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酿 第41节
  直到差不多十点,他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旁边林昭穆的房间房门还关着,不过林斐然听到楼下有动静,跑下去看,就见到了在厨房的陆承则。
  陆承则习惯使然,依然早早就起了床,在健身房里锻炼了会儿,随后洗了个澡,下楼给自己捣鼓了些吃的。
  冰箱里有吐司面包,他又给自己煎了个鸡蛋,就这么随意地填了肚子,只不过林斐然和林昭穆的早餐不能这么糊弄,于是他又在厨房里捣鼓。
  他不是很有自信能准备得很丰盛,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着曲阿姨做过的那些早餐。
  林斐然探过小脑袋来问他:“叔叔,妈妈呢?”
  “应该还没有起吧,”陆承则回答,“昨天晚上她睡得晚,你不要去吵她。”
  “好。”林斐然乖乖地应下。
  他也进了厨房,跟着陆承则转,还会帮忙给陆承则洗菜。
  在家里时林昭穆会在做家务时有意叫上林斐然一起帮忙,所以现下他做起来也熟门熟路。
  他甚至还会指点陆承则一二,当陆承则在切苹果时,他说:“叔叔,苹果没有削皮诶!”
  陆承则正握着菜刀要切,闻言手一顿,问:“你在家里吃的苹果都削皮?”
  “当然了,会削掉皮,然后切成一块一块,用牙签戳着吃。”
  于是陆承则先给苹果削皮。
  他自己平时吃苹果,都是洗干净了直接咬,从来不会特意去削皮,导致今天差点失误。
  陆承则切完了苹果,还有林斐然洗好的一盘圣女果,但早餐只有水果肯定不行,陆承则看着吐司面包,觉得他可以尝试一下做三明治。
  应该不难,两块面包之间夹点儿东西就行,他看曲阿姨做过。
  于是他又在冰箱里翻找,翻出了培根肉、火腿、鸡胸肉一类,还拿了些生菜,似乎这些是三明治里常有的。
  就是肉可能得煎一下,可能还要再放一些酱料?是沙拉酱吧?
  陆承则就这么捣鼓了半天,终于是做出了一个,他自己先切了一小片尝了口,肯定说不上好吃,但至少里面的东西都是熟的,吃了不会有问题。
  他把三明治递给林斐然,“尝尝看?”
  林斐然咬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跟阿姨做的不一样,跟妈妈做的也不一样。”
  陆承则没什么自信的问:“很难吃吗?”
  林斐然勉为其难地咽下去,说:“叔叔你是不是不会做饭?”
  陆承则沉默了下,反驳,“我在学。”
  “那你要好好学哦。”林斐然说,颇有一番鼓励的味道,“听妈妈说我意大利爸爸开始也不会做中餐,后来学会了,叔叔你也一定可以的。”
  陆承则眸色沉了沉,没接话。
  陆承则对方嘉远了解很少,知道他的厨艺不错也仅仅因为林昭穆提过一嘴他煎的牛排很好吃,没料到他居然还专门去学了中餐。
  人啊,往往会跟在意的人暗暗较量,即便陆承则知道这并没有意义,活人没法跟死人较量,死人也没法跟活人较量,而且,还没有人能告诉他是输是赢。
  不管怎样,林斐然一口一口吃着陆承则做的三明治,即便吃的过程中他始终苦着一张脸,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吃着,一来确实饿,林昭穆还没有起,如果不吃陆承则给的,他就要饿肚子,二来,他觉得叔叔需要鼓励。
  林昭穆起床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倒不是她故意赖床,只是昨晚睡得迟,她又忘记了定个闹钟,醒来就已经这个点,看时间时还吓了一跳。
  她担心林斐然起床饿肚子,连忙穿了衣服下楼来,没料到林斐然已经在厨房里吃上了,还是陆承则一边做,他一边吃。
  林斐然见到林昭穆,那眼神就仿佛看到了曙光似的,“妈妈,你起来了!”
  林昭穆笑着摸摸他脑袋,又看向陆承则:“在做早餐?”
