,终于得出太子的话完全不足信的结论。胶东王所负责的太仓全数足量地将军粮发到军中;长沙王虽然有些厚此薄彼,但也并没有克扣;便是河间王背地里搞的小动作虽然被揭开了,但其实除了丢脸之外并没有真正不利于出兵的。
  太子出征,不只京中,就是沿途所经各州郡也都只有一力巴结的, 根本没有人敢于懈怠、克扣、作对!
  责任就在统兵的太子身上!
  对于储君的弹劾, 朝臣们还是格外谨慎的, 但自严正第一个开始, 便陆续有人上折子, 今天的朝会上, 就有臣子当面提出请皇上另选贤良的皇子带兵平叛。
  平叛之事朝中一直在议,但提议另选贤良皇子带兵平叛之语还是第一次在朝会上说出来,其中的深意不能不让人深思, 大殿内一时静得有如无人的空谷。
  皇上看看下面的跪着的臣子,抬手示意他起身,又向群臣道:“平叛之事仍需诸卿用心,趁此时天寒地冻不宜交战,此时备齐粮草军械,明年开春后一举平定冀中和青州。”
  上奏的是一位小御史,复姓上官,出自京城望族,自小颇有才名,一张嘴尤其了得。自严正做了御史大夫,就选了些敢于直言的儒臣升为御史,上官御史便是其中之一。这些人未必是严正的心腹,就是观点也常与他相左,但却都与他一样有股胆大包天、敢出逆耳之言且能坚持到底的劲头。
  就说这位上官御史吧,近来在京城很是出名,原因是当众回绝了河间王欲纳他的妹妹为侧妃,其实不想把妹妹嫁到皇家做侧妃也没什么,但只需背地里找个理由推脱就好,可是上官御史就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打了河间王的脸!他这个性子既然开了口就不会轻易罢休,听了皇上的旨意非但不起,反而又道:“军需粮草自然是要备的,但为臣上奏吾皇请选贤良皇子统率三军、操练兵马,待时机到来便前往青州平叛。”
  太子初回京城时气势并不减,外祖父告诉他只要将兵败的责任推到胶东王和长沙王身上便可,太尉自前朝时便在军中,深知历来军需供应都会被克扣,只要细查,都能找到问题,他就相信了,一口咬定军械军粮不足。结果,大出邓太尉意料的是无论是胶东王和长沙王都没有克扣军需,特别是胶东王,不只账目清晰,发放粮草时竟在太仓之前众人面前,完全抓不出漏洞,让太子更加地灰头土脸,但他一直拒不认错,而且一向以再次带兵平叛替父皇分忧,为将士们报仇的旗号插手军事。
  眼下太子再便自丹陛下的座位上起身恳请,“父皇,儿臣虽经历兵败,但也由此深知青州冀中山川地势、风土人情,且上次出兵过于轻敌,此番儿臣痛定思痛,早已经制定平叛方略,请将平叛之责重新交给儿臣!”
  邓太尉亦起身上前奏道:“朝廷明春平叛,老臣愿披甲随太子出征,定然将青州、冀中交于皇上手中!”邓太尉当年举全青州追随皇上,立下赫赫战功,是朝中武将中的第一人,有他襄助太子,的确令人信服。
  说起前番兵败,太尉与太子一样心里也是一肚子苦水没法倒出来。青州乃是他经营半生之地,也是他的根本,于他的重要自不待言。当初因为贪心冀中之地,才会拿出青州一郡与牛通交换,本想着牛通在自家地盘之中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过上几年灭了他非但能重新收回全青州,还多得了冀中。但事与愿违,牛通表面以平庸无能、俯首听命示人,暗地里招兵买马,反将青州和冀中都占了。
  更可恨的是太子,自己的亲外孙,先前一心一意为邓家谋算,可真正面对青州之战功,竟然也与自己分心,平叛时率朝廷大军与邓家兵马非但不能同进同退,反而互为掣肘。待兵败如山之时,一切悔之晚矣!
  但到了此时,邓太尉还是要维护太子的。当今皇上深感邓家举家归附的情意,对邓家一向颇多容忍,但下一位皇上未必如此领情:胶东王就是痴傻恐怕也会恨邓家的;长沙王的外家赵氏一向与邓家相争;就是另一个亲外孙河间王也恨自已偏心。是以,保住太子,也就是保住邓家,他们之间就算有种种不和,但利益毕竟捆在一处。
  此时,他大义凛然地拿自己几十年的声威为太子助力,而且心里的确有把握平定牛通之叛,牛通的实力邓太尉再清楚不过,完全不能挡得住朝廷大军全力一击。上一次太子以及邓家之败,并不是败在兵将、粮草、士气不如牛通,而是败在内耗之上了。这一次太子已经知错了,只要皇上肯让太子带兵,他必会全听自己的,然后自己会完全扭转邓家的颓势,甚至让邓家的势力超过先前。
  对于邓太尉的慷慨激昂,朝臣们大都是认可的,但上官御史却不是寻常人,他家世居京城,几代中都有为官者,对于几十上百年间前朝本朝之事都十分清楚,并不会轻易被邓太尉骗了去,此时就嗤笑道:“青州原是邓家起兵之地,前朝时便据为已有,皇上仁厚,一向将青州之事委于太尉,便是青州官员任免也多半由太尉作主,青州所驻兵马皆为邓家嫡系,前番兵败,太尉其实早已经败了。”
  看着太子和邓太尉要反驳便立即高声又补了一句,“败军之将,何以言勇?”神情语气十分不屑。
  太子近来得了皇上背地里教导,能忍得多了,倒还罢了,但邓太尉却被气得脸色铁青,拿着手中的芴板便打向上官御史,上官御史便躲,一时大殿之内乱了起来,严正便跳出来大喝道:“太尉失仪,当罚俸一年!”身为御史大夫,他有制衡丞相和太尉之责。
  被严正一喝,邓太尉也只能收了手,向皇上躬身道:“老臣可以领罚,但是上官御史言语轻佻也要罚!”
  严正就摇头道:“朝中之所以设置御史台,就是为了广开言路,因此御史与其他官员不同,可以风闻奏事,是以不论太尉是否败过,上官御史之言皆不当罚。”
  皇上便道:“败便是败了,并无可争之处。但众卿须知,世上并无百战百胜之人,便是朕起兵以来亦有过几次败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