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张大妹抿嘴笑了笑,“大姐长时间不回来,这两天要是想去哪儿就叫上我,我跟你一道儿出去!”
  她自然是精明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无女村那种地方把自己跟妹妹保到十七岁,“奶那边隔三差五的过来闹一趟,叫上我肯定不叫你吃亏咧!我骂人可厉害!”
  杜梦闲叫她给逗笑了,“你这么厉害的啊?不怕挨打?”
  钱凤英一言不合就动手是出了名的,张大妹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傻子咧!能站着不动叫她打?咱不对长辈动手那就没问题,奶要是追着我打,跑不过我气的还是她自个儿!”
  吴春华也不插嘴,就让她俩在那闲聊,“大姐你不知道哇!奶他们可欺负人咧!大堂姐过得不好回来哭,大伯母就过来找爸妈闹腾,奶肯定是不管的!小姑要是想穿新衣裳了,想吃江米条了,也撺掇着奶过来找爸妈要钱,一张嘴就要四五块钱!脸可大咧,四五块钱那得买多少好东西啊!”
  杜梦闲点头,“一个卤猪蹄才三毛!”真要给出去她能呕死,“那给了没?”
  身生父母她每年给钱是责任,要是这钱落到对她一口一个赔钱货、小贱人的便宜小姑身上,她真的会气的够呛!
  “呸!想得美!”张大妹得意的说道,“叫我跟二妹给骂出去了!”
  那可是大姑姐孝顺公婆的钱,他们不敢惦记,但总归是用在家里头的,凭啥给她一个外人啊?
  “她一个二十多岁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娘也好意思跟兄嫂要钱!换了我,还不如去一头撞死了!”
  吴春华啐了她一口,“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张大妹呸呸两声,“妈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又看向杜梦闲,着重点出了重点,“小姑她还没嫁出去咧!”
  杜梦闲也是诧异,“小姑虽然跟我同年,可实际上实岁是比我大两岁的,怎么还没动静?”
  也就是说今年22,翻过年23了,钱凤英能叫她闺女沦落成为如今人眼中的老闺女,给她丢面子?
  “嘿嘿。”张大妹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小姑挑剔又懒馋,奶给她找了一个镇上的人家,给了八十块彩礼钱呢!结果不到仨月就叫人给退回来了,还要回去五十块彩礼钱!”
  杜梦闲非常感兴趣,“怎么说?”
  要说杜广海两口子开始的时候不配为人父母,那也没办法,这具身体就是他们给生出来的,自己也没得选择。
  可对于老杜家其余人那就是深深的憎恶了,好歹杜广海两口子没对原主动过手,就算是漠视吧,也没叫她有多少创伤。
  可以钱凤英为首的杜家其他人,一个不落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对原主那真是厮打谩骂轮着来,尤以钱凤英母女最恶劣,搞得原主记忆里大部分的感受都处于黑暗状态。
  “哈!”张大妹剁菜的速度邦邦的,“仨月啊,整整长胖了二十斤!这年头谁家不困难啊?你说这二十斤……她得懒成什么样才能长出来?”
  张大妹对杜广秀缺乏最基本的对长辈的尊重,实在是杜广秀不干人事,但凡认识她的,对她就没什么好印象。
  “据说她到了婆家啥事不干,吃完睡睡完吃,每天到饭点儿的时候吃的比谁都厉害,人家刚喝了一口粥,她呼噜一碗全下去了,喝完主动去锅里把剩下的全给刮干净,要是还没吃饱,她甚至能做出抢妯娌小姑的东西!抢不到就对准自个儿男人,甚至连婆婆的碗她都敢上手!谁要是说她两句,当头就能怼过去,可不管是男人还是婆婆,谁都骂不过她!要说动手吧……她就坐地上哭,要不就跑到镇上革委会说旧社会婆婆欺压媳妇,闹的人家拿她没办法,只能把她退回来了!”
  杜梦闲都惊呆了,厉害了啊杜广秀!
  她原本以为就杜广秀这么个糟糕性子,总有人教她做人的道理,就拿最基本的说,这个时代女人大多数都得嫁人,嫁出去以后婆家总不会让她好过吧?
  谁知道人家直接战斗力爆表,干翻了婆家一家子!
  “那老杜家其他人呢,就任由她在家里作威作福的吃白饭?”据她所知,老杜家其他女人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张大妹翻了个白眼,“人家亲爹亲妈在呢,又能咋样?”
  杜梦闲一想也是,钱凤英她虽然不把别人的闺女当人看,可是她自个儿的闺女还是当个宝的。
  杜梦闲没揪着这个话题继续说,问道,“二、二弟妹呢?”
  张大妹说道,“她性子比较软,没我厉害,不太好意思今儿就过来,我叫她在家里多给纳几双鞋垫,我妹子纳鞋底的手艺挺好,到时候给大姐你多做几双,姐夫就不做了,不大方便。”
  “麻烦你们了。”杜梦闲回来一趟,心里奇异的松快了,虽说对杜广海夫妻还有成见,但她挺喜欢张大妹这种生活的劲头的,“我们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甜口的点心,你们小姑娘家的都喜欢,你回去的时候多带点。”
  “那才不!”张大妹继续咚咚咚的剁菜,“那我宁愿明天把她领过来吃,也不愿意带回去,带回去我们两个连个屑都看不见!”
