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她确实有点太焦躁了,这样在任何境况下都是于事无补的。
  等到三天后,陈芸和谢奕即将离京,陈芸才从郑嬷嬷那里,得到姐姐那边的消息。
  多亏陈芸派人立即通知了桐记的掌柜的,果然当天夜里就有一群人趁着夜色突袭,但是桐记的所有人已经早就撤离了,他们在京里还有其他据点,主力毫发无损,最终以桐记失火店铺焚毁而告终。
  桐记里面之前有内应的,已经及时找了出来,提早解决掉。
  但是其他人还是不敢张扬的,桐记掌柜的和几个常在外面跑的人都藏在了隐密处,暂时无法出来,目前陈蓉也不敢再恢复信息渠道,传递消息的途径就少掉十之六七了。
  但是好在陈荣已经有所计划,倒是可以稳住局势,还可以借由另外的人来传信。
  陈芸离京后传信就只能通过予深那边了,由蒋氏按照事情缓急进宫,或者是通过那个人来传信,陈芸有预感,以后大概他真的是能发挥关键作用的一环好棋。
  谢奕离京前一夜,谢老爷难得提前回府,置办了一桌酒席为谢奕饯别。
  席上谢老爷推心置腹的说了许多自己在地方上为任的经验,他虽然不太赞成谢奕这么早就出京,但是孩子想要锻炼自己,提升能力,做父亲的也自然要支持。
  “我为你准备了两个门人,他们以前一直是我身边能得用的,以后到了地方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多听他们的意见,也可以传信回来。”
  “好在滁州也不算偏远,虽然整个周县都贫瘠,但是你若是肯用心,自当大有可为。记住,不要好高骛远,遇事也不要强行出头。”
  本质上讲,谢老爷只有谢奕一个还算成器些的儿子,自然是有几分慈父之心的,因而方方面面,从生活到处理政务,谢老爷能想到的都毫不藏私的把经验传达给谢奕了。
  谢老爷本身也是从底层小官一步步爬上来的,他的经验既实用又珍贵,原本暗地里谢奕还有些抵触心理,迫切的想摆脱亲爹的阴影,但是听着听着,倒也不像原先那么抗拒了。
  毕竟是不是真的为自己好,谢奕是能分辨的,这样一来,他的内心更复杂了。
  “二郎,你也长大了,许是之前我们父子确有嫌隙,但是血浓于水,到底掩盖不了。有些事,也只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的时候,才能体谅和理解。”
  谢老爷头一次在谢奕面前没有摆出严父的架子,不像之前那样端着道貌岸然的姿态,而是像个邻家叔伯般,脸上带着老男人那种独有的沧桑味道,又慈和又温情,并且亲自给谢奕倒了酒,两人碰了碰杯子,各自一饮而尽。
  两人一直谈到三更,谢奕这才带着一身酒意回房间,陈云已经睡了,他借着月光的银辉,坐在床头的凳子上,撑着腮看着陈芸的睡脸,直到黎明将至,仍无睡意。
  说实在的,谢奕算是彻底明白,他爹要是想和什么人拉近关系,有的时候,真的是能做到极致,真的无法让人厌恶。
  第二天一早,谢奕又去谢夫人那里拜别,看着母亲怏怏的躺在床上抹眼泪,脸色蜡黄,就算受到了精心的照顾,也到底不如之前有精神气了。
  谢奕最放心不下母亲,昨晚又和谢老爷说起过,谢老爷和他保证,看在他们几个孩子的面子上,谢奕走前对谢夫人什么样,离开后还对谢夫人什么样。
  目前的状况下,这已经是极好的了,谢奕无法开口让父亲忘了母亲对他的侮辱,也无法让谢老爷原谅谢夫人,那么彼此相安无事,就算和很好了。
  “娘亲,我会给你写信的。”
  谢夫人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的绝望,谢奕努力讨好她,但是始终是要走的,儿子不在身边,自己只要想到以后只能暗无天日的被关在屋子里,谢夫人就崩溃的落泪。
  她现在因为心情关系,身体也不行了,小产后有点女人症,每次来月事就流很多,身体虚弱,精神也垮了。
  “我的二郎……”
  谢夫人搂着谢奕的袖子不放开,她不想一个人被留下,想和谢奕一起离开。
  “娘亲,不然我和爹说说,你回旬州陪大哥吧。”
  没办法,谢奕只能尽力让谢夫人过得好点,以后他走了,就真的鞭长莫及了。
  早些时候,谢夫人是必不肯同意的,但是她现在对谢老爷彻底的死了心,与其在这里被终日关着,无亲无故的,不如回家乡好歹还有儿子陪着。
  “嗯……”
  谢夫人答应的很快,而谢奕悲伤的看了一眼母亲,怎么说也是当初曾经深深疼爱过他的亲娘,谢奕看着沦落到眼前这一步的母亲,内心既酸楚,又怒其不争,百味杂陈,眼泪也落了下来,但是依然保证自己会帮她。
  谢奕走前就这么一个要求,谢老爷思考了一会儿后,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到了现在,京都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谢奕去留恋的了,他反而十分迫切的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和幸福,摆脱之前那些阴影。
  拜别双亲后,陈芸跟着谢奕上了马车,一路上尽管已经尽量轻装简行,依然带足了四个马车的东西,另外还有三辆马车坐着仆从,二十几个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第67章 蚂蝗
  因为带的人多,行李也多,出京后陈芸等人在路上的速度并不快,车轮滚滚,压过两行不规则的痕迹,后面是扬起的漫天黄沙。
  他们走的是官道,道路还算平坦,车队两旁都是荒芜的农田,离京都近的地方,还时而有农民在地里收割小麦,算是有点欣欣向荣的气氛。
  但是,随着路途离京都越远,反而越发荒凉贫瘠,都是长满了野草的荒地。
  灾年过去后,之前受灾的农民元气依然没有恢复过来,逃荒加上饿死冻死的人数太多,很多土地荒芜了下来,偶尔路过的几个农民,也是衣衫褴褛,面容枯瘦。
  苛捐杂税重时,“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但是现在北方都不收税了,依然过得这般惨淡,倒是让人无法理解了。
  行过半日,已是午后时分,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陈芸喊人停下车休整,开始准备做饭。
  “看起来外面的情况依然不太好啊……”
  谢奕从马车上下来,皱着眉看着满目荒凉的土地,不由自主的感叹着。
  他想过北方整体情况都不会好,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差,空出了这么多荒地,他未来的官途,可谓是任重道远啊。
  “对啊,对你的考验很快就要开始了!”
  陈芸也下了马车,跟在谢奕身后,听到他的感叹跟着道。
  坐了半天车,她的屁股都有点麻了,眼见着其他人在刷锅打水,热火朝天的做饭,她决定午饭前拉着谢奕散散步松散一下。
  穿过长满野草的荒地,这一片田野疏阔的不见尽头。
  若是没有穿越前,陈芸也许会不解,为什么荒地无人开垦,若是开荒种田,一家人齐心协力的辛苦点,至少温饱是不用愁的。
  但是亲眼见识到了这个时代落后的种田工具后,以及苛刻的土地政策后,陈芸就彻底的沉默了。
  虽然大秦已有铁质犁地的工具,有牛车,有板车,但是很少有农户能够配备齐全,甚至有把铁锨都算是富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