  陆承则有些心虚,并不能称为自谦地说:“不太好吃。”
  林斐然把手里剩下的三明治递给林昭穆,“妈妈你吃,叔叔做的呢。”
  他给出三明治的感觉就像给出的是个烫手山芋,这神情太过明显,林昭穆一眼就看出来,他很讨厌这个三明治。
  她笑着,没拆穿,接过三明治,很给面子吃了,然后对陆承则道:“你是不是沙拉放多了?培根也有点咸,嗯……还有点儿焦。”
  陆承则:“……我已经把黑掉的培根都扔了。”
  林昭穆笑着,只说:“再接再厉。”
  之后的早餐林昭穆接了手,不过从时间上来讲,已经不能称之为早餐,已到了午餐的范畴。
  不管怎样,他们填了肚子,随后出发去赶庙会。
  春节期间平城最热闹的大概就是庙会了,庙会会持续好些天,几乎每天都是人山人海。
  这是林斐然第一次参加庙会,以前没见过,就更为新鲜,在锣鼓喧嚣里双眼放光,同时他对摊位上的烤串情有独钟,即便出门前吃饱了肚子,却依然坚称自己还没饱,还要吃。
  一直到表演要开始,林斐然终于放弃了烤串,急匆匆地要去看表演。
  表演的舞台外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前排的位置早已经被抢占得一干二净。
  林斐然努力地往里面钻想要找到一个近点儿的位置,林昭穆怕他们被人群冲散,紧紧牵着林斐然的手。
  在这么个人挤人的地方着实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耳旁又是嘈杂的喧闹声,甚至都不太听得清舞台那边的音乐声。
  周遭还有人喊着某某人的名字,一声高过一声,似乎是同伴被冲散到了另一头,正在高声呼唤着。
  林昭穆紧紧牵着林斐然,想到他们还有一个同行人,回头张望,就见陆承则紧跟在她身后,因为身形高,比周围一圈的人都要高出些许,他抬臂挡着人流,倒是能挡下不少挤过来的人。
  难怪,林昭穆虽然觉得这儿拥挤,但确实也没有被撞到,原来陆承则一直有帮她挡着。
  她忽然想起,以前有一次和陆承则一起来庙会,她跟陆承则走散了,不巧的是手机又恰恰没电。
  当时也像现在这样,人挤着人,彼时她比现在还要更娇小柔弱些,被人流撞得跌跌撞撞,没瞧见陆承则时,着实有些慌张。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先退出去,直接到停车场等时,突然就见到陆承则拨开人群走到她身边,牢牢牵住了她的手,说:“你可真能钻,一眨眼就不见你人,吓我一跳。”
  她委屈巴巴地撇嘴,“明明是我一眨眼就不见你人,吓我一跳。”
  他笑:“好,是我乱钻。幸亏我眼睛亮,借了个石墩往高一站,就把你找着了。”
  说着,他换了另一侧的手牵她,同时这侧的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肩头。
  后来拥挤的人流没再撞到她身上,她也没再慌过。
  细细回想,以前有好些快乐的时光,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生活的改变,那些记忆封了尘,放在平常都想不起来。
  现在的陆承则没再搂着她,甚至都没敢主动牵起她的手,但依然费尽地让她不被人冲撞。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林昭穆脑中的那根弦。
  她突然就想,那就试试吧,试一试,总好过一直暧昧不清着。
  第59章
  在陆承则又挡下一个挤过来的男人时, 林昭穆拽上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了身侧。
  “你跟紧点。”她说。
  陆承则浑身一震,他有些僵硬地被拉上前, 惊疑不定地垂眸看向她, 仿佛瞳孔都在震动。
  他不知道林昭穆的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林昭穆除了无意,从来、从来都不会主动对他有任何亲密的动作。
  而此刻她拽过他胳膊挽上来的动作, 显然同着急忙慌地擦拭他被水打湿的衬衫、不小心嘴唇擦过他脸颊有本质的不同。
  他知道, 这不是她的无意。
  在接下去的几分钟,陆承则脑子里乱如一团麻,分不清到底是哪种情绪占了主导,震惊?惊喜?还是生怕只是误会一场的忐忑?
  他不太清楚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顺势而上吗?可是他又没敢确定,万一她只是被人流冲得有些恍神呢?万一这就是一个误会、而当他会错意越线之后, 她生气怎么办?
  他有点儿不敢相信,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
  是林斐然的叫喊让他回了神。
  “那里!那里高!我们站上去,说不定能看见了!”
  林斐然拽着林昭穆往那头钻, 林昭穆又拽着陆承则。
  陆承则回神后, 见林昭穆被拽得吃力,上前两步,把林斐然拉过来, 抱起了他,而另一只手则揽过林昭穆的肩。
  在手掌搭上她肩头之前, 握成了拳,又顿了顿,随后,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张开手掌,揽了上去,即便依然没有什么信心。
  被抱起来的林斐然兴奋地喊,“能看见些了,再高一点好不好?再高一点!”
  陆承则一手抱着林斐然,一手揽着林昭穆,带他们走向了一隆起的花坛那儿,站到了花坛边缘高起的水泥上。
  林昭穆扫了眼他抱着林斐然的手臂,那儿几根青筋突起。
  她说:“要不你放他下来吧,他现在挺沉的。”
  林斐然不大乐意的荡了荡腿,他看舞狮正看得兴起。
  陆承则道:“还好,不算太沉。”
  舞狮之后,是踩高跷,完了还有杂耍、唱戏,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林斐然也看不腻,他们一直这样看到所有表演结束。
  夜幕降临,花灯初上,火红的灯光处处都透着喜庆欢乐。
  看完表演之后,林斐然从陆承则怀里跳了下来,人群也变得没那么拥挤。
  陆承则依然揽着林昭穆的肩,没松手,林昭穆则看向他另一侧的手臂,抬手替他捏了捏,“不酸?然然真的挺沉的,今年长得快,重了好多。”
  这下,陆承则总算确认了。
  昨天林昭穆的那句“让我想想”,他等来了回复,守了那么些年,他等来了一个结果。
  喜悦来得太突然,他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林斐然拽着林昭穆的手想去那边的摊子上投壶赢玩具,林昭穆答应了,“行,我们再过去玩会儿。”
  她牵起了林斐然,而陆承则依然揽着她。
  走到摊子前,林昭穆扫码交了钱,林斐然高高兴兴地玩起来。
  陆承则却像断了的信号重新接上了线,说:“不酸。”
  林昭穆反应了一下发现他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一时有些无语,轻轻“哦”了一声。
  陆承则已经满眼都是笑意,把她搂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