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苏御?”阮知微叫了他一声。
  没人应声。
  阮知微走到客厅里,四处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苏御,最后,她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和苏御留给她的纸条:“帮你和孙姐请假了,安心休息,我去公司了。今天的舆论别做任何回应。最好晚上离开,戴好口罩帽子,沙发上有我没穿过的外套。”
  阮知微理解苏御的意思,不管苏御对她告白是真是假,她从苏御家离开如果被人拍到了,那都是明天的热搜头条。
  她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机看消息,从昨晚苏御在红毯告白到现在,阮知微才刚刚拿到自己的手机。
  打开消息列表,毫不意外,她收到了数不清的微信消息:“苏御喜欢你?沈宴也喜欢你?微微挺有艳福啊,你选择多,好好挑一挑。”
  “我们微微人见人爱……”
  ……
  都是一些亲戚朋友之类的消息,阮知微大概地快速浏览了一下,还有向锦秋给她发的消息:“我怎么总觉得苏御和你告白的时机怪怪的,他才刚火,还是和杨艾文炒c火的,不是利用你吧?”
  阮知微简单地解释了下是帮他拆c,回完向锦秋之后,阮知微又翻了翻消息列表,翻到结尾她才意识到,这次事情爆出来之后,肖蒙蒙没给她发任何消息。
  以前总是在吃瓜第一线,娱乐圈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会和阮知微八卦的肖蒙蒙,这次却意外地沉默。
  平时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最好,阮知微猜测可能苏御和肖蒙蒙解释过了,肖蒙蒙才没过来问。
  一一看完并回复完微信的消息,阮知微又打开微博看了一眼,只一看,她就又关上了微博——微博上很多都是私信她的谩骂。
  都是那些苏御的粉丝、杨艾文的粉丝,还有苏杨c的c粉们。
  像苏御告诉她的,没必要看。
  阮知微关上微博,又开始在阅读器里找《婆娑王朝》的电子版剧本,她打算下午在苏御家再看看剧本,等晚上天黑的时候再从苏御家出去。
  于是,她找到后,打开电子版剧本,看了起来。
  ……
  当手机屏幕的亮度自动变暗时,阮知微才意识到天黑了。
  她沉迷于看剧本,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
  手机屏幕上显示,19:12,她该走了。
  阮知微把口罩和帽子都戴上,又穿上了苏御的外套,这才关好门,从苏御的楼里出来,等她呼吸到外面带着凉意的新鲜空气时,阮知微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雪了。
  雪不算小,天地之间都带着苍茫的白色,银装素裹,街边的雾凇冰晶剔透,地面在昏黄的路灯下像是撒了一层银粉般,闪耀夺目。
  阮知微忍不住多站了一会,她很喜欢雪,尤其是大雪。
  洁白得让人不忍玷污。
  阮知微在这个时刻,突然想起,她以前和沈宴讨论过雪的问题,那时候沈宴说,他也还算喜欢下雪天,因为雪花会让他想起来她。
  那会儿阮知微还因为这句话开心了很久,而现在,想起她和沈宴在一起的日子,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都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算了,阮知微吸了口气,忘掉那些纷扰的思绪,她刚走出苏御的楼里两步,脚步又顿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
  沈宴。
  就在前方的雪地上。
  沈宴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色浅得仿若透明,他的肤色仿佛与冰雪融为一体,下一秒就要消散一样,而他却又穿了一身浓郁的黑色,黑与白,黑色与他羸弱的脸色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
  沈宴就站在远处,安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沈宴只是看着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阮知微却觉得,他那么难过啊……
  第59章
  鞋走在雪地上, 印出一个个脚印,嘎吱作响。
  即使阮知微打扮得那么严实,沈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认出一个人从来不是凭借容貌, 而是凭心。
  沈宴在医院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把病号服脱下来, 换上自己的衣服,绕过那些医生护士们出来找阮知微。
  终于让他等到了她。
  远远地, 阮知微看着沈宴朝自己一步步走来,他走得不快,甚至可以算是慢,阮知微静默地站了会,有点想走,看见他的神色,却又莫名地移不开步伐。
  很奇怪,明明应该走, 却又觉得不能走。
  算了,那就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阮知微想起来, 她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看见沈宴了。
  上次见他好像是刚拿下《婆娑王朝》的时候, 在房车前面他把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而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在她的面前。
  阮知微猜测,沈宴之所以会现在出现在这里,大概也是看了热搜上苏御和她告白的新闻, 来问她的吧。
  渐渐地, 沈宴越走越近, 等他站在她身前时,阮知微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皱了下眉,不知道血腥味从何而来。
  沈宴注意到她的神色,在离她一米处停了下来,避免血腥味太浓让她发现什么。
  他在这一刻,忽然还有点庆幸昨天穿的是黑色,他呕出来的血落在黑色的衣服上,看不太出来。
  等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沈宴的唇动了动,哑声开口:“微微,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回家?”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阮知微愣了一下。
  她以为沈宴会像以前一样质问她和苏御的关系,或是那种威逼的语气,或是带着火气,但是她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平静而绝望的……问了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是的,绝望,阮知微能察觉到他那种平淡又绝望的心情,似乎是在问一个明知不可能的问题,却还想执着地要一个答案一样。
  阮知微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她应该坚定地说,不会和你回去了的。但是看着沈宴的模样,阮知微说不出来。
  “没事,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了。微微,给你看个东西。”沈宴突然笑了笑,露出一个孩子般的表情,他从兜里拿出来一个黑色丝绒盒子,然后“啪”地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
  被修复好的玉镯。
  色泽圆润饱满,乳白和碧绿色交织,一眼望去似乎还是之前的玉镯,但细细看还是能发现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它修复得太完美,整体看上去甚至比以前更名贵。
  “我修好了玉镯,”沈宴大病初愈,说话的声音显得低哑:“之前说恢复如初,虽然没做到,但要比之前的还完美。”
  阮知微看着那完整无缺的玉镯,安静了许久才轻声开口:“所以你这段时间,是去修玉镯了吗?”
