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酿 第27节
  陆承则抽出半小时见了见这位。
  是一个年轻女人,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岁,姓贾,叫贾宜书,大学专业是越南语,毕业后头两年在越南的孔子学院教过中文,之后到了越南当地的豪门做幼教教中文,这才刚回国没多久,就被陆母打听到了。
  从简历来看,的确挺合适,陆承则照例问了些关于她工作履历的问题,她都对答如流,给人的印象不错。
  只不过问及薪资方面,她给出的要求并不低。
  其实陆承则对林昭穆具体的经济状况并不了解,他没有背地里去调查过,所以对林昭穆所说的,别找太贵,其中的“太贵”陆承则对此其实没有太具体的概念。
  他本人当然不会觉得贵,但介于贾宜书原来就在越南当地的豪门里工作,陆承则便猜测这个价格可能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
  贾宜书见陆承则听到她对薪资期望后沉吟起来,一时也觉得疑惑,这个价格其实在豪门幼教里面已经是算低的,毕竟在豪门教小语种的主流都是法语德语之类,越南语基本而言入不了豪门的眼,要不是因为她还会法语,回国后都得转行。
  陆承则怎么看都不像承担不起这个价格的样子。
  贾宜书想起她刚才在休息室等待时听到秘书室的人说话,说陆承则在找越南语老师,便顺势问道:“听陆夫人说,您是给一个四岁的孩子请老师,不过我刚才在外面又听到说您要找越南语老师,所以这份工作是?”
  听她这一提,陆承则便想到了办法,说:“两边都教,我这边一周只需要排两小时,薪资方面我这里会给你翻倍,孩子妈妈那边你就按普通的家教老师价格要,如何?”
  贾宜书瞬间就明白过来,点点头道:“没问题。”
  林昭穆见到贾宜书之后,也挺满意的,贾宜书跟孩子相处起来不错,再加上她之前都在越南工作,很多当地的习俗她都懂,跟孩子也有共同语言。
  中文家教老师就这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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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多了林斐然之后,林昭穆的生活比之前要丰富许多。
  她没那么宅了,闲下来也不会只看电视,每天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填充,除了自己的工作生活之外,还有林斐然的生活、林斐然的功课,周末会带林斐然去游乐园,林斐然新学了多少多少汉字她还能发朋友圈秀一秀。
  当然,在发现邻居宝妈给孩子报各种兴趣班,学乐器、学舞蹈、学书法、学网球等等之后,林昭穆也会焦虑,她给孩子学的是不是过于少了?只请了一个中文家教。
  不过当她看到邻居小孩周末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之后,她又释怀了。
  干嘛要叫小孩那么辛苦呢?
  更何况林斐然这才刚到国内没多久,怎么着也得先适应这儿的环境,也无所谓输没输在起跑线,对林斐然来说,还是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更重要一点儿。
  并且,几个月后,林昭穆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斐然好像跟陆承则变得很熟络。
  明明两人见的次数也不多,甚至在语言方面林斐然也刚刚开始会用中文日常交流。
  “叔叔学越南语,会来问我问题。”在林昭穆问起时,林斐然说。
  早前林昭穆就给林斐然配了电话手表,没想到林斐然跟陆承则已经会经常电话联系了。
  而且,早先林斐然是叫陆承则“陆叔叔”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姓已经被精简掉,只剩下叔叔。
  不过林昭穆并没有阻止林斐然和陆承则的交流相处,小男孩儿嘛,成长环境里确实需要男性长辈,林昭穆身边又没什么男性朋友,似乎看来看去熟悉的知根知底的又愿意跟林斐然多多相处的,也就是陆承则了。
  入秋之后,林昭穆给林斐然约了针流感疫苗。
  可能是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也有可能是在越南福利院时营养没跟上,林斐然的身高体重都在正常范围之下,身体素质也不太好,一不小心就会小病小痛,所以在换季时间林昭穆不敢疏忽,早早就给他约上了流感疫苗。
  林昭穆给林斐然约了周六打疫苗,结果周五晚上,林斐然兴冲冲跑过来对她说:“叔叔说明天带我去动物园,妈妈我可以去吗?”
  林昭穆为难道:“明天要去打疫苗,下周去动物园好不好?叔叔没空的话,妈妈带你去。”
  林斐然小嘴撇下来,“那打完去行不行?”
