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张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了外面,楚瑾忽然说道,“背我。”
  唐明远应了一声,走到楚瑾的身前蹲了下来,楚瑾趴在唐明远的背上,唐明远才起来背着他往前走,楚瑾说道,“还记得呢?”
  “恩。”唐明远缓缓吐出一口气,当时那个女医生和护士可以走的,可是她们偏偏为了护着他们这些病床的孩子,挡住了那个人,唐明远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血,他们病房有四个孩子,有两个家长都在身边,第一时间就抱住自己孩子保护了起来,而他和另一个女孩,身边没有大人,女医生和那两个护士明明自己都很害怕,却还是保护了他们。
  “其实她们可以自己跑的。”唐明远说道,“这世上是有不好的医护人员,但是更多的医护人员都是想要救人的,偏偏……”
  楚瑾的手摸了摸唐明远的脸,唐明远侧脸吻了吻他的手心,“那个男人的孩子,是他自己耽误的,那个孩子落水被救上来,不及时送到医院,反而信什么神婆?说是水鬼,给那个孩子喝符咒……等送到医院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救不过来。”
  当时唐明远住院的地方是个小医院,唐山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就带着唐明远过去,一边给人治病一边找东西,唐明远那时候身体弱水土不服,烧得厉害就被唐山送到医院了,喝了中药后就办了住院,也是为了唐明远有人照顾,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唐明远说道,“其实那个孩子,医生抢救了很久,师父说那个孩子送来的时候生机已绝,是救不了了,那个护士刚结婚没多久,说是想要备孕当母亲的,她兜里喜欢放糖,如果有人扎针哭闹起来,她就会掏出糖,是梨膏糖……其实隔壁床的小男孩,他偷偷说过根本不怕打针,就是想吃糖所以只要一见到那个护士就会哭,他还会偷偷捏着输液管,让自己回血然后大哭着叫他爸喊护士来,就是为了吃糖……”他本来以为自己都忘记的差不多了,可是没想到连这些小细节都知道。
  楚瑾明白,这恐怕是唐明远一辈子的恶梦,那件事后,唐明远病了很久,唐山也很内疚,把他带回来后,很长时间没有再出门而是一直照顾着唐明远,他是知道出了事情,第一次知道的这么详细,这么让人心疼。
  “因为师父很少陪在我身边,一日三餐都是雇人按时给我送来的,也可能是我长得好,所以不管是医生和护士都比较疼我,就连同屋的人都经常给我塞水果。”唐明远背着楚瑾往回走,“她们都很好。”可惜好人没有得到好报,“我很不喜欢医院。”
  楚瑾低声说道,“我知道,糖糖你更讨厌的是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唐明远动了动唇,最终说道,“说过了不要叫我糖糖,叫老公。”
  楚瑾抿了下唇,小声叫道,“老公。”
  唐明远闭了闭眼睛,压下眼中的酸涩,“小瑾,如果可能,医生都是想要把人救活的,特别是小孩,因为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楚瑾说道,“我知道。”他更心疼的是唐明远,今天那个男人的行为,让唐明远想起了这些事情,当时的唐明远心里要多难受,还要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冷静去救更多的人。
  “我们不去医院了。”楚瑾说道,“我们可以去开诊所,对了郑老把你想要的《群鸡逐日图》送来了,到时候挂在最起眼的地方,让你一抬手就看见好不好?”
  唐明远嗯了一声,“小瑾,别离开我。”
  “不会的。”楚瑾眼睛红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张黎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程梅梅给他下了酸面条,里面只有青菜和鸡蛋,每次参与完抢救,张黎的胃口都不好,特别不爱吃那些肉类的东西,张黎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后,伸手搂着妻子一下,这才坐下来吃了起来,程梅梅问道,“情况怎么样?”
  “有两个人没有抢救过来,还有四个在重病监护室。”张黎有些疲惫地说道,“不过……那个孕妇生了对双胞胎,孩子在保温箱,我听同事说,如果没有师弟的话,那两个孩子恐怕……不过孕妇子宫摘除了。”
  程梅梅说道,“死者,是不是有个小女孩?”
  “恩。”张黎叹了口气,“伤得太重了,救不回来。”
  程梅梅忽然想起来,“对了,小唐说什么七星针断是怎么回事?”
  “七星针?”张黎猛地抬头看向程梅梅,说道,“你具体说说。”
  程梅梅把大致情况说了下,“我问他没有打扰到对孕妇的治疗吧,小唐只说了七星针断没有说别的,你既然说孩子平安无事,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张黎顾不得吃饭,拿了手机打电话给了程老,把事情说了一遍问道,“师父,如果七星针没有被打断的话,是不是那个孕妇……”是不是连子宫都不用摘除。
  “七星针……”电话那头程老叹了口气说道,“恩。”
  张黎咬了下牙,最终无奈说道,“起码命和孩子都保住了。”
  程老犹豫了下说道,“小唐那里怕是不好,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张黎问道,“师父怎么回事?”