  沈宴轻轻地“恩”了一声。
  阮知微望着那玉镯,心里说不清什么感受,她知道玉镯有多难修,尤其是能恢复成现在这样毫无瑕疵的又有多难,沈宴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才修成的,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给她证明,他们的感情可以破镜重圆也没有裂缝。
  顿了顿,沈宴又哑着嗓子开口:“那个时候,我还说,我会努力重新让你爱上我的,所以微微,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他站在那里,凝视着阮知微,想起来昨晚看到的苏御房间里的她,沈宴终于没办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他眼尾逐渐染上猩红,声音压抑着破碎之意:“所以,你能不能,别爱上其他男人?”
  “算我,求你了。”
  说着,一滴泪珠从沈宴的脸上滚落,泪水消融在洁白的雪里,消失不见。随后,又是一滴滴的泪水掉进了雪里。
  他滚荡的温度把雪都烫得蒸发。
  而阮知微怔怔地望着他的泪水,久久无法说话——
  她居然,看到了沈宴的眼泪。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骄傲张扬如沈宴,却卑微到尘埃里,流泪求她的样子。
  震撼、心疼、不可思议……这些心情交织在一起,阮知微心情复杂,还隐隐带着酸涩的难受。
  阮知微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别这样……”
  大概是不想让阮知微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沈宴一直低着头,只是他前面那块雪地的洞还是能证明他泪水的存在。
  沈宴垂着眸,声音极低,带着涩意和痛:“我知道,我犯过很多错,我之前认不清自己的感情,忽视你,伤害你,把你推得越来越远。我现在有在慢慢地学会去爱人,去表达自己的爱意,所以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接近你的机会?”
  沈宴抬起脸看她,他的桃花眼尾红得滴血,脸颊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我只有你了。你想让我怎么做都可以,跪下也行,死给你看也可以。”
  他都是死过一遍的人了,没有她,骄傲又算什么东西?
  说着,沈宴就要给她跪下,阮知微在他的膝盖弯起的那一刻,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那样骄傲的沈宴,怎么都不肯服输的沈宴,今天却为了要一个弥补的机会,要给她跪下……
  这已经超越了她的认知。
  在他的膝盖即将碰到雪地的那一刻,阮知微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直接伸出手,拽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跪下来的动作。
  她说——
  “我答应你。”
  沈宴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阮知微,他的眸中还带着些难以置信。
  阮知微深吸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让你重新追求我。”
  ——因为,阮知微在刚刚那个瞬间,突然想起来了她遇到沈宴的那天,那时在医院里,她哭得泪眼朦胧时,看到的那个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的沈宴。
  那时的他周身带着光圈,宛若救世主降临。
  她不想看到她爱过的救世主在她面前跪下。
  阮知微不舍得。
  不管他因为什么帮她,结果都是他帮了她,如果没有他,阮知微甚至都付不起父亲的手术费,可能导致父亲离世,留下永远的遗憾,那她不会原谅自己。
  而且,阮知微还记得她爱的那个沈宴,他张狂而骄傲,年少轻狂,宛若没有任何事能难过他,就是这样的他陪她度过了最难的岁月。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分手的原因有很多,他年少不知爱,仗着她的喜欢肆意妄为;她因为暗恋卑微,受了委屈也不说,情绪都是自己消化,最后两颗心越来越远,因为替身的误会彻底决裂,分道扬镳,找不到来路。
  而现在,他认识了自己的心意,也愿意改正弥补,甚至还以这样卑微的姿态求她……她也不再是那个委曲求全,事事以他为先的阮知微,她找到了自我,也在变得强大。
  现在的他们,都成长了,和过去的他们相比相差很多,不知道还适不适合在一起,如果沈宴觉得没她不行,一定想试一试,让她重新爱上他,那阮知微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连破碎的镯子都可以比最开始还完美,他们的结局或许也不是只有相忘于江湖这一个答案。
  毕竟,沈宴是她成长到现在唯一爱过的人,她的欢喜和悲伤都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别人,她也不知道爱上别人是什么滋味。
  阮知微也想看看,她和沈宴,还有没有其他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