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还好不是。否则那孙子真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罗学明眯缝着眼睛看着她:“什么缺陷?”
  “医生说我天生少根筋。”徐晚星唉声叹气,满面愁容,像是不愿被人听见似的,凑过来小声说,“这话我也只跟您说了,医生说我左脑发育不太好,语言方面有所欠缺,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影响了英语和语文的成绩。”
  “……”
  罗学明默不作声看着她,太阳穴鼓鼓生疼,片刻后,他动了。
  右手一抬,将桌上的数学书拿在手中,飞速卷起。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开椅子,站起身来。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徐晚星的条件反射来得比他还猛,几乎在看见他有所动作的一刹那,就猛地朝后退了好几大步。
  “罗老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退得太猛,冷不丁撞在谁身上,险些一个趔趄。她顾不得回头看,一边撒腿就跑,一边头也不回地高呼一声:“对不起啊,尿急!”
  罗学明卷着书冲她怒吼:“徐晚星,你给我回来!”
  办公室里乱成一片,笑的笑,摇头的摇头。
  罗学明气得够呛,把徐晚星的话重述给老师们听:“这鬼东西,胡扯一堆忽悠我,说什么医生说她天生有缺陷,左脑不发达,语言方面有问题——你听听,这是语言有问题的人能说出来的鬼话吗?”
  “这徐晚星,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丫头片子聪明着呢,就是心思不用在学习上。”
  “她要是肯多花点心思在双语上,重本也没得跑了吧?志在必得啊。”
  “可惜了。”
  物理老师张永东回头,看着刚才被徐晚星撞上的人,和颜悦色招招手:“来了?是班长跟你说的我找你吧,来来来。”
  办公室门口站着个少年,刚才被撞得一个趔趄,却只换来一句头也不回、毫无诚意的对不起。
  脸色发黑的乔野捂着第二次被撞疼的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不远处的张春月还在生气地指着谁的卷子说:“disaster也能拼错,初中生都不会犯这种错误好吗?”
  乔野嘴角一扯,心想,可他妈不就是个disaster吗?
  转学日,因为徐晚星的反复出现,彻头彻尾都充斥着disaster的气息。而他没想到的是,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第三章
  罗师爷这个班主任,向来为学生鞠躬尽瘁,就是细节上不太讲究。
  新学期刚开始,他也没排座位,能不能抢到好位置,全看报名那天来得早不早。不过他把话撂在那了,半期考试之后会再换一次座位,大家各凭本事,靠排名选位置。
  对于麻将少女徐晚星来说,迟到是家常便饭,于是报名那天姗姗来迟,理所当然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只是今天,她的身后多出了一副桌椅,她从办公室回来之后,就眯眼瞪着那个空座位。
  下午第一节 课快开始了,乔野才踏着铃声回来,看见徐晚星的那一瞬,下意识伸手摁住了隐隐作痛的胸口。
  ……都快产生条件反射了。
  徐晚星见状,二郎腿一翘,邪里邪气冲他笑:“啧,西子捧心这种柔情万种的姿势,也就貌美如花的乔同学可以驾驭住了。”
  周边传来窃笑声。
  乔野面无表情放下手,拉开椅子坐下来:“貌美如花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牛撞?”
  窃笑变成了明笑,以于胖子和春鸣为代表。
  “……”
  徐晚星的尊严受到冲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拍桌子:“你骂谁牛呢?”
  这个节骨眼上,恰逢英语老师走进前门。
  “徐晚星,你干什么?”张春月眉头一皱,“没听见上课铃声吗?”
  她是教英语的,不像罗学明他们这些教理科的,对徐晚星这种典型的偏科少女丝毫爱不起来。
  徐晚星一向识时务,知道在谁面前能放肆,在谁面前得夹着尾巴做人,遂狠狠剜了乔野一眼,忍了。
  然而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下午。
  背后坐了个新来的刺儿头,徐晚星如坐针毡,浑身毛孔都散发着警觉性。
  首先是英语课——
  周考卷子按成绩高低发了下来。张春月是个严厉的老师,当众宣读成绩,被点名的同学会顶着全班的瞩目上去领卷子。
  于是排在前面的尖子生待遇非常优渥:
  “万小福,142。考得不错,继续努力。”
  “辛意,140.5。下次注意一下啊,改错题错了个这么不应该的。不过作文写得很好。”
  “李倩冰,138。第二段阅读你要好好再读一遍,下次争取上140。”
  ……
  亲切的鼓励,送给自己喜爱的英语优等生们。
  然而对于排名倒数的差生们来说:
  “于庆庆,70分。”
  张春月的声音在发卷子的全程,完美体现了热情的火焰被浇灭的场景。当然,浇灭她的从第一个不及格的于胖子开始。
  “这次机选的准确性还挺高啊,差一点就及格了。”
  于胖子咳嗽两声,脸上泛起浅浅的红,一边走一边对四周拱手:“低调,低调。”
  “?”