  又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的小丈夫也是大姑姐的弟弟,自个儿这么说岂不是戳了婆婆的肺管子?
  谁知吴春华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坐在那闷不吭声的烧火,张大妹松了一口气,连忙转移了话题。
  伏城在外头被他老丈人憋的够呛,包括几个舅兄也是不爱说话的,最后忍不住进了厨房,坐在那洗土豆。
  “大姐夫进来了?”张大妹打了声招呼,也没好意思跟姐夫多说话。
  伏城在外头就听到她们在里面哈哈笑着,也不明白说的是什么,只点点头,“妈,大弟妹。”
  吴春华抬了头,对杜梦闲说道,“梦闲啊,给女婿倒点热水,别冷水冻着了。”
  杜梦闲哎了一声,杜尔青眼疾手快的从锅里舀了热水,她只得又坐回去。
  张大妹也不嫌别扭,感觉出婆婆喜欢自己跟大姑姐说话逗她笑,又继续说道,“小姑还抢过我的钱呢!我这辈子第一次摸钱,是婆婆给我,叫我去买头绳的!”
  杜梦闲连忙问道,“然后呢?”这大弟妹有意思,跟说书一样,她没有看心里痒痒,所以特喜欢听她说话。
  张大妹得意道,“我当然抢回来了!还把她拽秃了半边!”
  秃了半边!
  杜梦闲听着都觉得头皮疼,盖因杜广秀的发量也是轻功水上漂,风一吹就兜底的那种。
  第39章 姑嫂合力
  “说得好像你挺能耐一样, 你自个儿不也是被抓了胳膊。”杜尔青嘀咕道,“你跟她比较什么啊, 我不比你更了解她啊?你这回占上风了, 她不找补回来不肯干休的!”
  吴春华瞪了他一眼,“大妹也是护着咱们家!”
  儿子到底还是小, 女人打架的事情还能说嘴,老大要是真去对姑姑动手,那这件事指定过不了。
  菜都准备好了, 吴春华叫杜梦闲过去烧火, 又叫张大妹在旁边帮衬着, “女婿你去屋里坐着吧, 老大你去和面,咱中午烙饼,妈来炒菜!”
  “那要拌馅儿不?”张大妹问道。
  “咱家不有熟芝麻?你去压碎了拿糖拌一拌, 再把腊肉拿下来切点咸口的。”
  “老二家的在家里干活儿呢,你下午的时候给她送点吃的过去, 避着点人啊!”吴春华可不乐意自家的东西给那一窝子脑子不正常的, “要不叫她过来也行。”
  “还是我下午叫她吧。”张大妹说道, “她从小就胆子小。”
  杜梦闲看着觉得大弟妹这样也挺好的, 总体来说, 他们一家子还就缺一个脾气泼辣能顶门户的。
  爹妈两口子就不说了, 那是不逼到绝路绝不反抗的,属于那种能忍就忍的性格。
  剩下三个弟弟对上长辈讨不了好,张大妹脾气泼辣, 只要她心在杜家这一头,杜家的日子她过得肯定顺心。
  杜梦闲说道:“那让二弟妹在家缓缓,明儿再来也行。妈你不知道,我也见过这种人,就是对于跟旁人的交流有一种恐惧感,这种是天生的没办法克服,咱们都是一家人,也不用逼着二弟妹去克服这个,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会介意的。”
  吴春华点头,“那老二家的在家也吃不了什么好的,你手上先别忙活,把里锅里的几个馒头捡出来,揣上拿回去先叫她吃。”又说道,“梦闲啊,这里还有豆腐馅儿的,你爸前几天特地用黄豆跟人家去换了豆腐,加了点辣子,香香辣辣的,你先吃两个垫垫肚子,女婿要吗?”
  然后语气又低落了下来,“人穷志短,手里头没东西,仓库里没余粮,自然什么都要计较。一旦宽裕了,咱们亏了什么都不能亏了肚子。”
  “有甜口的吗?你女婿爱吃甜的。”
  “有的,是花生碎加糖!”张大妹说道,“还有红豆!红豆是我自己在山坳子里偷偷种的,没叫村子里发现,收回来后妈全给煮熟了,然后碾碎包的,可香了!”