  他现在中文说得还没那么流畅,一字一顿的,配上他软绵绵的音调和湿漉漉的大眼睛,都能直接把林昭穆萌化了。
  她对这种不哭不闹的请求其实是没多少抵抗力的,但是打完疫苗最好别剧烈运动,林昭穆担心去动物园小朋友玩得太疯,把疫苗的副作用全给弄起来可就不太好。
  可看着这张小脸,好像再怎么委婉地拒绝都是狠心鞭挞。
  林昭穆想了想,给陆承则打了个电话过去,提议他换一个时间,然后由他自己去跟林斐然说。
  林昭穆可不想做这个狠心拒绝的人。
  可惜陆承则的行程也没那么好排,他沉吟片刻,说:“不如这样,你们先去打疫苗,打完我过去接你们,到动物园玩时我抱着他,尽量别让他跑,应该问题不大,流感疫苗的副作用没那么厉害,倒也不用养病似的把人拘在家里。”
  林昭穆低头看看林斐然那满眼都是期待的小脸,最后还是点了头。
  第42章
  次日一大早, 林昭穆带着林斐然去社区卫生院打疫苗,还在留观时陆承则便到了。
  林斐然显而易见的兴奋,迫不及待就想去动物园, 看到陆承则过来就急急忙忙从座位上跳起来, “走吗走吗可以出发了吗?”
  陆承则看向林昭穆, 林昭穆瞧了眼时间,把林斐然按回座位上,“再等等, 还有十分钟。”
  然而林斐然已经没法安安稳稳地坐着, 屁股扭来扭去,隔半分钟就问一遍还要多久,并念叨着十分钟怎么那么久,是不是搞错了。
  林昭穆抬起他手腕,说:“你看看你的电话手表,现在九点二十二分, 等到了三十二分,就是十分钟。”
  林斐然会看阿拉伯数字,盯着他的手表看了几秒, 等不到数字变动, 就没了耐性,又闹腾起来。
  在公众场合太闹腾可不行,林昭穆示意他安静些, 可是过于兴奋的林斐然听不进去,越来越闹, 这十分钟怎么都等不住。
  陆承则伸出手腕,拉上衬衫袖口,露出手表说:“来, 你看看我手表上的秒针,是不是在动?”说着便教起林斐然如果看钟表。
  他声音低沉,教得耐心,秒针又不像电话手表上的数字一动不动,林斐然起了兴趣,很快就安静下来,认真地听他讲,时不时伸出肉嘟嘟的手指在手表上比划。
  林昭穆看了眼陆承则,她倒是才知道,原来他对孩子那么耐心。
  连旁边也是带着孩子来打疫苗的年轻妈妈都夸赞,“孩子爸爸好有耐心啊。”
  林昭穆目光一闪,下意识想要解释,但被林斐然打断,“妈妈我也想要这样的手表。”
  “可是你已经有手表了。”林昭穆说。
  林斐然却说:“我想要叔叔这样的,不想要这个。”
  其实林斐然刚来时不会像普通小孩那样想要这个想要那个,林昭穆带他去商场买衣服,他还会担心自己需要的太多而遭到林昭穆反感,问他喜不喜欢他总是摇摇头。
  现在他会主动有了物质上的要求,在林昭穆看来,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领养而更敏感的心思有了些好转,越来越靠近一个普通的孩子。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林昭穆会无条件地答应他的请求。
  林昭穆道:“叔叔这样的手表不能打电话,你的可以打电话,你如果换成了叔叔这样的手表,以后就没法跟叔叔电话联系了,妈妈不在家时,你也没办法打电话给妈妈。”
  因为话说得长,林昭穆怕林斐然没跟上,又用越南语讲了一遍。
  林斐然听懂了,小表情纠结得很,他确实也需要打电话的。
  但很快他就想出了法子,说:“那我可以两个都戴,一只手戴一个。”说着抬起他的两条胳膊,强调他确实有两条胳膊,可以两边都戴。
  林昭穆被噎了下,哭笑不得,说:“你不觉得戴两个手表很多余吗?”