  程老叹了口气,说道,“我师兄当初和我说过,小唐小时候……”
  第56章
  不管程老还是张黎都以为唐明远不会再去医院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在医院门口看见了正往里面走的唐明远, 张黎和妻子打了个招呼后, 就先下车了,程梅梅挥了挥手先把车开到了停车场。
  张黎问道,“今天不是周二吗?”
  “昨天那些抢救的病人, 我看下后续治疗。”唐明远的神色根本看不出丝毫的阴霾, “然后我就要回家陪小瑾了。”
  张黎并没有提程老说的那些事情, 而是说道,“行, 我带你去,你先和我去办公室。”
  唐明远点了下头,张黎说道, “昨天的那个孕妇生了一对双胞胎。”
  “恩。”唐明远笑道, “肯定是可爱的孩子。”
  张黎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唐明远有些得意地说道, “张婶做了灌汤包,鲜肉馅的。”
  张黎摸了摸鼻子,“最近两天我喜欢吃素。”
  唐明远有些疑惑看了眼张黎, 就见张黎眼神飘开了, “师兄, 你不会每次动完手术都吃素吧?”那不是常年吃素了?不过也不对,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张黎明明吃肉比较多。
  张黎说道,“那倒没有, 只是每次抢救完大型事故,我都习惯吃几天素。”
  唐明远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张黎到办公室换了衣服,“现在还早,我先带你去婴儿监护室。”
  “好。”新的生命总是更能让人心情舒畅的,“师兄注意点,昨天闹事的那个男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张黎说道,“放心吧。”
  唐明远不再说话,张黎带着他到了婴儿重病监护室,他们是不能进去的,倒是可以隔着玻璃看一下,“那两个孩子情况还可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不过幼年时候身体怕是会弱点,抵抗力……”
  正在说着,就看见外面已经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的衣服有些褶皱,眼睛里也都是血丝,看了眼唐明远和张黎,又重新看着婴儿监护室里面的孩子。
  张黎已经猜出男人的身份,怕是昨天那对双胞胎的父亲,带着唐明远走过去,把双胞胎的位置和唐明远说了下,男人听见又看了过来,问道,“请问,你们是……”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倒像是一夜没有休息。
  “你好,我们是来看下孩子的情况。”张黎解释道,“昨天参与了抢救,不知道后续情况,有些不放心所以趁着还没上班来看下。”
  “谢谢。”男人明白过来,感激道,“真的谢谢你们。”
  张黎说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妻子怎么样了?”
  “家里长辈在守着,我来看下孩子的情况。”男人解释道,“我妻子不会有事吧?”
  唐明远开口道,“她是个好母亲,被送来的时候神智都不清了,还护着肚子,甚至一直说要保孩子。”
  男人眼睛都红了,神色满是悔恨,他就该一直陪着妻子,而不是把妻子送到商场后离开,他都不敢去想妻子出事的时候,有多害怕,他开完会才知道商场出事的消息,疯了一样打听妻子被送到哪个医院了,可是那时候情况很乱,正准备挨着医院去找,就接到了德仁医院的电话赶了过来,那时候妻子已经进手术室了。
  张黎听了唐明远的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先把婴儿用品准备下,记得奶粉不要打开,这些是要经过检查和签字,才能给婴儿使用的,昨天情况紧急,所以奶粉用的是医院的。”
  男人说道,“我知道了,我父母已经去准备,马上就会送来。”
  张黎又叮嘱了几句,就准备带着唐明远去看别的病人。
  男人忽然说道,“我想问下,我妻子醒来说有位年轻的中医救了他们母子三人,想要当面感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告诉我那位医生姓什么?”
  张黎看向了唐明远,男人也看向唐明远,倒是没有因为唐明远的年轻质疑,只是问道,“请问,是您吗?”就连称呼都变成了敬语。
  唐明远说道,“如果说中医的话应该是我,只是并不是我救了你的妻子,从火警、民警到所有医护人员,少了哪个人都是不行的。”
  男人看出唐明远是真的这么认为,神色温和了许多,“是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恩人,只是能麻烦您有空的时候去看一下我妻子吗?要不她一直惦记着。”
  唐明远问道,“要不现在过去一趟?”
