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节
  这些舞姬相貌艳丽,身段妖娆,颇有风情。二皇子饮了几杯酒下肚,就渐渐放浪形骸起来。
  裴璋明日还要当差,不宜饮酒过多,只喝了两杯,就换了茶水。
  小宴过后,裴璋随二皇子进书房说话。
  二皇子有了几分酒意,说话比平日肆意许多,对裴璋又没什么防备之心。在裴璋有意无意地套问下,很快就露出了心里的不满。
  “……父皇现在眼里只看到小六,哪里还能看到我。小六每晚去保和殿伺候笔墨,为父皇读奏折。朝中那些老狐狸,往日见了我满面欢容。现在张口闭口就是六皇子殿下少年聪慧性情宽厚如何如何”
  二皇子话语中的酸意,清晰可闻。
  裴璋露出义愤填膺之色:“长幼有序。难道皇上还想越过殿下,立六皇子为储君不成!”
  “有什么不可能!”二皇子又是一声嫉恨满满的冷哼:“你别忘了,父皇当年是八皇子,既不是嫡出,也不占长,还不是照样登基为帝。”
  裴璋皱紧眉头,目光紧紧地盯着二皇子的脸:“难道殿下就这么听之任之,将储君之位拱手让人?”
  二皇子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小六还年少,能不能安然长大成人都不好说!凭什么和我争!”
  第四百三十五章 用心(二)
  裴璋早有预料,心里陡然一沉。
  二皇子连这等话都说出了口,可见已经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是谁在暗中怂恿唆使二皇子?
  不用深想,答案已跃然于脑海。
  裴璋按捺下心里的惊涛骇浪,靠近二皇子,压低声音低语:“殿下但有差遣,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推辞!”
  二皇子听得十分舒心入耳,笑着拍了拍裴璋的肩膀:“放心,有舅舅在,这些事何用你操心。”
  果然是永安侯。
  裴璋心中一片冰冷,顺着二皇子的话音说道:“父亲行事稳妥,确实远胜过我。我如今在御前当差,也没什么空闲。”
  二皇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裴璋一眼:“贺祈离京,正是你的大好机会。你趁机博得父皇信任,成为父皇心腹,于我日后也大有益处。”
  裴璋正色应下:“殿下言之有理,我知道该怎么做。以后保和殿里有什么动静,我会暗中传信给殿下。”
  二皇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二皇子在宫中当然有耳目。不过,这些耳目到不了圣前。
  裴璋若能成为宣和帝心腹亲信,日后必将是他的一大助力。
  一番“推心置腹”的长谈后,二皇子已将裴璋引为心腹。没等裴璋询问,便提起了元思兰一事,连带着当日应了元思兰的事也说了出来。
  “……他这一去,安然回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要我答应他一件事,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就让程锦容去地下陪他,我就应了。”
  裴璋:“……”
  好在二皇子醉醺醺的,又谈兴高昂,一时未留意到裴璋僵硬的面色,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元思兰也真是可笑。到这等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肖想女人。不过,程锦容确实生得美貌非凡,医术也精妙过人。连父皇的陈年宿疾都被她治好了。这般出众的女子,死了着实有些可惜。”
  好一个丧心病狂的元思兰!死到临头了,竟还死心不息,想让程锦容陪葬!
  好一个心肠歹毒的二皇子!程锦容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了哄元思兰去边关送死,竟应下了这么荒唐的要求。
  万幸他提前探听到了此事。
  否则,二皇子有心算无心,程锦容再冷静聪慧,也是个纤弱少女。她一旦离了圣前,哪里是二皇子的对手。
  裴璋暗暗咬牙,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
  二皇子直至此刻,才察觉到裴璋异样的沉默,微微眯起双目:“怎么了?莫非你舍不得程锦容?”
  裴璋和程锦容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以前裴璋还流露过非程锦容不娶之意。不过,后来不知是怎么回事,程锦容和贺祈转眼成了一对,裴璋和叶二小姐定了亲。
  二皇子私下曾询问过一两回,裴璋一直不吭声,二皇子也就没再追根问底。
  此时,二皇子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疑心,目光紧紧盯着裴璋。
  裴璋心知这是关键要紧的时候,万万不能露出破绽。毫不犹豫地应道:“殿下误会了。程锦容对我无情无义。我和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一直想娶她为妻。她也对我情意脉脉。我们早有海誓山盟。”
  “可没想到,她认识贺祈之后,立刻动了心思。她这个贪慕虚荣的女子,攀了平国公府的高枝,将我们过往的情意抛诸脑后,弃之敝履,和我形同陌路。我心中恨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不得。”
  “我也求殿下一件事。等殿下要动手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要亲眼看着她奔赴黄泉!”
  裴璋满面阴冷,目中闪着寒光,一脸“爱而不得”“因爱成恨”的疯狂!