  林斐然很认真地摇头,“两个手表不一样,不算多余。”
  这下林昭穆真不知道要怎么回了,给孩子戴两只手表显然不合适,可林昭穆也不想强硬地拒绝掉孩子的请求,林斐然好不容易开始会主动提出有想要的东西,她若态度太强硬,指不定孩子又会跟乌龟一样又缩回龟壳里。
  她沉吟着要怎么说,同时轻飘飘看了眼陆承则,虽说陆承则也无辜,但手表这个,的确是他给引起的。
  陆承则摸了下鼻子,不过让林昭穆惊讶的是,陆承则哄孩子能力并非昙花一现,他主动接过了这个由他引起的事态,对林斐然说:“啊……你想两只手都戴上手表啊,那叔叔给你买的银镯子就用不上了,真可惜,叔叔只能送给别的小朋友了。”
  果然,林斐然的小脸又纠结起来。
  “有银镯子呀?”小朋友对新鲜玩意儿总是充满兴趣的,何况他见过隔壁的邻居小朋友带着银镯子,不是没有概念,邻居小朋友说他的银镯子从满月开始就戴着,林斐然听着还很羡慕,只不过当时他没有跟林昭穆提。
  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林斐然小朋友最终选择了银镯子。
  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两相比较,他就觉得,银镯子更拉风,到时候也不是只有邻居小朋友有了,而且,他思考了下,叔叔的那种手表,除了看秒针滴答之外,也没有别的有意思的地方,秒针看久了还会无聊。
  林斐然没再闹着要新手表,而留观的时候也到了,终于可以去动物园玩,林斐然就更加兴奋起来,上车时都蹦蹦跳跳,至于银镯子,在陆承则承诺过两天拿给他之后,也就不再着急要。
  林斐然在动物园里很开心,看到了许多他只在图画书和电视上看到过的动物,不仅如此,他还可以亲手给小羊喂草,车子经过长颈鹿园区时,一只长颈鹿还把它尖尖的嘴伸进开了一条缝的大巴车车窗里,长长的舌头舔一乘客手里的梨。
  林斐然看得高兴极了。
  林昭穆怕他玩得太累,时常拉着他的手让他别乱跑,后来陆承则直接把林昭穆抱起,让他骑到了自己肩上。
  林昭穆落后一步,看着前面的两人,林斐然骑在陆承则肩上手舞足蹈,林昭穆看得一时有些恍惚。
  如果方嘉远还在,大概也会这样吧?这样做一个父亲,这样哄孩子、陪孩子玩。
  不得不说,现在陆承则跟林斐然两个,看上去确实挺像父子的。
  难怪在社区卫生院里时,一起打疫苗的孩子妈妈会有这样的误会。
  林昭穆突然发现,陆承则在她生活里的存在感过于强了。
  可看着林斐然开心的模样,她做不到把陆承则赶出他们的生活。
  他们是在动物园里面吃玩了晚饭之后再出来的,出来时天已经全黑。
  林斐然被陆承则抱着,已经睡着了。
  小孩子精力旺盛时能玩得异常兴奋,可一旦精神头过去、安静下来之后,累得也异常快,他被陆承则抱着没过两分钟,就扒在他肩头睡着了。
  陆承则将林斐然放进后座,系好安全带,林斐然也没醒,歪着头继续呼呼地睡。
  他把林斐然在后座安顿好后,绕过车子坐上驾驶座,林昭穆跟着上了副驾。
  之所以坐副驾没坐后座,是因为她觉得如果她也坐到后座就像是把陆承则当成了司机,这样并不礼貌。
  上车后,林昭穆说:“先往卫生院开吧,我车还放在那儿的停车场,晚上得开回去。”
  “行。”
  趁着林斐然睡着,林昭穆就说起了银镯子,“你那个银镯子贵不贵重啊?要是太贵重就别给他了,我会跟他好好说的,小孩子戴几万块的银镯子可不合适。”
  陆承则轻笑了下,“我没买银镯子,为了哄然然临时想的,我明天就去买,既然你觉得太贵重的不合适,那我买便宜点儿的,绝对不会越过一万块,可以吧?”
  “几千块的也贵了。”林昭穆说。
  “那行,我买几百的。”
  次日,陆承则果真把银镯子送到了林昭穆这儿,不过他并没有亲自来,是让余特助帮忙送过来的,据余特助说,陆承则今天行程很满,没法亲自过来。
  林斐然收到银镯子很高兴,但没见到陆承则,这高兴中还是夹杂了一点点的小失落,林昭穆才发现原来林斐然很喜欢跟陆承则相处。
  余特助送完镯子之后便离开,今天周日,贾宜书不用过来,林斐然也就不用上中文课,算是一个很完整的休息天。
  林斐然戴上新的银镯子后摆弄了许久,之后林昭穆陪着他一块儿玩了会儿积木,吃过中饭以后,林斐然又坐在他的小书桌前开始画画,他似乎真的喜欢画画,虽然目前只是天马行空的涂鸦。
  林昭穆就寻思着,要不要给林斐然找一个绘画老师,系统地学习画画。
  以及,如果真的要学,绘画的种类还有那么多,究竟学哪一种也得好好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