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若只看着她长得好,又能看几年?早晚都有人老珠黄那一天。这娶妻,还是当选贤良。”
  世子就意味深长地劝弟弟了。
  虽然没见过那位沈三姑娘,然而就凭着让个爷们儿只见了一面就这样恋恋不舍的,那得是生成了什么样的祸水啊?
  世子还记着呢,知道母亲托人求亲被拒了,自家那傻弟弟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回了演武堂。他怕出事,追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大日头底下,旁人都歇着了,就他那弟弟一下一下地叫武师傅摔在了地上。
  可把一手将幼弟带大的世子心疼坏了。
  因着这个,就叫他十分的不喜欢阿珠了。
  这俗语说的,长兄为父,世子日常说句话,在林沉这里比武威侯还管用。只是这次,林沉却不乐意了,替阿珠辩驳道,“大哥都没见过她呢。她……确实是个好姑娘来着。”
  从铁梨山上一见之后,他上了心,一直暗暗地关注着。
  他不愿意叫大哥对阿珠生出芥蒂来,失了主人的小狗似的哼哼,“都是我一厢情愿,跟她没关系的。”
  世子夫人横了一眼丈夫,温和问道:“那如今你心里是个什么章程呢?”
  比儿子还小的小叔子耷拉了脑袋不说话了。
  这模样,世子夫人就明白了。谁还没有个年轻,一腔子热血的时候呢?
  “五弟,我不瞒你。”斟酌了一番言辞,世子夫人为难地说,“听母亲的意思,你的心事怕是要落空的。”
  林沉霍然抬起头。
  世子夫人叹了口气,“自你在朝上被陛下点了名字,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和母亲面前打听过你。”
  从前林沉名声不好的时候,可没这个盛景儿。
  “之前,贵妃从宫里头透出话来,说是慧怡长公主的小女儿,与你年纪相仿。”
  慧怡长公主下降齐国公府,现在的齐国公贺琳便是她的驸马了。夫妻二人膝下共有二子二女,前头三个孩子早已嫁娶,唯有最小的女儿贺芳华尚且待字闺中。
  世子夫人也见过这位贺家的姑娘,如今不过十六七,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生得花容月貌的,最难得是身上没有半分天之骄女的骄横,举止谈吐反倒是文雅的很。
  武威侯夫人着实动了心。
  与沈家那姑娘相比,贺家的小姐那是强出了一座山去!真真正正的公府贵女,身上还流着皇家的血脉,还有县主的爵位!
  若真能娶了这位贺家千金,日后林沉的前程,也就不用老侯爷夫妻两个费心了。
  “贵妃的意思,若是两家有意,万寿节后,请陛下赐婚。”
  林沉脸色忽白忽红,变了几变。
  世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冷笑了一声。
  “你是个什么意思呢?”世子夫人不满地瞥了一眼丈夫,嗔道,“有什么话,便说出来。”
  见小叔子嘴唇都抖了起来,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本来也是,阿沉对沈家姑娘如此上心,忽巴拉说要给他另外择亲,年轻人哪里受得了?再者从她自己的本心来说,也不愿意未来的小妯娌出身这样的高。
  倒不是为了别的,她嫁进侯府多年,育有二子。世子素来沉稳,府内府外从未有过错处,夫妻俩地位稳稳当当的。妯娌之间虽说是和睦,然私下里也总有个较劲儿。贺家姑娘出身既高,慧怡长公主又护短,进了门后,她们这些出身不及贺家女的嫂子,岂能在人家眼里?
  “我……贵妃这是什么意思?”
  林沉咬牙切齿的。林贵妃是他嫡亲的姑母,入宫多年了,如今和丽贵妃一同打理宫务。
  “两位表哥在朝里头上蹿下跳地折腾,还不够么?如今,他们的心也太大了吧!”
  因太子平庸,如今长成的几位皇子,竟都生出了不小的心思。
  林贵妃这是打着用姻亲来拉拢慧怡长公主?
  “长公主素来眼高于顶,哪里会看得上我?嫂子明儿得跟母亲好好分说分说。”
  别听了贵妃几句话,就被忽悠得分不清南北了。
  “你能这样说,足见还是有些心计的。”世子点头。
  宫里没有皇后,贵妃这些年顺风顺水的,顺得糊涂了。也不看看齐国公府什么人家,那就是个狐狸窝。瞧瞧这些年,人家多低调是不是?可贺琳尚了长公主,长子早就请封了世子,次子被封了一等轻车都尉,都有实差。长女次女都是县主的爵位,也不是寻常贵女能比的。
  瞧瞧人家,纵然低调,可这么多年下来,实惠和显耀哪个也没少了。
  不是他鄙薄自己的兄弟,林沉放到贺家跟前,还真就入不了人的眼。
  贵妃这样热心地张罗,却不肯自己出头。叫世子说,要是真有心,去求皇上赐婚,不比什么都体面么?
  想到二皇子三皇子两个这几年在朝堂上下多有动作,世子就警醒了起来。
  皇帝龙体尚且康泰,太子虽没有什么惊天的功绩,胜在稳妥,朝中群臣也大多是支持嫡长。余下皇子,再蹦跶又能怎么样?
  一个不小心,便又是先帝末年那样的血雨腥风了。
  世子就先且顾不得林沉的心上人了,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和父亲好好说一说,无事,还是不要叫母亲进宫去了。
  皇子愿意折腾,叫他们折腾就好。他们林家,只替陛下鞠躬尽瘁就好。
  后边兄嫂说了什么,林沉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心里一片空白地走了出来。
  冬夜风冷,哪怕是裹着一件厚实的氅衣,也叫他觉得风都打透了衣裳,吹进了骨头里。
  并不是因为长嫂说的话,而是他知道,有了贺家县主这样的姑娘比着,他娘更不可能再同意沈家的亲事。
  好容易走回了自己的屋子,也不用丫鬟服侍洗漱,只和衣躺在了床上,双眼睁着,就这么呆呆地过半宿,忽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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