  男人说道,“好的,麻烦您了。”
  “不需要这么客气。”唐明远眼神闪了闪,他讨厌医院却喜欢救人,因为有那种不讲理的,也有一点事情就心存感激的,“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们一会也要过去的。”
  男人笑了下,又看了眼监护室里的两个孩子,其实根本看不清孩子的脸,不过看见两个孩子安安稳稳在里面被护士用心照顾着,他就觉得安心,“我叫齐川,川流不息的那个川。”
  张黎说道,“张黎。”
  “唐明远。”
  “张医生,唐医生。”齐川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唐医生接手我妻子和孩子们出院后的调理。”他妻子虽然说的不太清楚,可是他看了病历也咨询了认识的医生,他妻子的情况,保住命都不错了,没想到还保住了两个孩子,再加上妻子的话,那个对妻子进行抢救的中医不简单,他本来就想打听出到底是哪位医生,感谢是其一,也想请医生帮着妻子和孩子调理下身体,妻子这次生产不仅危险还大伤元气,而两个孩子更是早产,商场的情况,恐怕妻子也吸了不少烟,也不知道孩子会不会受到影响。
  唐明远说道,“我先看看。”他倒是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齐川虽然有些失望,却没有说什么,齐川不缺钱,所以给妻子弄得是单人病房,此时病房里除了脸色苍白正在输液的齐川妻子外,还有一对中年男女,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中年女人坐在病床边陪着病人说话,见到齐川带了两个人来,其中一个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赶紧站了起来说道,“医生……”
  “爸妈,这两位就是救了欢欢的医生。”齐川说道,“欢欢醒了吗?”
  “醒着了。”中年女人说道,“谢谢两位大夫。”
  齐川走到病床前,看了眼妻子帮她整理了头发说道,“欢欢,我看过孩子了,他们都在保温箱里,都很好。”
  欢欢点了下头,她昨天手术的时候已经输血了,可是现在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唇也发白,齐川拿了棉签沾了点水先帮妻子擦了擦唇,又换了两根勉强沾了水在她口腔里擦了擦。
  “谢谢你们救了我女儿。”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说道,“真的谢谢你们。”
  中年女人已经拿着水果去洗,张黎说道,“叔叔阿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齐川说道,“欢欢,这就是你说救了你的中医。”
  此时唐明远已经走了过来,王欢看见说道,“我记得你。”
  唐明远说道,“你气色好多了。”他说的并不是脸色,而是王欢的精神状态,可能因为丈夫和父母都在身边,又知道孩子没有事,情绪很好这样也有利于伤口的愈合和身体的康复。
  王欢虽然浑身都是疼的,特别是开刀的部分,还是笑了下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一直和我说话,我也坚持不住。”她的声音有些虚,但是很温柔。
  唐明远说道,“我给你把个脉。”
  王欢说道,“好。”
  因为王欢还在输液,唐明远的动作放轻了许多,王欢的母亲洗了水果出来,看见这样的情况,也放轻了脚步,甚至下意识的放缓了呼气,就怕打扰到唐明远或者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唐明远把完脉让到了一边,看向了张黎,张黎上前也把了脉,唐明远从包里拿了纸笔出来,“她的情况不错,我写几样东西,等能进食了,尽量选着这上面的东西吃,还有补气补血的药膳方子……”
  齐川接过来看了眼,说道,“好的。”
  王欢的母亲一边把水果盘塞到丈夫怀里,一边抢过唐明远写的药膳方子,认真看了一遍说道,“我亲自给欢欢炖汤。”
  唐明远又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本子上撕下来递了过去说道,“有事情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齐川接过来说道,“我没有带名片,我一会给你发条短信。”
  唐明远应了下来,见没有别的事情了,就说道,“那我和师兄先走了,还要去看下别的病人。”
  “吃水果。”王欢的母亲赶紧拿着果盘说道,“吃点水果。”她不知道怎么感激唐明远好,因为来的急所以病房也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今早让人出去买的水果。
  张黎拒绝了,唐明远倒是接了个苹果道了谢后,这才和张黎一起离开,倒不是他缺这么一个水果,而是因为王欢母亲的眼神,让他不忍心拒绝。
  两个人把住院部的病人先看了一遍,这才去重病监护室,谁知道刚出了住院部,就见一个护士急慌慌跑了过来说道,“副主任你快到医院门口看看,昨天那个闹事的男人带了一群人堵在医院门口,还有记者……现在保安拦着没有让他们进来,闹起来了。”
  “报警了吗?”张黎皱眉问道,“没有动手吧?保安有没有伤到?警察那边怎么说?”
  护士说道,“已经报警了,没有动手只是拦着没有让他们进来,只是那个人一直在喊我们害死了他女儿……还动手打他,明明是他打人啊,小赵都毁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