  张春月咬牙:“你觉得我在夸你?!”
  四面八方都是哄笑声。
  乔野初来乍到,还不太熟悉大家的名字,只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这大同小异的发卷子场景,恍然生出一种其实自己还未转学的错觉。
  当然,他很快注意到了一件事,前座的不良少女和她的麻友们显然是物以类聚,倒数十名里,有四五个都是中午打麻将那一伙。
  更巧的是,春鸣和徐晚星是一前一后上台的。
  这个时候,张春月的声音已经接近冰点,不带丝毫温度。
  “春鸣,58。倒数第二名。”
  春鸣长得像根豆芽似的,白白净净,高高瘦瘦。也因此,他此刻的不脸红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秉承师德为重,张春月在心里告诫了自己很多次,既然差生已经放弃了自己,她也没必要多费唇舌。可看见春鸣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沉着冷静拿了卷子就走,她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人家考一百三四十,你差点只考了人家一个零头,拖了班级后腿,还脸都不红一下。”
  下一刻,还没被念到名字的徐晚星不疾不徐站了起来。
  “这不还有我给他垫底吗?脸红这种事,春鸣同学是善解人意,想留给我来着。不然他倒数第二都脸红了,我倒数第一该怎么发挥?”
  又是一阵哄笑。
  张春月冷着脸拿起最后一张英语试卷:“你是该脸红,42分,刚刚好是万小福的零头。”
  忽然被cue到的班长万小福坐在第一排,脸上一红,不知所措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徐晚星。
  徐晚星接过卷子,安抚地冲他笑了笑,后者的脸立马红得更厉害了。
  张春月目送徐晚星回到座位,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乔野。
  班上原本有49人,座位恰好是七个横排,七个竖排。眼下新同学转来,单独一人成为了最后一排,也没有同桌。
  她下意识说:“乔野没有卷子,就和徐晚星一起——”
  下一刻,眉头一蹙。
  “算了,她的卷子不能看,你把桌子往前拼一拼,看辛意的。”
  辛意是第二名,也是徐晚星的同桌。
  刚回到座位上的徐晚星正对上乔野的视线,对方淡淡瞥了眼她卷子上刺眼的分数,不发一言挪了挪座位,和辛意一起分享卷子了。
  徐晚星:“……”
  等一下,这个眼神怎么回事?
  然后是第二节 英语课——
  这次的英语作文是写自然灾害。
  张春月痛心疾首地说:“千叮咛,万嘱咐,作文里不会写的单词就不要写,拼写错误是要扣分的,有的人就是不听。”
  她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几笔:“earthquake怎么拼的?泥石流是mudslide,不会拼写就别写,换成洪水不行吗?”
  一连串自然灾害的词组在黑板上诞生。
  张春月生气地说:“跟你们有些人的作文比起来,泥石流地震简直都不算disaster!”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徐晚星也嘻嘻哈哈跟着笑。
  好死不死,张春月一抬头就看见角落里那个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偏科少女,气不打一处来,指缝里还夹着粉笔呢,朝她一指。
  “你还笑别人啊,徐晚星?”
  全班齐齐回头,看着一脸迷茫的徐晚星。
  张老师手里的粉笔一抖一抖的:“不会拼泥石流、暴风雪还情有可原,那是词汇超纲。全班就你一个连disaster都不会写,你还有脸笑!”
  徐晚星:“……………………”
  再后来是语文课——
  祸不单行果然是有道理的,徐晚星的作文被当众批评,语文老师还选了一段当做“典范”进行全班讲解。
  “读书是一件非常好非常好非常好的事情——徐晚星,你写作文还是说口水话呢?重复那么多遍,有你这么凑字数的?”
  徐晚星一脸诚恳:“是您说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陈老师:“……”
  全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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