  “去,多什么嘴!先回去!”吴春华说道。
  她们姐妹俩在老张家一天只能吃一顿饭,既然已经是自家人了,总不能叫她饿肚子,闺女说的没错,身子骨养健壮了,过几年才能替她生孙子。
  张大妹也不在意,笑嘻嘻的往兜里揣,然后自个儿嘴里也刁了个红豆馅儿的。
  伏城叫杜梦闲坐旁边烤火,自己拿起柴火往灶膛里塞。
  吴春华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杜梦闲说道:“你这两年寄回来的钱跟粮食可算是帮了大忙了,去年收成特别不好,还不如今年,几乎家家户户都得饿肚子。那会儿我们去镇上把东西拿回来的时候,你爷奶他们还来闹过,还是你大弟跟二弟拼着被你小姑打的嘴角裂了,才把粮食护了下来。到今年天时好了一点,收成倒是不错,往后你也别再寄钱了,逢年过节的寄点吃的意思一下就成,你们两口子又不在城里,乡下也得种地,日子都难过。”
  杜尔青把面缸端了过来,然后又出去跟杜广海一起劈柴。
  弄好了也进来歇着,杜广海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你大弟跟二弟今年个头蹿了不少,去后山也能弄点吃的回来,比以前长得快多了!”语气里还带了点欣慰和自豪。
  吴春华说道,“你说这个做啥?”
  杜梦闲接道,“那也挺好的,懂事了也能顶门立户。”
  菜都做好后,张大妹拎了一个篮子回来,“这是二妹掏的鸟蛋还有自己炒干的山货,大姐你当个零嘴吃。”
  “不了,我还比你大几岁,哪能跟个娃娃一样拿着零嘴吃,你们自个儿留着吃吧。”杜梦闲连忙拒绝。
  杜尔青提着篮子放在了堂屋,“没事,咱们这里也弄不到什么好东西,吃完饭坐在炕上,吃些炒货喝喝茶也能打发时间。”
  吃过饭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两口子干脆去了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买的。
  闲逛了一下午,到底是给两个弟妹各买了一条围巾,等回去后就看到吴春华一脸不渝的站在院子里,堂屋里似乎有张大妹吵吵闹闹的声音。
  “你们去屋里歇着去。”杜梦闲点头,然后把东西放到吴春华手里,“这个是给两个弟妹的,妈你跟我爸是一人一身衣裳在包裹里,三个弟弟我就不操心了。”
  吴春华也没在意,只说了下回别买这些东西浪费钱,然后就把他们往屋里推。
  “回来了啊?”屋里一个柔和的女声传了出来,紧接着掀开帘子往外走,“梦闲回来了?”
  眼神在伏城身上溜了一圈,“妹夫挺精神的。”
  杜梦闲有些泛恶心,这还跟当初刁红云的眼神不一样,刁红云明摆着就是想讨个小便宜的心思,可杜梦月……
  杜梦闲抿着嘴,“你来干什么?”
  “过年回娘家一趟当然是看看父母的,刚好听我妈说你跟妹夫回来了,这不过来瞧瞧?咱们姐妹俩相处了十几年,梦闲你脾气怎么还是这么硬?”
  她说话的时候倒是柔柔和和的,眼睛也没乱瞄,但那语气就是叫人觉得心里堵得慌。
  杜梦闲虽然明摆着脸上是不欢迎的神色,又说自己也刚回来要跟父母好好叙叙,暂时没什么空招待客人,可杜梦月就跟没听到似的。
  你说叫她走,她说好久没见妹妹想说说贴心话,脸上一直挂着笑,你总不能把她拖出去。
  乡里乡亲的四处都有,杜家还是要做人的。
  想一想,杜梦闲也顺气了,好啊,不是要说说贴心话聊聊天吗?那就聊啊,反正也没到饭点,随你聊去。
  又叫伏城去屋子里歇息,就剩她们三个女人在,看她能聊出什么花儿来。
  杜梦月目不斜视,好似一点都没发觉自己这堂妹的心思一样,跟当初没出嫁的时候截然不同。
  “梦闲啊,有时候想想,姐可真羡慕你!你说说,你当初那彩礼得好大一笔吧?又跟着去城里享福,妹夫又是个俊的,看这样也是贴心人,要不然你也不会养成如今这副满面红光的模样。”
  她眼神暗了暗,按道理说,被卖到无女村的应该是她杜梦闲,而她杜梦月才是应该拥有这个好男人的女人。
  杜梦闲一脸认同的点头,“梦月姐你说的太对了!我有时候想想也羡慕我自己,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有福气呢,对吧?男人体贴还顾着我,公婆又不跟我们住一块儿,两个人的小日子多好?他啊,不仅活儿替我干了,就是像女人家这些下厨房啊、洗衣服什么的,他有空也都抢着干!从来不对我大小声,可不就是享福吗?”
  张大妹笑眯眯的,“姐夫真好!”
  杜梦闲给了她一个眼神,接着说道,“还有我那婆婆,哎呦喂,我婆婆可是顶好的!一年要给我们做好几回衣裳,回回都是我得三四件,我爱人才得一件裤子或褂子……那真是把我当亲闺女看的!她手里有什么好的都给我寄过来,过年过节这些也都帮我干活儿,也不催着我生孩子,跟其他人一比,我简直是掉在福窝窝里了!”
  按照正常的道德观念,杜梦月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杜梦闲也不想去刺激她。
  可这个想不想也不是由她说了算,哪个女人都受不了别的人来对自个儿丈夫黏黏糊糊的。这时候她要是还同情可怜对方对她的恶意,那谁来同情她?
  以德报怨可不是她的做派,就是如今回了杜家,也是因为身上扛着属于子女的责任在,与情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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