  二皇子疑心尽去,一脸同情:“这等无情无义的女人,你也不必苦苦惦记了。等日后杀了她,你心头这口气也就消了。”
  裴璋一脸恨意,低声道:“不亲眼看着她赴死,我如何能消心头恶气!请殿下成全!”
  二皇子略一思忖,觉得这要求也算不得过分,爽快地应了:“好,我答应你!”
  动手时告诉裴璋一声就是了!
  裴璋露出释然的神情:“多谢殿下。”
  “大丈夫何患无妻!”二皇子又拍了拍裴璋的肩膀:“没了程锦容,你还有靖国公府的叶二小姐。以后,我再送你几个美貌妖娆的舞姬。关了灯,女人还不都一样。”
  裴璋扯了扯嘴角:“殿下说的是。”
  裴璋没有急着离开,耐心地继续和二皇子周旋。直至二皇子酒意上涌要歇下了,才张口告退。
  夜色沉沉,二皇子府邸外悬着的风灯被寒风吹拂摇摆。
  裴璋用力一踢马腹,骑着骏马,在夜色中离去。
  骏马疾驰,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吹得裴璋的俊脸凉如水。裴璋面无表情,双目如寒潭,闪着令人心惊的寒光。
  有他在,谁也别想伤害程锦容!
  ……
  裴璋和二皇子的“亲近亲密”,很快传入宣和帝耳中。
  宣和帝心里有些不喜,却也未表露出来。
  他再不待见二皇子,那也是他的儿子。只要二皇子没惹出大乱子,私下做点什么小动作,他当做不知道便是。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
  元思兰贺祈一行人,终于到了边关。
  一路轻装出行的元思兰打出了鞑靼太子的全部仪仗。贺祈一行人,修整一夜后,穿上了御前侍卫软甲,骑着骏马开道。
  元思兰身份特殊,又是奉旨前来,边军众将自不能怠慢。平国公贺凛率军中所有武将,和平西侯一同出军营十里相迎。
  “平国公贺凛,见过鞑靼太子。”平国公拱手行礼。
  众武将齐声道:“末将见过鞑靼太子。”
  军中汉子声音响亮粗豪,数十个武将一同扬声齐喝,就像“叫阵”一般。这哪里是来相迎,分明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哼!
  元思兰不动声色,伸手虚虚一扶:“平国公请起,众将士请起。”
  平国公起身后,目光掠过元思兰的脸,然后落在元思兰身侧高大英俊的少年脸上。
  第四百三十六章 父子(一)
  这个少年,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一张脸孔生得英俊之极。如一柄出鞘的宝刀,光芒耀目,令人无法忽视。
  这就是他的儿子,贺祈。
  当日他离京的时候,贺祈还是个不解事的幼童。十几年的时光,似乎转眼即过。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出众耀目。
  平国公在看贺祈,殊不知,贺祈心情复杂,尤胜过他这个亲爹。
  前世他受伤毁容,世子之位被夺,狼狈离京来到边关。平国公恨他不争气,对他极为冷淡,父子关系十分淡薄。
  重活一世,父子重逢。平国公满心骄傲满目喜悦,他心中的复杂滋味,却只有自己知晓了。
  贺祈上前,抱拳拱手:“儿子见过父亲。”
  平国公性情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兼且眼下人多,不宜真情流露。平国公只冲贺祈略一点头。
  父子相见,这般情景,真是尴尬。
  就在此时,平西侯满脸喜色地上前,用力一拍贺祈的肩膀:“三郎!隔了几个月没见,真是想死舅舅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贺祈眉头舒展,咧嘴笑了起来:“久别不见,我也一直惦记舅舅。舅舅一切可还好?”
  平西侯笑道:“有仗要打,我整日不知多有精神,怎么会不好!”
  舅甥两个对视而笑,默契十足。
  平国公:“……”
  贺祈对舅舅平西侯可比对他这个亲爹要亲热亲近多了。
  平国公忽然有点牙酸,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过去。
  平西侯生性粗豪,对平国公那含着酸意的一瞥浑然不察,爽朗地笑道:“三郎远道来边军,今晚可得和舅舅好生喝几杯!”
  贺祈欣然笑道:“我从京城带了舅舅最爱喝的梨花白!”
  平西侯大喜,搓着双手:“太好了……”
  平国公咳嗽一声:“军中不能饮酒!”
  真是扫兴!
  别人怕平国公,平西侯可不怕,立刻笑道:“行军途中不能饮酒,打仗时也不能喝酒。这是军中规矩,我当然知道。不过,鞑靼太子远道而来,今晚总得设宴。少喝几杯,不会误了军中大事!”
  平国公也不便在众人面前拂了平西侯的颜面,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平西侯可不耐烦看平国公的臭脸,兴冲冲地招呼贺祈:“三郎,走,到舅舅的营帐去说话。”
  贺祈笑着应了,随平西侯一同走了。
  平国公:“……”
  被晾在一旁的朱启珏也有些微委屈。亲爹啊,好赖也看你亲儿子一眼吧!这偏心可真是偏得没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